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往你的山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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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顧琪玉的競賽水平非常強。


 


「我很早就開始學競賽了。」


顧琪玉看出我的疑惑,淡淡地解釋道:「我的成績達不到清華線,走競賽是唯一的方法。你沒來之前,這個班隻有我一個人。」


 


競賽老師贊同地點點頭:


 


「福來,你來得比較晚,暫時跟不上也沒關系。競賽題難度大,題量高,很多女生都不怎麼適應這種模式,這是正常的。你聽得懂就聽,聽不懂就算了。」


 


這句話似曾相識。


 


以前家裡來親戚串門,把弟弟誇上了天,對我就是訕訕一笑:「女孩子嘛,腦子要笨點,學不懂就算了,以後嫁個好人家就行。」


 


他們害怕讓女性多讀書,多去外面的世界,因為他們害怕她們成為清醒的、有思想的、難以掌握的人物。


 


仿佛在他們看來,女性的使命就是成為被挑選的附屬品,而我要做的就是提高自己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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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拒絕性別鄙視。


 


我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說:


 


「老師,我有能力並且有信心能夠在最短時間跟上你們的腳步,我希望能和你們進行思維碰撞,而不是慢慢地從頭學起。


 


「請你不要為我放慢進度,我和顧琪玉是平等的。」


 


「啊!這樣啊。」


 


競賽老師尷尬地笑笑,隨後誠懇地向我道了歉:


 


「請你見諒,是老師說錯話了。那我們就從新的一章開始吧。」


 


這節課持續了兩個小時。


 


當晚自習的鈴聲響起時,我才驚覺已經十點半了。


 


正準備要走,顧琪玉忽然叫住了我。


 


他抿了抿唇:


 


「你剛才說的話挺好的,以後有不會的題,可以來八班問我。」


 


我看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一雙桃花眼認真地盯著我:


 


「這些題你做對了一半多,對於剛接觸競賽的人來說,你真的很有天賦。不過……」


 


他話音一轉:


 


「時間真的來不及了。競賽時間就在十一月,你最多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我展顏一笑,擺擺手大步走出教室,高聲道:


 


「沒關系,搏一把,我從來不畏懼任何挑戰!」


 


14


 


周末回家,梁天佑不要臉地跟在我身後,比狗皮膏藥還難甩。


 


他囂張地叼著不知道從哪兒順的煙,嘴裡吞雲吐霧:


 


「我愛走哪兒走哪兒,你管我走哪條路呢?」


 


我在罵他和保持沉默中,選擇了沉默地在心裡罵他。


 


梁天佑學過幾年跆拳道,一旦我們起了爭執,受傷的一定是我。


 


更何況,他突然從貴族學校轉來我們這種普通高中,必然是媽媽指使的。


 


我得看看他們打的是什麼算盤:


 


「外婆,我回來了!」


 


還沒進家門,梁天佑看見我喊外婆,竟然跟著我喊:「外婆,我也回來了!」


 


他一把推開我,搶先一步進門,像以前一樣得意洋洋地看著我。


 


外婆在喂雞,聽見兩個不同的聲音喊她,疑惑地站起來,看見我和梁天佑站在門口。


 


她指著梁天佑:「诶?你不是那個……那個那個……」


 


梁天佑以為她想起來了,期待地看著她:「對,對,對,我就是。」


 


外婆恍然大悟,肯定地說:「你是隔壁老王家的孫子嘛!


 


「哎喲!好久不見,咋長這麼胖了?這大體格子!比山上的野豬還壯,吃什麼飼料長大的呀?」


 


我瞬間笑出了聲。


 


梁天佑的臉刷地黑了,尷尬又小聲地低聲道:「外婆,我是你孫子。」


 


「哦。」


 


外婆咂咂嘴,站在原地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女兒到底生了幾個孩子,過了很久才終於想起來:「哎呀,是天佑啊。」


 


我憋笑得難受。


 


我知道外婆早就看出他是誰了,不過是在故意捉弄他。


 


梁天佑從出生起就沒回來看過外婆,以前偶爾回趟老家,不是炸雞窩就是砸狗盆,還哭著鬧著不要外公外婆,嫌棄他們身上有老人味。


 


殊不知他自己又有狐臭,又有汗臭,渾身上下都散發著S魚一樣的惡臭。


 


他不喜歡外婆,外婆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更何況,外婆知道他欺負過我。


 


「你來幹嘛?大別墅住膩了,想呼吸農村新鮮的空氣?」外婆毫不客氣地問他:「你小時候不是一聞到雞屎鴨屎就想吐嗎?現在治好了?」


 


梁天佑賠著笑臉:「沒有啊,外婆,我就是想你了,回來看看你。」


 


他伸手想要拿外婆手裡的簸箕,殷勤地說:「外婆我幫你喂雞。」


 


他喂完雞松了一口氣,剛想坐下,外婆就坐在搖椅上敲背:「哎喲!我的腰呀,疼得厲害,但是衣服還沒洗完哦。」


 


梁天佑隻好又站起來:「外婆我幫你洗。」


 


就這樣,她指揮著涼天佑洗衣、做飯、砍柴、燒火、喂豬、喂狗……


 


等他做完一切,天都黑了。


 


我和外婆早就吃完飯,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乘涼。


 


他洗完澡出來看見桌子上一滴湯汁都沒剩,瞬間繃不住了,破口大罵:


 


「梁愛蒂,你個賤人,為什麼不給我留菜!」


 


我對他的髒話已經免疫了,躺在搖搖椅上根本不想動,懶洋洋地回他:「本來就沒有你的份,你自己回去吃吧。」


 


「你他媽……」


 


他剛想繼續罵,忽然想起了什麼,惡狠狠地瞪我一眼。


 


我一愣,緊接著就看見他委屈地蹲到外婆面前裝可憐:「外婆,姐姐欺負我……」


 



 


你還告上狀了?


 


外婆不理他,他才裝了幾分鍾的委屈就裝不下去了:


 


「外婆,你偏心,你都看見姐姐欺負我了,我……」


 


沒等他說完,一陣鼾聲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


 


外婆睡著了。


 


……


 


梁天佑在我們家住了三天,第四天終於忍受不了外婆的指使,自己跑了。


 


外婆早有所料,她剛走,媽媽的電話就打來,一開口就是帶著怒氣的質問:


 


「他是你外孫,你親外孫!天佑他不過是想盡盡孝道罷了,他還是個孩子,有必要這麼折騰他嗎?是不是那個S丫頭跟你說什麼了?」


 


外婆冷笑一聲:「能說什麼?說你心思不正,無恥到讓一個孩子來偷房產證;說他蠢笨如豬,大白天的找東西也不知道掩飾,是等著讓人抓現行嗎?


 


「你偷走了我和你爸一輩子的事業還不夠,連我最後的容身之所也不肯留給我?」


 


「不夠!」


 


媽媽在電話那頭像是瘋了一樣,喘著粗氣,聲音尖銳刺耳:「埃裡克把所有錢都卷跑了!現在催債的都找上門了,公司要破產了!要不是我把天佑的學籍轉回十二中,那些人就要拿他要挾我了……


 


「媽,求求你再幫我一次好不好,最後一次,你難道想看著我去S嗎……」


 


埃裡克是媽媽的那個外國老公。


 


原來這個時候,她已經瀕臨破產了。


 


梁天佑也是被迫轉學的。


 


沉默片刻,就在我以為外婆要妥協的時候,她說:


 


「你拋棄我和你爸,拋棄你唯一的親生女兒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15


 


其實很多時候,我不願意回憶前世。


 


那就是像一粒藥,隻有外婆在的那段時光是甜的,是外面那層糖衣,舔舐完糖衣以後,剩下的全是苦澀的顆粒。


 


我記得,外婆把房子交給了媽媽。


 


但她沒有因此得到優待,而是被媽媽反手送進了養老院。


 


後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因為那時候我已經S了。


 


此刻我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安定。


 


外婆沒有對媽媽妥協,也就意味著後面的事不會再發生。


 


為了防止媽媽再次找上門,我和外婆緊急搬家,直接住在了離學校二十米的地方。


 


「等拆遷款下來了,外婆就給你買大別墅,讓你媽你爸後悔一輩子!」


 


「外婆,我的眼睛好像有點想遊泳。」


 


「傻孩子,想哭就哭吧。」


 


我緊緊地抱著外婆,再一次慶幸,感謝上天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


 


我將用最虔誠的力量,改變我和外婆的一切。


 


我將以最美好,最純真,最熱烈的澎湃,度過這一世。


 


16


 


越臨近比賽,我學到幾近瘋魔。


 


每天抓著顧琪玉做題講題反思,反反復復地循環。


 


顧琪玉也理解我的心情,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講解我的錯題。


 


偶爾起得太早,因為前一天晚上學到凌晨三四點,我實在困得厲害,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醒來時,身上還披著一件寬大的校服外套。


 


帶著淡淡的茶香。


 


班上的同學知道我正是關鍵時刻,自覺地不再打擾我。


 


以前他們總喜歡找我講題,現在連課間休息也靜悄悄的,生怕驚擾了我做題的思路。


 


班主任倒是很欣慰:


 


「自從鍾福來來到我們班,所有人對學習的積極性都提高了,成績也提高了不少。」


 


梁天佑請了好幾個周的假,始終不見人影。


 


我猜想他估計是在躲債吧。


 


直到那天,我去辦公室交一份問卷,聽見班主任在和辦公室那群老師繪聲繪色地吃瓜:


 


「诶,咱們班那個年級第一鍾福來你們知道吧?她們家不是重男輕女,逼得鍾福來投奔外婆嗎?我跟你們說,遭報應了,她媽破產了!」


 


「真的啊?我教過你們班,她那個弟弟好像叫什麼天佑,嗨呀又笨又蠢,跟鍾福來完全是兩模兩樣。真不知道他們家是怎麼想的,美玉當前,居然去選那顆玻璃珠!」


 


「你們可千萬別說出去啊。」班主任噓了一聲,神神秘秘地說:


 


「他媽破產之後,讓他去找他爸爸借錢,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他爸也破產了?」


 


班主任搖搖頭,隨即降低了音量:


 


「他去找他爸的時候,撞見了他爸和後媽一家三口在吃飯,後媽的兒子比他還大!」


 


「嚯!那不是早就……」


 


「對呀,他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當場就把桌子掀了。他爸有了新兒子,哪裡還會慣著他這個舊兒子,三個人圍毆一個,把他的肋骨都打斷了好幾根,現在還躺在醫院呢。」


 


竟然是這樣。


 


我一點也不同情梁天佑的下場,他現在遭受的痛苦,不及我當時千分之一。


 


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歹毒地希望他們下手能夠再狠一點。


 


17


 


十一月,我和顧琪玉啟程前往北京。


 


顧琪玉獲得全國中學生奧林匹克競賽決賽一等獎,順利拿到保送清華的名額。


 


我保持正常發揮,但很可惜,仍然沒有達到保送的分數線。


 


陪同前往的競賽老師和班主任既驚喜,又失望。


 


班主任有些惋惜:「就差一點……這孩子,少了點運氣。」


 


競賽老師欣慰地向我豎起了大拇指:「好樣的姑娘,這麼短的時間能學到這種程度,你已經非常棒了!」


 


顧琪玉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躊躇了好一會兒,把獎牌放在我手裡:


 


「送給你,不要難過了。」


 


這一刻,冰冷王子好像也不再冰冷。


 


他蹲在我面前,柔和的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認真:


 


「以你的實力,一定能達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在清華等你。」


 


18


 


微風輕吻,柳葉紛飛,悄然擦過耳畔。


 


在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春天到了。


 


我回歸兩點一線的校園生活,仍然是年級第一,仍然給同學講題,仍然拉著全班拼命向前跑。


 


梁天佑回來上課了。


 


他臉上有傷,胳膊上全是青紫疤痕,左腿打上了石膏,走起路來還一瘸一拐的。


 


班主任隱晦地提出要團結友愛,幫助同學,但是根本沒人願意幫梁天佑。


 


他隻好花錢請人幫他推輪椅。


 


我注意到,他已經很久不穿名牌衣服和鞋子了,書包也換成了普通牌子。


 


他行動受限,對我的惡意卻分毫不減。


 


比如在我的水杯裡吐口水,把我的作業本丟到拖把池。


 


他還想僱年級上出了名的混混放學堵我,隻是混混一聽我的名字,頓時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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