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失效

第4章

字體大小: - 20 +

李舒悅曾說,我沒有在江持讓出事後找他,也沒有在江持讓生病的時候陪他。


 


這話說得不對,當初如果不是我明裡暗裡幫襯江氏,以江父江母的手段,江氏絕對支撐不到江持讓回來。


而現在,一旦我把謝宵介紹過去,江氏下遊的貨源將遭受重創,短時間內無法恢復元氣。


 


果然,謝宵察覺到了我的意思。


 


供貨商離開後,他含笑望著我。


 


「柏總這意思,是想讓我撬了江氏一直合作的供貨商?」


 


我單手扶額,笑開:「他們家是同等供貨商裡最優質的一家,謝總這是不喜歡?」


 


謝宵牽唇笑了笑:「柏總送的禮物,我哪有不喜歡的道理。」


 


「不過,既然小江總出局了,那我是不是有了入場的資格?」

Advertisement


 


我垂眸,沒有回答。


 


等我做好這一切後,警方已經鎖定了李舒悅的位置。


 


是一個廢棄工廠。


 


我坐在車裡,遠遠地看著。


 


和我想的一樣,見到江持讓趕過去救她,李舒悅臉上溢滿了欣喜。


 


然而,視線觸及到江持讓身邊的警察時,她臉色急轉直下。


 


「小槳,你……報警了嗎?」


 


江持讓皺眉:「舒悅,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全。」


 


乏味的戲碼,我看得有些厭倦,百無聊賴地轉著尾指上的戒指。


 


直到——


 


做戲逼真的綁匪,真的拿棍子要打人。


 


江持讓扯開警戒線,衝了過去。


 


那一棍子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打在了江持讓頭上。


 


猩紅的血順著江持讓的額頭流下來,他無力地倒在地上。


 


現場亂成一團。


 


趁著綁匪怔愣的空隙,警方迅速控制了現場,我也從車裡出來,代替江持讓陪著李舒悅去了警局。


 


警局內,李舒悅瑟瑟發抖。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太抗拒,問話一度問不下去。


 


休息的時候,我走到李舒悅旁邊,輕輕敲了敲她的肩膀。


 


她抖得像受了驚的小鳥,惶恐不安。


 


我抬手,食指壓唇。


 


「噓。」


 


察覺到她想問什麼,我先一步開口。


 


「江持讓已經被警方送去醫院了,目前正在搶救。這幾個人……」


 


我頓了頓,「不管一開始是出於什麼目的綁你,他們當著警察的面打傷了江持讓,故意傷害罪是成立了,江家也不會放過他們。」


 


想了想,我又笑了。


 


「但是你不一樣,李舒悅,你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你自導自演擾亂治安被抓進去,還是這群綁匪看你有利可圖蓄意綁架。」


 


李舒悅猶猶豫豫,沒再說些什麼。


 


後面的事情,就順理成章多了。


 


李舒悅一口咬S是那幾個人貪圖錢財地位,又和江家有仇,才會動了歪心思。


 


而她作為江持讓的救命恩人,在回家的路上落了單,不幸成為了他們的目標。


 


有江家在其中施壓,這件事處理得很快。


 


參與綁架的幾個人都進去了,李舒悅雖然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卻沒能如她所願見到江持讓。


 


因為,江持讓恢復記憶了。


 


12


 


我站在江邊吹風。


 


江持讓的電話一遍遍打進來,不知疲倦。


 


我沒接,也沒掛。


 


跟江持讓一起去醫院的助理告訴我,江持讓醒來後就在找我。


 


眼神慌亂無措,動作橫衝直撞。


 


甚至想扯掉身上所有的管子,直接衝到我面前。


 


但是被江母按住了。


 


她甚至不需要多說。


 


隻是翻到那條退婚的新聞,遞了過去。


 


方才還在掙扎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臉上隻剩下S寂和茫然。


 


他把臉埋在手心裡,有濡湿的淚順著縫隙落下。


 


那條新聞,在他失憶的時候,他沒來得及看。


 


等他看到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恢復記憶的江持讓,不需要任何人提點,就能想清楚這其中的所有關竅。


 


李舒悅縱然可惡,不惜以身犯險,自導自演一場戲,也要嫁禍給我。


 


可縱容這一切的人,是他自己。


 


為了李舒悅跑到我辦公室質問我的人,也是他自己。


 


……


 


在機場的時候,我接通了江持讓的電話。


 


那頭怔愣一瞬,很快欣喜起來。


 


他說:「言言。」


 


我撥弄著手裡的飛機票,帶了點嘲笑。


 


「有日子沒聽到小江總這麼稱呼我了。」


 


江持讓出事以後,我曾無數次幻想他如此柔情繾綣地喊著我的名字,出現在我眼前。


 


告訴我沒事,他回來了。


 


然而一朝夢醒,大汗淋漓,等待我的依舊是空蕩的房間和無邊的黑夜。


 


等到真的回來以後,他就隻會在李舒悅的誘導下,冰冷又厭煩地喊我:「柏顏」。


 


對面呼吸一滯,再開口,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言言,你在哪兒,我能去找你嗎?」


 


抬眼看了看登機信息,我說:「不用了,你還是先處理處理你們江家的事吧。」


 


江持讓的嗓音一下子艱澀起來。


 


「言言,我已經讓李舒悅回去了,以後,我都不會再見她了。」


 


我嗤笑一聲:「小江總可比我不留情面多了。」


 


「人家這麼愛慕你,又是擔著罵名也要把你留在老家照顧,又是自導自演一出綁架,也要讓你注意到她。你倒好,恢復記憶了就把人給趕走。」


 


當初江持讓說我見S不救品行惡劣,但其實,我隻不過是把曾經給過他的特權,收回來而已。


 


是他不適應,是他不接受。


 


可在他失憶期間,這樣的情況,我被迫接受了無數次。


 


一瞬間,江持讓的呼吸變得很輕,輕到我幾乎聽不見。


 


「言言,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當初李舒悅一直在我身邊模仿你,給我講一些屬於我們的過去,我以為……我以為……她是你。」


 


用力閉了閉眼,我說:「江持讓,我和李舒悅,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江持讓沉默片刻,才哽咽著問我:「言言,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我抬手遮擋了一下頭頂有些刺眼的燈光,輕輕一聲嘆息。


 


「嗯。」


 


13


 


候機的時候,別墅的管家給我打電話,說是江持讓站在別墅門口不肯走。


 


管家的聲音有些遲疑:「小姐,江先生頭上還纏著繃帶,看起來傷得不輕,要不要派醫生看一下他。」


 


我挑了一下眉:「不必了。」


 


從知道江持讓失憶的那天,我就開始整理江灣別墅裡跟江持讓有關的東西。


 


原本是想著送到江持讓面前,幫他恢復記憶。


 


結果一部分被他丟了,一部分還沒來得及用上。


 


現在看來,確實是不必了。


 


我讓佣人把剩下的那部分抱給江持讓,順帶捎了一句話。


 


「小姐說了,這些都是江先生的東西,還是物歸原主比較好。不管江先生是想像訂婚戒指一樣扔了,還是一把火燒了,她都不介意。」


 


沉重的大門在江持讓面前合上,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了江家。


 


當天晚上,他不顧自己病體未愈,跳進了江家的人工湖裡,打撈那枚被他丟掉的戒指。


 


彼時,我正在去往國外的航班上,身邊坐著一個咋咋呼呼的人。


 


「哎,柏總,咱們可真有緣啊。」


 


我拉上眼罩,面無表情:「謝總說這話之前,先讓自己助理不要那麼明目張膽地打聽我的行蹤,會更可信一點。」


 


謝宵笑眯眯地,又把我的眼罩拉下來。


 


「柏總,既然湊到了一起,你在國外的行程也帶我一個吧,我保證不給你添亂,還能給你當保鏢,如果那個不長眼的江某人過來,我一拳就能把他打回小漁村。」


 


我沉默片刻。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你能先把你的手從我眼罩上拿開嗎?」


 


謝宵聽話地拿開了,但還是一路跟著我走遍了好幾個國家。


 


我的本意是去國外考察市場,有謝宵在身邊,莫名過出了一種環遊世界的感覺。


 


我以為像謝宵這樣的人,臉皮厚到一種程度,是沒有什麼懼怕的東西的。


 


直到我無意中聽到過他打回國內的電話。


 


主要是詢問江持讓現狀的。


 


他生怕江持讓會在某個拐角衝出來,S皮賴臉地求我跟他和好。


 


為此,不管每天有多累,謝宵都堅持不懈地鍛煉自己的肌肉和拳頭。


 


然後有意無意地向我展示他那流暢的線條和緊實的肌理。


 


順便拉踩:「真的,哪怕是當保鏢,也要選我這樣的人,才能保護你的安危。」


 


為了他那點少得可憐的少男心,我每天都克制著自己,不要拆穿他,不要嘲笑他。


 


謝宵心裡清楚,我心裡也清楚。


 


江持讓是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追隨我到國外去的。


 


城北那塊地皮牽扯住了江氏的現金流, 被截胡的供貨商耽誤了江氏向其他合作伙伴交的貨。


 


而那樁自始至終無人澄清的醜聞,成了江家抹不掉的汙點。


 


業界所有人都認為,江氏的小江總隻有戀愛腦,沒有事業腦,偏偏受了傷以後,看人的眼光還很差勁。


 


一時間,江氏的威望一落千丈,江氏也搖搖欲墜,危在旦夕。


 


至於李舒悅。


 


當初李舒悅眼看著我和江持讓之間有緩和的跡象,而她和江持讓卻因為那樁鬧上熱搜的醜聞, 關系直墜冰點。


 


她自認為無法挽回和江持讓之間的關系,為了挑撥我和江持讓, 順帶洗清自己, 她兵行險著,自導自演了一出綁架。那幾個綁匪肯幫李舒悅辦事,是看在李舒悅和江持讓之間的關系上。


 


他們想通過李舒悅搭上江家這條線, 建立長久的聯系。


 


誰承想被李舒悅反咬一口,聯合江家一起, 把他們送了進去。


 


有幾個情節較輕的, 關了沒多久就放出來了。


 


而江持讓給了李舒悅一筆錢當作救命之恩的回報,之後就斷絕了他們之間的聯系。


 


我找人稍微散布了一下這個消息, 那幾個人聽到風聲,起了報復心, 帶人闖進李舒悅家裡,打斷了李舒悅的腿。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 是濱海分公司的負責人給我打電話。


 


她說李舒悅找到了分公司去,希望我可以看在她曾經救過江持讓的份上,最後幫她一次, 把腿治好。


 


我漫不經心地回絕了:「不用,讓保安把她趕出去吧,以後見一次趕一次,不必留情面。」


 


掛了電話,我轉身才發現, 謝宵就在我背後站著,不知道聽了多久。


 


我勾唇,輕笑:「謝總看到了, 我這人一向睚眦必報,害怕的話, 可以現在就走。」


 


謝宵大咧咧走過來, 攬住我的肩膀往前走。


 


「你知道那家餐廳多難定嗎,我提前一周預約才約到了,你倒好,因為那些雜七雜八的人讓我在這兒等你半個小時。我不管, 今天這頓必須你請。」


 


海風輕輕吹過,撩起發梢。


 


此刻春光明媚,年華正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