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卿茉莉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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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丈夫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所以無論他做錯了什麼,隻需要拉住我的袖口,掉兩滴眼淚,我就會心軟地原諒。


 


直到某天,我撞見他用微信小號怒罵追求我的男同事,整整六十秒語音,字正腔圓。


 


我這才發現當初前任出軌被抓拍的照片也是他發給我的。


 


「離婚吧!騙子。」


 


飯後,我平靜地看著眼前沉默的男人。


 


他還在裝聾作啞地打字裝可憐:【老婆,你一定誤會了什麼,我雖然不會說話,但可以解釋清楚……】


 


我忍無可忍,直接一個耳光呼去:「再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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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被扇跪在地,終於暴露本性。


 


隻是他紅著眼眶抱住我的小腿,依然S不撒手地狡辯道:


 


「我隻是太愛你了才會不擇手段,我有什麼錯,憑什麼離婚?我就不!」


 


1


 


和啞巴丈夫結婚的第一個月。


 


他洗壞了我的一件羊毛衫。


 


經過冷熱水的浸泡,直接縮成了童裝。


 


我ƭŭ⁴從晾衣竿上取下來時,以為家裡進賊了。


 


「這是誰家小孩的衣服,怎麼掛在我們家?」


 


陳闫澈聞聲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影張望。


 


原本舒展的眉梢驟然一緊,解開腰間的圍裙後跨步走來。


 


男人指尖還是水漬,滴在手機屏幕中央,他慌忙打出一行文字向我解釋:


 


【這是你的衣服,我忘了不能手洗,對不起對不起……】


 


我拎著衣領看了半天,終於想起了它原來的樣子。


 


貌似這還是當年大學時談的一個初戀攢了兩個月的兼職工資買給我的。


 


原本早該扔了,隻不過質量很好,才一直穿到了現在。


 


【我會賠給你的,茉茉,你別傷心。】


 


丈夫見我還在發愣,以為是惹我生氣了,又將文字轉語音播放了一遍。


 


「沒事,就一件衣服而已。」


 


我回過神,笑著回應他。


 


可抬頭卻發現男人那雙精致的桃花眼顫動得厲害。


 


他好像很害怕。


 


怕我會因為一件衣服責怪他。


 


「真沒事,這破衣服我本來就打算扔掉的。」


 


說罷,我順手將衣服塞進了垃圾桶裡,抽出茶幾上的餐巾紙替他擦幹了手心。


 


2


 


陳闫澈天生啞巴,小時候發高燒,燒壞了聲帶。偶爾著急時,也隻能勉強「啊」出聲。


 


雖然長得俊俏,家裡條件不錯,但因為這個缺陷,他總是比常人敏感自卑得多。


 


說來,我和他結婚,也有些隨意。


 


原來那個新郎官出軌了,剛好趕在我訂婚宴的第二天。


 


我才臨時決定換人。


 


我還記得,當晚我在婚紗店挑選禮服,手機忽然傳來一聲提示音。


 


郵箱裡有個陌生賬號發來了一個文件。


 


原本以為是哪個好友發來的新婚祝福。


 


一點開,是我大學時的初戀與另一個陌生女人牽手的照片。


 


鏡頭聚焦在他的臉上,男人笑得一臉寵溺。


 


背景剛好是五星級酒店牆上的掛鍾,顯示晚上八點十分。


 


他明明才發來消息說自己在加班。


 


我揉著刺痛的太陽穴,深深嘆了一口氣,在婚紗店呆坐了兩個小時後,從包裡拿出電話打給了高中同桌。


 


「喂,小優,你上次給我介紹的那個相親對象聯系方式還在嗎?」


 


最後,那件婚紗我不要了。


 


刪掉了舊新郎官的所有聯系方式。


 


訂婚宴那天,前男友還來我家門口鬧過,問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分手直接拉黑都不帶說一聲的?


 


我盯著他,依然一言不發,冷著臉塞給他了一封信,因為和他多說一句我都嫌惡心。


 


裡面也隻有那張照片,和一張字條。


 


【出軌男也配被通知?有多遠滾多遠,我不承認和你談過。】


 


3


 


我和陳闫澈就是在見第二次面時領的證。


 


閃婚,彼此都隻了解對方的名字和工作。


 


他才過完的二十六歲生日,比我大一歲。


 


即使不能開口,但他工作也不用社交,是個小有名氣的繪畫師,還經營著百萬粉絲的自媒體賬號,大部分內容是在分享自己的作品。


 


我和陳闫澈的日常交流倒沒什麼障礙。


 


他搬進了我買的婚房,結了婚也像室友一樣。


 


婚房是我全款買的。


 


那個S渣男一分錢沒出,我也不知道我圖他什麼。


 


長得也不算突出,還沒這個啞巴男人一半好看,工作也普普通通。


 


可能是以前我還是太稚嫩,以為他兼職賺了錢給我買禮物,以後也會真心對我好。


 


不過我著急找人頂替結婚,還有另一個原因。ṱũ̂ₖ


 


我怕我媽知道那個男的出軌後,心髒受不了。


 


婚前我和陳闫澈說得很清楚:


 


「我們認識得倉促,但是可以慢慢來,如果結婚後相處一段時間還是沒法兒在一起,離婚也可以。」


 


那天,挑高的男人站在門口,肩上背著的顏料包還沒放下,就迅速擺了擺手。


 


一開始我沒看懂什麼意思。


 


直到手機響了一聲後才明白。


 


他的回答是:【我不會和你離婚的,我很滿意現在這樣。】


 


也是,這個好看的啞巴好像比我更著急結婚。


 


雖然沒說是什麼原因。


 


4


 


那件羊毛衫丟在垃圾桶裡後,我就沒太在意了。


 


回到書房,打開電腦繼續處理當事人發來的資料。


 


這幾天律所的事情實在太多。


 


陳闫澈在客廳拖地的聲音刻意放低了不少,漸漸,也沒了動靜。


 


直到屋外傳來敲門聲,陳闫澈端了一盤水果輕輕地放在桌面上,還貼了一張字條。


 


【時間不早了,休息一下快睡吧!】


 


我點了點頭:


 


「知道了,你累了就先睡,客廳的燈也可以關了,我還要忙一會兒。」


 


這一個月幾乎都是這樣過來的。


 


他睡在對門的主臥裡。


 


我為了省事,睡在靠近書房的這間次臥。


 


表面夫妻,實際室友。


 


等終於忙完了一切,已經接近凌晨。


 


脖頸間的酸痛感,讓我忍不住皺眉,但不得不放慢動作,抽身從靠椅上起來。


 


我躡手躡腳地洗漱,生怕吵醒他。


 


可窗外的悶雷卻結結實實地打了好幾個。


 


好久沒下過暴雨了,這會兒老天是铆足了勁。


 


我擦著半幹的頭發,剛經過主臥,手腕就被拽住了。


 


陳闫澈還沒睡。


 


床頭燈發著昏暗的光。


 


「怎麼還沒睡?」


 


我沒帶手機,他就撕了一張廢紙,抖著手寫下了一個歪曲的字:


 


【怕。】


 


「怕?」


 


我不理解,歪著頭追問:「怕什麼?」


 


這時,又碰巧一聲雷鳴。


 


男人急促的呼吸聲近在耳畔,我突然聞到了濃鬱的洗衣粉的香味。


 


我被陳闫澈摟進了懷裡,埋在他胸口前的毛衣中。


 


好嘛,原來是怕這個。


 


不過這麼大個子,居然怕打雷?


 


初次近距離接觸,我有點別扭,隻能幹巴巴地安慰他:


 


「別怕。」


 


說完還僵硬地拍拍他的後背。


 


我就被這樣摟著,站在臥室門口快五分鍾,脖子實在受不了了。


 


「那個,我去把家裡所有的燈都打開,你晚上睡覺不關門就好了。」


 


男人搖了搖頭。


 


但好歹他松了手,我後退了一步,慢慢捶著後頸。


 


「這雨還得好久呢。」


 


我也沒辦法阻止打雷吧。


 


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筆,寫道:


 


【今晚可不可以陪著我?】


 


剛準備拎起來給我看時,又匆匆加了兩筆:


 


【求你。】


 


5


 


算了,總歸都是合法夫妻,也不能一直當室友。


 


「那你等我把頭發吹幹。」我輕語。


 


可我前腳剛進浴室,後腳他就跟來了。


 


那雙修長的手接過吹風機,替我繼續吹著湿潤的發絲。


 


鏡子裡的男人抬頭,與我無聲地對視時,漸漸紅了眼眶。


 


【你真的不會怪我嗎?我弄壞的,是你前男友送你的東西。】


 


他用手語熟練地比劃著問我。


 


我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好糾結的,一時無法回答。


 


於是,丈夫的眼淚像珍珠,穿成串,落下了一簇又一簇。


 


「真沒怪你,是Ŧū́₈他送的東西質量不好,他的問題,我連這人名字都忘了。」


 


見他哭得讓人心疼,我連哄帶誇了好久。


 


「你看,這是你那天送我的項鏈,我已經戴了一個星期了。」


 


替他擦幹眼淚後,我將衣領下那朵金子雕刻的茉莉花放在手心。


 


這是陳闫澈親手打磨的,背面還刻țü₄著我名字的縮寫。


 


男人終於笑了,將抱枕丟到一旁,又湊近了些,摟住了我的腰,埋頭蹭了蹭,小狗似的。


 


「好了好了,睡覺,別撒嬌。」


 


初次同床共枕,其實我難以合眼。


 


夜深時刻,我的手心被枕邊人牽起。


 


他好像也睡不著。


 


食指的薄繭摩挲著我的掌心,一筆一劃的,像是在寫字。


 


什麼字呢。


 


我一點一點感受。


 


直到他寫完最後一筆。


 


原來是:【我——愛——你。】


 


雷雨淅淅瀝瀝,如同我此刻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救命,他是撒嬌精轉世吧?


 


6


 


早上出門,丈夫提醒我帶傘。


 


我想起辦公室裡還有一把備用的,穿鞋時又將它放在了玄關處。


 


去律所的路上,陳闫澈發來微信:


 


【今早的豆漿就喝了兩口,是不是我沒加糖的原因。】


 


【悲傷流淚貓貓頭.jpg】


 


【要不明天我還是換成牛奶吧?】


 


我盯著屏幕上那個會動的表情包,忍俊不禁。


 


【不是,因為早上趕時間我才沒喝完。】


 


突然覺得有這麼賢惠體貼的丈夫,哪怕他不會說話也沒什麼不好。


 


或許這場閃婚我們也可以有個很好的結局。


 


我放下手機,翻找著包裡的文件時,忽然瞥見夾層裡那枚被遺忘的婚戒,凝視許久後,我將它重新戴在右手的無名指上。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短促的敲門聲。


 


「周律師,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一道含糊不清的女音響起。


 


我抬頭望去,沈嬌還是穿著上周見面時的那件洗得有些發黃的素白長裙。


 


她正是我這場離婚官司的當事人。


 


「不要緊ţú₌,請坐。」


 


隨後我將這幾天整理的證據放在桌上,信心十足地告訴她:


 


「你放心,我會盡全力幫你爭取孩子的撫養權。」


 


沈嬌左耳戴著助聽器。


 


我刻意提高了音量:


 


「法官在判決時,會考慮到父母的品行,王勇根ƭṻₕ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


 


「不了,周律師。」


 


話未說完,她忽然焦急地開口打斷我,面色尷尬:


 


「我不想離婚了。」


 


我錯愕地盯著眼前的女人,她也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發間卻已有銀絲。


 


「今天來,我是想讓你撤訴的。我又回去想了很久,孩子還小,她父親對她還是挺好的,要是單親,以後會被人笑話。」


 


她像是已經提前排練了數次,這回說得迅速又流暢。


 


「不過您放心,律師費我還是照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