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是我下凡歷劫在人間的最後一年。

 

我背上籮筐假裝上山採藥，轉身向我人間的夫君說道：「我走了。」

 

「早點回來。」他期待地看著我。

 

回到天界的第三年。

 

這天，殿裡的小仙告訴我：「上仙，千年難遇啊，人間飛升上來一個男子。」

 

後天，那男子找上門來，將我壓在冰晶床上：「既然你不願下來，我隻好上來找你了。」

 

1

 

我本是天界的一介上仙，主管人間四季，因下凡歷劫升階，便下化凡池，進入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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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被一介凡人和魔界之主騙得徹底。

 

當然，後來兩人都被我狠狠懲罰了。

 

下凡的經歷大多都是平穩的，聽我娓娓道來：

 

我下凡時，化凡池出現了意外，沒有封鎖我的仙界記憶，也沒有化去我的法術，於是當我進入人間時，便天降異象，狂風大作，樹在風中搖曳，似是變了顏色般。

 

我眨著這雙還睜不完全的眼睛，對那化凡池的怨氣頗大。

 

就瞬間，狂風平息，我在夜幕上看到了玉帝和顏悅色的臉，他討好地笑：「此次下凡歷劫，你隻需在人間待滿十八年，便算你歷劫成功。」

 

我眨巴了兩下眼睛表示同意，玉帝滿意離開。

 

神仙下凡歷劫需經歷貪嗔愛等欲望，其中最折磨的無非是愛而不得，可這些都是仙不該有的，因此，我若是帶著仙軀下凡，歷劫注定失敗。

 

當然，玉帝也可即刻召我回天界，直接來第二次，但躍入化凡池那一瞬間是極痛苦的，像是酸液倒入身體上將其腐蝕般。

 

所以，玉帝要是召回了我，我就毀了他這化凡池，讓他重新再造一座。

 

2

 

我生在一個郎中的家，家庭算不上富裕，但足夠溫馨。

 

在人間，他們是我阿爹、阿娘。

 

阿娘為我取了一名，叫舜華，真巧，我在天上也喚舜華。

 

想來也是玉帝那小兒做的手腳。

 

我從牙牙學語、蹣跚學步，到健步如飛，好似也就那一瞬間。

 

因為阿爹是郎中，我自小也跟著他學習了醫術，醫術難學，但好在我會仙術，常常慧眼一開，小手一指，這人便完全好了。

 

阿爹卻以為我是學醫之才，日日夜夜拉我看醫書，醫書晦澀，我常常看一兩頁就會困倦，每每這時，阿娘便會喚我去睡下。

 

這晚也是，我借著燭光看著醫書，坐在我身旁的是阿爹，坐在床沿織布的是阿娘，燭光熹微，好像不止照亮了黑，也溫暖了我的心窩。

 

這是我在天界沒有的生活。

 

這年，我十五歲，我想時間走得再慢些也好。

 

3

 

下凡歷劫總是會經歷貪嗔愛的，在一次我上山採藥時遇到了那個會讓我愛而不得之人。

 

是一個很俊俏的公子，眉眼如畫，如果忽略臉上的血痕。

 

我伸手探他的鼻息，有，但是很虛弱。

 

我看著藥筐裡的藥，正在思考是用藥還是用法呢？

 

這時天卻下起了小雨，打湿了我的發，也慢慢融化了他臉上的血汙。

 

臉確實生得沒話說。

 

我手腕微轉，他身上的傷就好了大半，再輕輕一抬，他就懸在了半空中，我往前，他就跟著往前飄。

 

幸好山中人煙稀少，不然見著這一幕，魂都會被嚇飛。

 

天算不如人算，這人自己醒了。

 

他在半空中揮舞自己的四肢，令我很不好控制。

 

我回頭瞥他，眸中不耐。

 

他迎上我的目光，看到我眼中的不善，也沒有懼怕，隻是淡淡地說：「你是何人？」

 

我晃晃手，他被我在空中四處晃動，我惡趣味地說：「你說呢？」

 

「妖物。」他吐出兩個字。

 

什麼？

 

我將手狠狠一甩：「出言不遜。」

 

他被我摔落在地，口中湧出一口鮮血，我走到他身前，蹲下，勾起他的下巴，俯視他：「沒有我，你就S了。」

 

而後，靠近他耳邊，緩緩出聲，「誣陷神仙，可以追你責的。」

 

聞言，他猛地看向我，然後摸了摸身上四處，傷確實好了很多，他半帶質疑地問我：「你是神？」

 

我歷完這次劫，便可從仙升至神了，他說的倒也沒錯。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說：「是，所以要謹言慎行。」說罷，轉身向下走。

 

那人卻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往前跟，我偏頭，淡淡說：「快跟上來，不然等著被人S第二次嗎？」

 

他這才亦步亦趨地往前。

 

真麻煩的人，我施法，他又像之前那般飄在了半空中，被我拉著走。

 

4

 

到家門口時，我將他放下，回頭警告他：「家中父母不知我是神，不要亂說話。」

 

他點頭：「好。」

 

打開門的一剎那，我就換了一副模樣，我跑向阿娘，將她緊緊抱住，甜甜地說：「阿娘，我回來了。」

 

阿娘拍拍我的手腕，眯著眼睛笑：「好。」

 

而後，看到了門前立著的男人，又問，「這位公子是誰？」

 

我看向他，他剛好也挑眉看我，眼中是打量，我不在意，看著他笑：「是女兒在山上撿到的，他當時受傷了，女兒便將他帶了回來。」

 

「這樣啊，你跟你阿爹是越來越像了，一樣有一顆醫者仁心。」阿娘誇我。

 

門口處卻傳來一聲輕笑，我聞聲瞪去，那人止了笑，眼裡的笑意卻更甚了。

 

這人什麼德行……

 

5

 

阿爹回來看到這個陌生的男子，也問了來處，我跟阿爹說了之後，阿爹便開始為他診脈。

 

外傷不重，內傷……有摔傷。

 

阿爹問他姓甚名誰，我也側耳傾聽，將他拉回這一路上，我竟忘了問他。

 

在他要開口之前，我狀似玩鬧般開口：「可不要隨意捏造一個名字出來诓騙，否則就太寒心了。」

 

我的眼中可沒笑意，他自然是看到了。

 

阿爹卻斥責我：「舜華，這是人家私事，是否願意告知都應尊重。」

 

「無妨，在下姓蘇，名斟言，喚我斟言便好。」蘇斟言兩手抱拳，躬身道。

 

蘇斟言……

 

阿爹頷首：「斟言，你這些時日就在我們這住下，待傷好完全，可自行離開。」

 

蘇斟言感激道：「謝阿叔收留。」

 

我家雖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蘇斟言被安置在了院後的客房。

 

6

 

夜晚很靜謐，蘇斟言正站在房屋門口望月，我在窗邊偷偷觀察，我腰間的玉佩正在隱隱發亮。

 

看來蘇斟言真是我人間歷劫之人。

 

我隔著窗看蘇斟言，雖然隔著窗紗，但是有法術的加持，卻宛如明鏡般。

 

下一秒，蘇斟言望向了我，我們竟隔著窗對視。

 

我心陡然一跳，我摸向胸膛那處——心跳得很快。

 

隨後，我出門走向後院，蘇斟言果然還站在門口，看到我時，還問：「你剛剛是在看我嗎？」

 

「是，不過你怎麼知道？」我走到他面前，卻發現他這人生得極高，我需仰頭看他，我不喜歡這樣，於是我施法讓他矮身，卻不承想，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眸中揚起幾分不快，但還是解釋道：「我自幼習武，對他人的目光是很敏感的。」

 

還有這種事？

 

我伸手順著他的下颌往下，直到勾起他的下巴，我用力一抬，他隻能仰視我：「可我不是人。」

 

「我知道。」仰頭說話很不易。

 

我緩緩蹲下，放下手，他的腦袋垂了下來，我湊近他，直視他的雙眼，身為神仙我不知道這樣的姿勢有多親密，隻知道眼前的少年紅了臉。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救你嗎？」我問。

 

他搖頭。

 

我從腰間卸下玉佩，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玉佩發出的光更亮了，讓他的眼神不自覺地跟隨。

 

「看到了嗎？這玉佩一靠近你就更亮了，說明你是我的命定之人。」我笑說。

 

蘇斟言抬眸看我，不解道：「什麼命定之人？」

 

他既是我命定之人，我自然對他有了幾分耐心，解釋道：「我是下凡歷劫的，需要經歷貪嗔愛，經歷愛而不得之苦，而你就是那個讓我愛而不得之人。」

 

「愛而不得？」蘇斟言呢喃道。

 

我見他還是不解，繼續說：「就是我會愛上你，但是你不愛我，可無論你愛不愛我，我都不在乎，因為我隻需要活到 18 歲就好。」

 

「你還真是神仙。」蘇斟言看向我。

 

我無語凝噎：「不然呢。」

 

7

 

夜深了，月色惹人，尤其是那月光，堪堪灑下，照到了我和蘇斟言身上，我垂眸看著他，他也抬眸看我。

 

「我相信你是神仙了。」蘇斟言撇開眼，耳根都紅了。

 

我嗤笑，而後望向那月亮，手也對著月亮一指：「我要睡了。」

 

月亮聽話地躲到了雲層後邊，我滿意地拍拍手，對身後的蘇斟言說：「回屋了。」

 

蘇斟言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在我走遠後，他也依葫蘆畫瓢地向月亮一指，隻可惜，月亮不和凡人玩。

 

蘇斟言的傷本就不重，休息幾天後，他便可自行離開了。

 

但是他卻留了下來，阿爹是樂善好施之人，家中多一人熱鬧，他也歡喜。

 

還是在夜晚，一樣的地點，我問蘇斟言：「你為什麼不走？」

 

月亮依然皎潔，蘇斟言望天之後，又看向我，我看不懂他眼裡的情緒。

 

「為什麼要走？」蘇斟言的神情總是寡淡的，一張好看的臉，卻沒有鮮活的情緒，可即便是這樣，還是那麼吸引人，或者說，更令人想觸碰了。

 

我抬手，但是夠不到他的臉頰，在我再次想施法時，他主動彎下了身軀，我頗意外地挑眉，瞥他，而後，手用力往下壓，我和蘇斟言的距離陡然拉近，這樣的距離，我們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每次這樣他都會紅了臉，紅了耳朵。

 

今天大抵是被美色迷惑了，我的心也隨著距離的靠近而怦怦跳。

 

神仙不知道這叫心動，我自己卻能察覺異常。

 

我往後退一步：「你知道你是我的命定之人嗎？你知道我下凡歷劫，要經歷愛而不得嗎？知道愛而不得有幾種方式嗎？你知道如果我愛上你，你可能會S嗎？」

 

「不知道。」蘇斟言的語氣與平常無異。

 

我的心狠狠地往下一墜，說話時的語氣都比平時生硬了不少：「你現在知道就可以走了。」

 

蘇斟言下一句話，更是讓我難以接話：「那你會愛上我嗎？」

 

會愛上蘇斟言嗎？

 

我並不知道，如果愛上了，是因為心之所願，還是姻緣簿的驅使？

 

我沒有辦法回答他。

 

「你還是早日離開較好。」

 

8

 

蘇斟言沒有聽進我的話，但他不想走，不代表有人一直想讓留在這偏遠小城。

 

那天我採完藥回來，看到了家門口有一群身著華貴衣物之人，我擠進家門，看到了阿爹、阿娘，還有蘇斟言和他身旁的女子。

 

他身旁的女子，該怎樣形容呢？

 

人間極其少有的豔麗，與蘇斟言的清冷相貌甚是相配。

 

那一瞬間的心情，我也難以描繪。

 

像是心愛之物，被他人搶走一般。

 

事實上，我這樣想也並非錯，因為蘇斟言本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一個愛而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