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見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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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了。】


我拿著手表稀罕得不行,期待著他回來或許會誇我一句:「我妹妹出息了。」


 


但比他先來的是董漸微。


 


她知道今天是紀今生日,所以買了禮物來。


 


她說:「邢音,我真的很喜歡他,我想最後試一次。」


 


我給她倒了杯水,一起坐在沙發上等。


 


後來我想,那天到底該怪紀今,還是怪自己多此一舉放董漸微進來,然後被她莫名其妙地咬了那麼多年。


 


那天的後來,我已經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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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的紀今,震驚的董漸微,在原地忘記動彈的我。


 


還有,紀今落在我唇上的那個清晰的吻。


 


15


 


「紀今。


 


「你能醒過來嗎?」


 


一室寂靜。


 


沒有回應。


 


看我跟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還把你當作唯一的親人的時候,你心裡在想些什麼呢?


 


那天他的醉話還回蕩在耳邊:「我可以是你哥,但你不能是我妹妹。」


 


我那時候才恍然驚覺,他已經很久沒有叫過我妹妹了。


 


信念是在一瞬間崩塌的。


 


除去父母離世,那一刻可以稱得上是最難過的。


 


那之後,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面。


 


紀今在第二天清醒過來的時候,給我發了條信Ṱŭ₁息。


 


【對不起,沒想傷害你。】


 


我沒有回。


 


一個月後,他找到了我。


 


我以為自己能心平氣和地面對他了,但是根本做不到。


 


靳之也曾經說過,我是他見過情緒最穩定的人。


 


其實不是。


 


我之所以情緒穩定,是因為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紀今,曾經確實被我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天我像是瘋了一樣,對他說出了這輩子能想到的所有惡毒的話。


 


他被我推出門時,眉眼裡都是憂傷。


 


他問:「能……原諒我嗎?」


 


我的回答是:「不能。」


 


紀今,因為是你,所以不能。


 


這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對話。


 


地震是在他出門兩分鍾後發生的。


 


震感很強烈,屋內的一切設施都以飛速往一個不可控的方向倒去。


 


我搖晃著去開門,正好撞上門外匆忙折返回來的紀今。


 


最後一刻,他叫我的名字:「音音,如果……」


 


然而上天沒有給他機會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地動山搖,最後房梁坍塌的時候,他把我護在了身下。


 


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不知道他的那句如果到底想說什麼。


 


但是我想說,如果有機會重來。


 


紀今,你可以不要喜歡我嗎?


 


很多個熬不過去的夜晚,我都想對他說一句:「你去S吧。」


 


但更多時候,我想說的是:「紀今,醒過來吧,求你了。」


 


16


 


靳之也說出那句「咱倆到頭了」的時候。


 


我心下莫名地松了口氣。


 


跟經紀人去辦解約手續的時候,她暗戳戳地提了一嘴:「董漸微被封S了。」


 


我一笑置之。


 


這件事,我應該知道得比她早一些。


 


因為從一個星期前,董漸微就像是瘋了一樣地各種給我打電話發信息輪番騷擾。


 


我拉黑一個,她就換號繼續。


 


中心思想隻有一個,問是不是我讓靳之也在背後搞她。


 


我有些無語回了一條:【大姐,您貴人多忘事,我跟靳總前陣子已經鬧掰了。】


 


末了補充:【還多虧了您吶。】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不是因為你,靳總為什麼要封S我?】


 


顯然是咬我咬習慣了。


 


她以為供出她口中所謂「關於我的秘密」,就能從靳之也那裡換走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角色,一箭雙雕。


 


即惡心了我,自己又能從中得利。


 


隻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利用靳之也,你當他是什麼好人?


 


最後一條信息,是她三天前發給我的。


 


帶著試探意味的一句話:【我怎麼感覺這件事有些不對勁呢,充斥著陰謀。


 


【邢音,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什麼把戲?


 


這個問題問得好。


 


董漸微說過,自己費了很大的力氣和手段才跟靳之也說上一句話。


 


的確,靳之也這種身份,不是哪個小明星都能隨便貼上的。


 


不過,據我所知,兩個月前,她的手機裡收到一條關於靳之也的行程信息。


 


有了這個,那想找到這位大人物就輕而易舉了。


 


至於我為什麼知道。


 


因為那條信息就是我發的。


 


17


 


靳之也今年二十九,按照他們圈子裡的慣例,他最遲明年就要準備聯姻了。


 


聽說他家裡已經選定了聯姻對象。


 


如果可以,我也想自然地等到那時候再離開。


 


而不是冒這個險。


 


但很可惜,靳之也不是這麼想的。


 


近兩年,他不止一次地試探過我的心意。


 


你問我愛不愛他,我的答案是,不愛。


 


但動心?


 


我想是有的吧。


 


在他繞了大半個城市來雨裡接我的時候。


 


在他去巴黎出差時親手為我們打造一對對戒的時候。


 


在知道我喜歡酸菜魚,親手做給我,對我說「不知道味道怎麼樣,你嘗嘗」的時候。


 


或者在第一次,陪投資人吃飯,有幾個人喝高了,調笑著讓主演上去表演一段。


 


主演是我。


 


他坐在鄰桌,拿著酒杯走過來,特別自然地問了一句:「什麼這麼好笑?」


 


在聽說原委後,他看我一眼:「你想上去嗎?」


 


我搖頭。


 


他就衝我的座位一點:「那就回去吧。」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有一個靠山的重要性。


 


但所謂心動,在於事件的本身,與人無關。


 


楊城導演告訴我試鏡通過的時候,我也很心動。


 


18


 


我原本沒這麼著急的。


 


但他的相親對象出現的時候,我知道自己等不了了。


 


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隻知道她姓曲。


 


二十七歲,個子比我高一些,皮膚很白,長得也很漂亮。


 


談吐間盡顯優雅,標準的豪門貴女。


 


沒有電視劇裡那些原配教訓情人的狗血劇情。


 


她端坐在我面前,攪拌著手裡的咖啡杯。


 


開門見山:「我知道你跟阿也的關系。」


 


靳之也身邊親近一些的人,都會這麼叫他。


 


他曾經也讓我這麼叫過,我隻說不習慣含糊過去了。


 


不習慣是假的,不合規矩是真。


 


他是金主,我是情人。


 


大家各取所需。


 


我想,我們之間沒有親近到那個程度。


 


或許我一直在期待著她的出現。


 


期待著她跟我說一句:「我跟阿也要結婚了,希望你可以消失,不要再打擾我們的生活。」


 


那我跟靳之也了斷,也算師出有名。


 


但很可惜,她讓我失望了。


 


「我們兩家敲定聯姻的事之後,阿也就來找過我。


 


「說你跟他已經快六年了。


 


「時間很長,他說你們之間的感情很深。


 


「也說了不會跟你分開。」


 


她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闡述一件別人的事。


 


甚至從頭至尾都沒有一絲情緒變化。


 


「從十五歲起我就知道自己的命運,所以聯姻對象是誰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就算不是靳之也,也有可能是別人,能相愛是緣分,不能那也是命。


 


「我很感謝他的坦誠,也有仔細考慮過,所以今天才決定來找你。


 


「靳之也不愛我,愛情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也並不重要,我更看重的是如果我允許你的存在,那麼他能帶給我什麼利益。


 


「所幸,為了你,他願意付出的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


 


她喝了口咖啡,看著我, 「所以, 你們的事我不會幹涉。」


 


我沒有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但事實就是,她沒有在考驗我什麼。


 


說的就是真心話。


 


愛情對她來說不重要,對我來說,更不重要。


 


她一番話所表達出的重要信息隻有一條:


 


就是靳之也根本沒打算放我走。


 


所以我隻能靠自己離開他。


 


19


 


我帶著紀今去了一個四線小城市。


 


那裡老齡化嚴重, 沒有人追星, 更沒有人認識我。


 


但好在民風淳樸, 街坊鄰居都很好。


 


如果說在靳之也身邊這麼多年,我得到了什麼。


 


那就是錢, 隻要不創業就夠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錢Ţûₐ。


 


我開了間花店, 收益不怎麼樣,好在每天在花海裡醒來,能讓人擁有一天的好心情。


 


在那裡我碰見了一個老熟人。


 


或許也算不上熟人,就是當年葛其帶去會所的那個姑娘。


 


她的女團好像解散了,某次我刷娛樂新聞偶然看到的。


 


貌似是來拍戲取景的, 她被一群人簇擁著。


 


見到我的瞬間,她明顯地頓了下。


 


一如當年:「你是……邢音?」


 


雖然女團解散了, 但她混得好像更好了。


 


兩年過去了, 她還在葛其的身邊。


 


記得那時候, 她還偷偷跑來問過我, 葛其是個什麼樣的人。


 


「有錢, 話少。」


 


這是我對他的評價。


 


她已經不似兩年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姑娘了, 整個人看起來陽光自信了不少。


 


說起她跟葛其的事來侃侃而談。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所謂感情,如人飲水。


 


孰好孰壞,自己區分吧。


 


臨走時,她提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靳總去年結婚了。」


 


「嗯。」我平靜地點點頭。


 


婚禮很盛大,財經頭條連掛了一個星期。


 


估計偏遠山村都能看到報道。


 


「你走了之後,沒人敢提起你,靳總是真的挺在意你的。


 


「我看你們那時候明明很相愛, 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啊?」


 


我無聲笑笑。


 


一個隻見過幾面的人, 都敢篤定地說我們相愛過。


 


相愛?


 


別傻了姑娘。


 


謠言就是這麼傳出來的。


 


我看向門外等候的工作人員, 催促她:「快去吧, 大家都等你呢。」


 


她看上去還有些不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其實兩年前, 我走的那天, 接到過靳之也的電話。


 


接通後很久,兩邊都沒有出聲。


 


在我準備掛斷的時候,他終於開口,聲音啞得不像話。


 


「邢音,你真是冷漠到讓人窒息。」


 


我沉默。


 


通話持續了兩分鍾, 那邊終於掛斷。


 


那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有交集。


 


送走那個姑娘,我去了醫院。


 


紀今沒有絲毫轉醒的樣子,醫生說他蘇醒的概率很低。


 


新請的護工是個年齡稍大的阿姨, 照顧人很細心。


 


唯獨一點不好, 她不吃蘋果。


 


每次去我都像從前一樣習慣性地削一個。


 


但她不會吃,也不會提醒我沒有人吃了。


 


我有點想念那個小護工,不知道她相親順不順利。


 


如果順利的話,按照她老家的風俗, 兩人應該早就完婚,估計孩子都有了。


 


她真的是個不錯的小姑娘,應該會有很幸福的一生。


 


至於紀今。


 


我還是期待著他醒過來那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