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蘇安說：「不客氣，我不要的男人，希望你能用得舒服

 

「抱歉，我去趟洗手間。」

 

在洗手間吐完，我坐在隔間平息了很久。

 

外面有人八卦。

 

「你說唐思現在是不是後悔S了？」

 

「當然了，你沒看她的臉色很不好看嗎？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局是蘇安給她的下馬威。」

 

「蘇安也太好命了，替身上位，還把前任拉過來鞭屍。」

 

「可惜我長得不像唐思，不然說不定我也有機會。」

 

Advertisement

「別做夢了，這場局就是給蘇安正名的，今天過後，所有人都會知道她蘇安是季青淮的正牌女友，不是什麼替身。」

 

「外面有記者？我就說怎麼搞這麼大陣仗……」

 

等她們走了，我靜靜地笑了。

 

所有人都以為蘇安從此高枕無憂了。

 

有點可笑。

 

我連小 boss 都算不上。

 

洗漱時，我從鏡子裡，看到蘇安一個人朝我走過來。

 

嘆了一口氣，悄悄拿出手機，按下快捷鍵，放在隱秘角落。

 

不是我有被害妄想症。

 

實在是，人心難測。

 

14

 

「唐思，你信不信，今天之後，我會讓你名聲掃地，從京市消失？」

 

這會兒，她絲毫沒隱藏惡意。

 

我甩甩手上的水珠，無所謂地點頭。

 

「信。」

 

蘇安不滿這種拳頭打進棉花的憋悶感。

 

她伸手推了我一把。

 

「你憑什麼這麼灑脫？

 

「你知道我因為你，痛苦了多久嗎？

 

「你回國見的第一個人，居然就是阿淮，我恨S你了。」

 

我本來就虛脫，被她推倒在地。

 

口袋裡的平安符落進水池裡，打湿了。

 

掙扎著要去撿。

 

蘇安挑眉，搶先撿起平安符，走到隔間，抬高手。

 

「這麼磕碜的東西，我幫你處理掉吧。」

 

她松開手，按下衝水鍵。

 

平安符被水流卷著消失在我眼前。

 

情書我不要了。

 

平安符也沒有了。

 

我不能帶走院長媽媽，現在連平安符都帶不走了。

 

我出離憤怒，爬起來揪住蘇安的領口，扇了她幾巴掌。

 

「那是我的精神寄託，是我的陪葬品。

 

「我不在乎你們那該S的愛情，為什麼非要招惹我？！

 

「為什麼要S的是我，不是你們這些虛偽的人啊？！」

 

她不怒反笑。

 

突然驚叫著倒進隔間，身下滲出紅色。

 

幾個女記者像是嗅到臭味的狗，擠進來，閃光燈晃花了我的眼。

 

我邊哭邊急促地呼吸，腦子像是蒙了一層灰。

 

隻記得季青淮衝進來，將我狠狠推開，頭撞到了牆壁。

 

他慌張地抱起蘇安，踩過我的手，離開。

 

好疼啊。

 

臨S前，我還要讓世人看一場笑話。

 

心髒好難受。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都不知道。

 

15

 

醒來的時候，一個溫柔的阿姨坐在我床邊。

 

眼睛紅紅的。

 

我不認識她，卻很心疼。

 

握住她的手，小聲說：「姨姨，不哭。」

 

阿姨像被雷劈了一樣，喊進來一群白衣大褂。

 

他們說：「腦瘤患者的思維認知、情感、人格和記憶力隨時都有可能改變。

 

「她現在的認知大概隻有幾歲孩子的水平，記憶也混亂了，我們也無能為力，抱歉。」

 

阿姨哭得好慘，拉著一個年輕男人，重重地捶打他。

 

「我都說了思思身體不好，你答應過我好好照顧她的！

 

「季青淮，你答應過我的！」

 

男人像是丟了魂魄的人偶，任打任罵。

 

遙遙對上我不解的眼神，就像被針扎一樣躲開。

 

沒一會兒，阿姨呆呆地看著我。

 

「我不是阿姨，是媽媽。

 

「思思，媽媽再去給你求平安符，你什麼時候想要，媽媽都給你求。」

 

沒多久，她又跟我說對不起。

 

說孩子們在等著她，她回去做好飯再來看我。

 

我拉住她，不開心。

 

「不帶我回家嗎？」

 

她又紅了眼，摸著我的頭溫柔道：「你生病了，在這裡才能好，聽話，過幾天媽媽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我是個乖孩子。

 

我松開她。

 

「媽媽，快點來接我哦。

 

「這裡好可怕，都是白色，我不喜歡。」

 

媽媽捂著臉，彎著腰離開了。

 

她走後，一個打扮幹練的女人走進病房，關上門。

 

坐在我的病床邊，滿意地看著我。

 

我很迷茫。

 

女人笑了笑，「你挺聰明的。

 

「本來是S局，幸好宴會的工作人員撿到了你的手機。

 

「把S局盤活了。」

 

我聽不懂，問她：「你是來給我講晚安故事的嗎？」

 

女人愣了愣，眼神逐漸充滿憐憫。

 

接著說：「蘇安這一胎本來就不穩，她是故意激怒你的。

 

「她打算讓你背這個鍋，順便讓青淮恨透你，對她產生愧意。

 

「說什麼『愛是常覺虧欠』，想利用孩子算計愛意。

 

「記者也是她叫的，青淮知道，但為了讓蘇安有安全感，放任了。」

 

她笑得諷刺，好似在說，男人不就這麼回事？

 

「青淮現在能對你這麼狠，誰能保證他以後不會為了哄下一個人，對蘇安這麼狠。」

 

聽不懂。

 

我開始走神，盯著手背上的針管發呆。

 

女人不在乎我愛不愛聽，把一個東西遞給我，喋喋不休。

 

「蘇安出事後，青淮曝光了你，網友們都在罵你。」

 

我瞅了一眼。

 

「撈女」「惡毒女配」「黑月光」「去S」等字眼兒一閃而過。

 

後面是「驚天大反轉」「對不起我之前太大聲了」「這是什麼追妻火葬場」「哭了」這些話像螞蟻一樣爬來爬去。

 

這些字會變形，扭曲旋轉，我無法理解。

 

我轉開頭，不樂看。

 

「你該謝謝我，是我拿回了你的手機，洗白你替你挽回了名譽。

 

「手機裡的視頻，真是讓我看了一場好戲。

 

「青淮看的時候，人都傻了。

 

「傻小子，真以為沒有我給他的背景，會有傻子樂意當五年替身呢。」

 

她笑得好刺耳，讓我心口沒來由的煩躁，難受。

 

我氣得拍床，「阿姨，你好吵！」

 

護士姐姐推開門，不開心地趕她走。

 

「病人需要休息，請你離開。」

 

女人的臉呆滯了一瞬，訕笑地看了我一眼，朝外走。

 

臨到門口，又回頭。

 

「青淮不敢面對你，我想，他這輩子都沒辦法愛上下一個女人了。

 

「正好，我給他安排了門當戶對的聯姻。」

 

我聽不懂。

 

門外牆邊的男人好像聽懂了，透過門縫跟我對視。

 

那雙眼睛，腫得像核桃。

 

醜S了。

 

我撇開眼，不樂看。

 

看了得做噩夢。

 

16

 

媽媽送了我一個嶄新的平安符。

 

開心。

 

但她還不讓我出院。

 

不開心。

 

那個怪叔叔總是守在門外，像個鬼。

 

晚上，鬼進我的房間了。

 

我躲進被子裡，瑟瑟發抖。

 

鬼說話了。

 

「思思，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生病了？

 

「是我媽逼你的對不對？

 

「要是早知道，我會陪你出國的。」

 

說著說著，他就哭了。

 

「早知道的話，我怎麼會這麼對你，我…對不起，思思，對不起。」

 

他便說話，邊打自己的臉。

 

好響，聽著就痛。

 

我探出頭，悄咪咪說：「告訴你幹什麼呀？媽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

 

鬼愣住了。

 

呆呆地看著我。

 

我又嘟囔，「媽媽說她撿了好多弟弟妹妹回來，他們都生病了呀。

 

「他們的爸爸媽媽都不要他們。

 

「你是我兒子嗎？」

 

我認真地問他。

 

他呆呆地搖頭。

 

我又問：「那你是我的爸爸？」

 

他搖頭。

 

我噘嘴：「我們什麼關系都沒有，告訴你幹什麼？」

 

他突然嚎啕大哭。

 

那麼高的大人，還哭這麼大聲。

 

不怕羞。

 

好困。

 

媽媽什麼時候接我回家？

 

17

 

醒了。

 

護士姐姐說媽媽剛走。

 

她把我抱到一個神奇的椅子上。

 

好厲害，會滾。

 

「我們去曬曬後花園曬曬太陽。

 

「思思寶貝願不願意呀？」

 

我腦海裡閃過什麼。

 

「要去要去，後花園有向日葵嗎？」

 

「有很多。」

 

向日葵很有活力，昂著腦袋追著太陽公公跑。

 

我就不行，一直抬著頭好累。

 

「姐姐，我好渴。」

 

護士姐姐去給我接水了。

 

有個跟我穿著一樣衣服的人過來找我。

 

她也像鬼，瞪著我的眼睛紅紅的。

 

「唐思，都是你算計我。

 

「你為什麼要偷拍，為什麼要破壞我的人生？！

 

「你不是得了腦瘤嗎，怎麼還不S！」

 

她把我的椅子推到馬路上，好大一個下坡。

 

我起飛了。

 

好玩兒。

 

摔跤了，好疼。

 

不好玩兒，想哭。

 

困了。

 

算了，睡覺吧。

 

小孩子就是好，倒頭就睡。

 

有人一直吵我，「思思，思思」的，叫魂吶？

 

我睜開眼，想罵人。

 

正好看到那個像鬼的男人一腳把那個像鬼的女人踹飛了。

 

嚇得我又閉上了眼睛。

 

「蘇安，你最好祈禱思思沒事，不然我讓你生不如S。」

 

鬼女人吱哇亂叫。

 

「季青淮，你沒有心。」

 

「你辜負了我，你最該S！」

 

我不喜歡S這個字。

 

他們總愛說。

 

18

 

媽媽來接我回家了。

 

院裡的弟弟妹妹們都好可愛，喜歡他們。

 

但是我總是好困，沒辦法陪他們玩，好可惜。

 

那個奇怪的男人總是趁媽媽不在的時候來找我。

 

帶了好多好多粉色的信封。

 

念經一樣。

 

很甜蜜的故事，信裡那個女孩子也很喜歡她，為什麼要哭？

 

既然難過，為什麼要一直給我念。

 

瘋了？

 

我不想聽，用被子捂住耳朵。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他很聽話，我不聽，他就不念了。

 

每天看著我發呆。

 

最後一天，我口吐白沫了。

 

我嚇哭了，問媽媽我是不是中毒了，媽媽哭得好慘。

 

哭完哄我睡覺。

 

醒來後，記憶驟然回籠。

 

好丟臉，我躲了好久。

 

半夜出來的時候，看到季青淮，一愣。

 

他也愣住了。

 

後知後覺遮住臉，假裝不存在。

 

我嘆氣，「回去吧，我不怪你。」

 

季青淮接受不了，「為什麼不怪我。

 

「我怪我自己。」

 

或許人之將S，總會歸於平和。

 

「你又沒什麼錯。」

 

「我生病不怪你，選擇離開也不怪你。」

 

季青淮瘦得脫了形，跟我也差不多。

 

很醜。

 

他捂著臉，眼淚不要錢一樣往下掉。

 

「你怪我吧，我寧願你恨我。

 

「不然我怎麼撐得下去？

 

「我這輩子，好像從來沒有看清過人心。

 

「你騙我，蘇安騙我，我媽也騙我，我活著就是為了被騙嗎？那我活著幹什麼。

 

「思思，救救我吧……」

 

我救不了他。

 

我誰都救不了。

 

我看著他，殘忍地請求。

 

「幫我喊喊院長媽媽，我好像沒幾分鍾了。」

 

在國外時，我的主治醫生說，老天爺是仁慈的，會讓將S的人回光返照，狀態之好，猶如常人。

 

他讓我回國，抓緊時間，好好跟家人告別。

 

我知道，那是勸我別治了。

 

所以我收拾了行囊，回到了故鄉。

 

現在，到了告別的時候。

 

19

 

媽媽吻了我的額頭。

 

溫柔地跟我道別。

 

她將平安符系在我的手腕上, 因為我沒力氣了，握不住。

 

「媽媽, 我走後，把小太陽的碗筷收了吧，我去陪她吃飯，你陪孩子們吃飯就好。」

 

媽媽眸光哀傷, 低聲說好。 

 

到最後，季青淮都沒吭聲，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嘆氣，對上他的視線。

 

「季青淮, 你知道為什麼你寫的情書隻有 519 封嗎？」

 

他搖頭, 「我可以繼續寫。」

 

我拒絕了。

 

笑著說：「不需要了。

 

「我們之間, 注定沒有『我愛你』，隻有『我要走』。

 

「從前是, 現在也是。

 

「你之前不是說你後悔愛過我嗎，我現在告訴你, 我也後悔了。

 

「你走吧，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墓前也是。

 

「我不歡迎你。」

 

季青淮的腰背垮了，他好像要碎掉一樣。

 

失魂落魄地離開。

 

我握著院長媽媽的手, 閉上了眼睛。

 

她說她早就習慣了，但還是忍不住流淚。

 

我沒辦法安慰她。

 

我困了。

 

這回, 要睡不醒了。

 

【番外·季青淮】

 

唐思走了。

 

我不知道她葬在哪裡。

 

院長不見我, 什麼都不讓我知道。

 

我連唐思的葬禮都沒能參加。

 

也沒臉參加。

 

我原諒不了蘇安, 也原諒不了我媽, 也原諒不了我自己。

 

蘇安被我弄進監獄了，她在裡面沒撐過一個月。

 

我沒有報仇的快感，躲在房子裡，害怕見陽光。

 

我媽不理解，問我：「一個大男人，為什麼能這麼懦弱？

 

「我言傳身教的, 從來都是自強自立, 而不是為了小情小愛要S要活。

 

「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就偏要讓我失望？」

 

我如夢初醒。

 

原來如此。

 

她這樣對我, 隻不過是因為我是她的兒子。

 

活該被她安排。

 

那我不想當她的兒子了。

 

我上了天臺, 笑著告訴她, 「媽，你不是說, 受傷會讓人變得強大嗎？

 

「我來跟你證明, 人的心理承受力是有極限的，我撐不下去了。」

 

朝下仰到的時候, 我解脫地張開雙手。

 

從容了一輩子的我媽, 那一刻極其失態。

 

「啊——我的兒子！」

 

她撲在天臺邊緣，失控的眼淚跟著我一起下落。

 

我又哭又笑地大喊：「媽！希望我的S，可以讓你更加強大！

 

「哈哈哈……」

 

她的眼神彷徨又無措。

 

我就是要讓她後悔。

 

讓她孤身一人。

 

讓她半輩子為我做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唐思，下輩子，願我們都生在普通人家, 父母恩愛，家庭溫馨。

 

如果你不記恨我。

 

可不可以，讓我再認識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