聆波瀾
第1章
恢復記憶後,謝容禹迫不及待提了和離。
他隻帶了貼身衣物,一把傘、一柄刻刀,還有一個眉眼像極我的木雕。
若是從前,我定會央求他把木雕留給我。
可知道那是他的心上人後。
我不想要了。
管家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嘆息道:
「姑爺,小小姐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您不若再等等……」
「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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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她,從來沒有我這個父親。」
他轉頭看向我:「瀾音,這世我負你,來世自當做牛馬償還。」
「願今生,後會無期。」
他步履輕快,臉上洋溢著釋然的笑,迎上在府門口等待他的心上人。
我收回心,斷他謝家財路,並另招了贅婿。
一年後,謝容禹狼狽攔住我的馬車。
「瀾音,我後悔了。」
1
謝容禹提和離的時候,我正在盤府中的賬。
這月開銷很大,光謝容禹要的名貴木材就可供普通百姓十年的家用。
他素來淡淡的,唯有對木雕甚是喜歡。
我揉了揉眉心,聲音嘶啞,卻不得不好言相勸:「我們成婚七年,安安也六歲了,何故要和離?」
「我恢復記憶了。」
謝容禹說這話時,眼底閃過一絲掙扎。
我呆滯片刻,腦子有點渾濁。
「什麼叫你恢復記憶了?」
面對我的疑惑,謝容禹耳尖發紅。
他心虛了。
「我記起自己的身世了……
「瀾音,我未娶你之時,謝家早就為我定下一門婚事。如今她……還在京中等我,我不想負她。」
「那你就能負我?!」
我拍案而起,手掌被生生震痛。
「謝容禹,我父親收留你的時候,你明確說過自己是孤兒,也明確說過,願用一生陪伴我。我父親與我未曾逼過你吧?
「你那時指天發誓,我們絕對不會辜負彼此。
「我們之間沒有和離,隻有喪偶!
「是也不是?」
面對我的質問,謝容禹慣性選擇不語。
我們一度僵持不下,恰碰安安下學,她捧著一塊上好的木頭,興高採烈地獻給謝容禹。
「父親,這是我從學院贏回來的楠木,給你。」
謝容禹怔了一會兒,突然嫌惡地拂開安安的手落荒而逃。
楠木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安安不知所措望著他的背影,眼中蓄滿淚水,不解地問我:
「娘親,父親怎麼了?」
我不知從何說起,隻能沉默地把她擁進懷裡。
若他謝容禹真心想和離,我霍瀾音也斷然不會吊S在這棵樹上。
但好聚好散是不可能的。
我要他把這幾年我霍家養他的銀錢一筆一筆十倍償還。
所以我,決定先斷了他這個月的月例。
沒有錢,他熬不過的。
可我沒等來謝容禹低頭。
因為來了不速之客。
她自稱是謝容禹的未婚妻。
2
白芷月,京都禮部侍郎之女,素有才女名號。
大約是謝容禹時不時念叨。
白芷月的相貌與謝容禹勾勒的並不一樣。
她面目溫和,眉眼卻滿是倨傲,竟堂而皇之地帶著一群婢女圍著霍府內轉悠。
見到我時,她莞爾一笑,伸手邀我入園中亭閣一敘。
反客為主甚是自然。
我未動腳步,她朝我身後的人影嗔怪道:
「容禹,霍妹妹好似不歡迎我……也對,我不請自來,的確有失分寸。
「但見這霍府如此窄小,容禹,這幾年委屈你了……
「若我能早點找到你,你也不至於……不至於……」
話說不過三句,白芷月淚湿了整張帕子。
謝容禹忙奔到白芷月身前,用食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
「多大人了,怎麼還是這麼愛哭鼻子。」
他們旁若無人地回憶往昔。
我忍了又忍,實在覺得惡心,命人抬來了兩桶泔水。
「給我潑!」
謝容禹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霍瀾音,你放肆!」
白芷月忙躲進他懷中,探頭看向我,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她帶來的婢女嘰嘰喳喳,指著我開罵:
「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何人?」
我搖頭淺笑:「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她一個未嫁之女在我霍府,抱著我的夫君卿卿我我。既然如此不知廉恥,那我霍瀾音就敞開大門,麻煩你們宣揚下,是哪位了不得的千金小姐幹出這種骯髒事!」
「來人,給我把門敞開,讓黎州百姓見識見識,京中貴女吧。」
我霍府的下人就是利索,一炷香時辰不到,霍府門口已經圍滿了不少人。
眾人七嘴八舌,紛紛問我:「霍老板,你家郎君怎麼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難不成是新納的妾?」
「不應該呀,一個贅婿何來資格納妾?」
我反挑眉眼,衝著白芷月的婢女:「好了,這人夠多了,請你告訴我,你家小姐是京城哪位吧?又為何抱著我的夫君不放?」
婢女漲紅著臉,銀牙咬碎,愣是一聲不吭。
恰巧有好事的京城商客,一眼認出白芷月。
「這不是禮部侍郎府的千金嗎?怎麼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
一語驚起千層浪。
白芷月百口莫辯,故意暈倒在謝容禹懷中。
也不知誰人高聲大喊:「這白小姐莫不是有喜了,說暈就暈?」
人才。
這下,白芷月真的氣暈了過去。
3
一場鬧劇在謝容禹抱著白芷月離去而告停。
路過我身側時,他咬牙切齒:
「霍瀾音,虧你父親說你心胸寬廣,待人接物有道,竟是張口就行汙蔑之事!
「你以為如此,就能逼退我的決心嗎?別痴心妄想了,我乃謝府嫡子,我父親是禮部尚書,你一屆商戶女,妄想攀上我謝府門楣,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真有意思,攀附?
我的產業早就開到了京城,原本聽說他恢復記憶前往京中認親之事,想給他一個驚喜。
既然如此,我就切斷和謝府的一切往來吧。
安安今天下學得早,從門口烏泱泱的人群中擠進來。
「娘親,發生什麼事了?」
六歲的安安從小就早熟,我與謝容禹這半月的不和,她心知肚明。
我衝著她眨眼一笑。
「走吧,今日娘親帶你去看戲。」
安安的小手緊緊包裹著我的五指,擔憂、焦慮呈現在小臉上。
謝容禹真該S呀。
管家從遊廊中氣喘籲籲地跑來:「小姐,十桶泔水已就位。」
我帶著二十幾個下人,當街抬上十桶泔水到了來福客棧。
錢掌櫃自覺讓出路,擦了擦額頭的汗。
管家遞上一袋銀兩,錢掌櫃的立刻滿面奉承:「霍老板,今天您隨意砸,砸到您滿意為止。」
錢掌櫃帶路,很快到了白芷月客房前。
「容禹,你讓我去S吧……我還有何臉面存活於世,竟遭她隨口汙蔑。」
「小姐,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呀。咱們舅老爺可是黎州知府,我已經讓阿琴去請舅老爺了,定要讓那個商戶女給你磕頭道歉。」
「對,還要她給小姐提鞋……阿呸!提鞋她也不配。」
裡面的婢女七嘴八舌對我的羞辱,終於使白芷月破涕一笑。
謝容禹撫慰道:「芷月,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呵……她委屈是嗎?
我一腳踢開門,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往幾人身上一砸。
「給我潑!」
房中幾人來不及閃躲,被潑了滿身,下人潑完後,拿著泔桶紛紛罩到幾人頭上。
我給安安遞了一個扁擔:「安安,打!」
一時之間,鬼哭狼嚎。
等到白芷月舅舅來時,地上髒汙一片。
白芷月鼻青臉腫爬到她舅舅腳邊。
「舅舅,快替我教訓她!我要她S。」
4
我戲謔看著趴倒在地的白芷月。
一身白衣早被泔水汙成了菜色,她渾然不知,門口除了官府的人,還有更多黎民百姓。
目之所及,大都是熟人。
管家為我搬來了太師椅。
安安較小,正是藏不住話的時候,她一個飛奔,正中李承風懷裡。
「風叔叔,你會聽這個壞女人的話,打S我娘嗎?」
我撲哧笑出了聲。
白芷月怔住,指著李承風懷裡的安安:「你這個S孩子,亂攀什麼親戚?這是我舅舅!」
李承風嫌惡地瞥了一眼,他身邊的侍衛立刻上前一腳:「這是清河郡王,你胡亂攀什麼親戚?」
白芷月總算睜開迷蒙的雙眼,對著李承風身後的中年男子頻頻求救。
謝容禹也一身髒汙,SS盯著撲進李承風懷裡的安安,雙手緊握,等到想到什麼,又霎時松了口氣。
他的情緒轉換快得讓人捉摸不透。
但這場鬧劇,在白芷月舅舅的撮合下,我退了一步。
謝容禹要和離,我答應了,沒有任何留戀。
他抽了五萬兩銀票給我,買斷這幾年與我的恩愛過往。
謝容禹隻帶了貼身衣物,一把傘、一柄刻刀,還有一個眉眼像極我的木雕。
若是從前,我定會央求他把木雕留給我。
可知道那是他的心上人白芷月後。
隻餘笑話。
管家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嘆息道:
「姑爺,小小姐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您不若再等等……」
「不等了。
「就當她,從來沒有我這個父親。」
他步履輕快,迫不及待奔向他高貴的京城謝府,切斷黎州的一切。
管家幽幽嘆氣:「小姐,這京城我們還去嗎?」
自然要去的。
我的志向是把產業擴張全國,可不是耗在勞什子的男人身上。
況且,就此放過謝容禹,也不符合我的本性。
5
安頓好黎州的一切,我們上京了。
李承風尾隨了我一路。
我與他本不相幹,奈何我與父親天生有喜歡撿人的毛病。
父親在京城撿了失憶的謝容禹,把他帶到霍府,憐憫他,信任他,把我交付於他。
而我撿的李承風,沒有失憶,隻不過,略慘。
他被人下藥賣到了清風館,恰巧我談了一筆買賣,看到他心口的玉佩價值不菲,帶著私心買下他贖身。
我從不問他為何淪落至此,哪怕他言明身份,亦不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