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溫暖的咖啡廳裡，魏南擇西裝革履，看上去就像一位出入國際大廈的精英。

讓他本就溫雅的氣質，多了一派翩翩風度。

 

他的笑容依舊很溫柔，但眉宇有了幾分和從前不同的內斂。

 

「我想我之前沒有跟你提過，我創業失敗的事情。」

 

我熟練地以一種玩笑語氣說：「你提過，喝醉的時候。」

 

魏南擇一年前遭合伙人背叛，對方卷了錢跑路。

 

魏南擇一蹶不振，幹脆不幹私募股權，去了瑞士開民宿。

 

可憐的魏老板，好像自己當老板這條路始終走不通啊。

 

我又問他：「你為什麼現在又幹回了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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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南擇對著我說：「因為緣分在這裡。」

 

這話說得我好激動啊。

 

我差一點就想說，要我給你投資嗎？

 

本姑娘有錢，錢多到砸S你。

 

衝冠一怒為藍顏，豪擲千金大手筆。

 

誰讓魏老板太討人喜歡了。

 

他性格這麼好的人，我喜歡很正常對吧。

 

8

 

我其實早就喜歡魏南擇了。

 

從見他第一眼起。

 

唉，我的人生真是處處充滿一見鍾情。

 

但真要說起來，魏南擇給我的感覺卻很特別。

 

具體特別在哪裡？

 

我覺得他特別像我老公。

 

正如同我體會到的這樣，我和魏南擇的感情也走得相當順利。

 

理所應當地約會，順其自然地開始曖昧。

 

每每相視而笑，都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愛意。

 

把愛情咀嚼出各種不同滋味的甜。

 

每天一睜眼想到的都是陽光與他。

 

我的天，原來這才是戀愛。

 

沒有患得患失，也不會總是去猜對方的想法。

 

我們之間簡直單純得就隻剩下愛情。

 

我感覺自己每天都是精神飽滿的。

 

會開始留意花店的鮮花，仔細去嗅風的味道，抱著香噴噴的面包奔赴愛的人。

 

幾乎淡出我生活的男人，又忽然闖入我的視野。

 

我從面包店出來，一眼看到站在轎車前的沈頌。

 

我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從側面離去。

 

手工定制的高級皮鞋擋在我的面前。

 

「思琪我等你很久了。」

 

他的語氣格外哀傷，垂在身側的手通紅顫抖。

 

仿佛是鼓足了勇氣，才敢來見我。

 

我抬眼看他：「請問我認識你嗎？」

 

沈頌哽咽：「當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聽我解釋好不好。」

 

我把手中的禮盒提起來，甜甜圈的香氣格外誘人。

 

「我的男朋友要下班了，再耽誤下去該不好吃了。」

 

聽到這樣的稱呼，沈頌的身體瞬間僵硬。

 

我昂揚著頭往前走。

 

他忽然在後面拔高音量。

 

「我敢肯定，你等不到他。」

 

我警鈴大作：「沈頌，你把他怎麼了？」

 

沈頌強勢地大步走過來，不顧我的掙扎，把我塞進車裡。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9

 

路上，沈頌給我看了一段錄像。

 

錄像是被毆打的白發老頭，他吆喝著：「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對方也不客氣：「你沒有，你那個在國外的兒子總有錢吧！」

 

沈頌將平板放下：「思琪，你知道魏南擇有一個賭徒父親嗎？」

 

我沒說話，因為我其實在視頻通話裡見過這個男人。

 

他在電話那頭看上去非常和藹可親。

 

舉手投足都透露著小心，一直在誇獎南擇有多麼好，生怕我嫌棄沈南擇的出身。

 

魏南擇說他父親是普通工人，從小省吃儉用供他上學，父子倆活得很是辛苦。

 

車停了，一聲喇叭打斷我的思緒。

 

酒店前一輛豪車，下來一對男女。

 

穿著奢侈外套的女子，親昵地挽著魏南擇走進酒店。

 

魏南擇沒有任何拒絕。

 

我拿出手機，要給魏南擇打電話。

 

沈頌按住了我的手：「思琪，這還不夠明顯嗎？貧困的原生家庭，缺資金的艱難創業期，還有剛才進去的那個女人，和你一樣都是身價過億的富家女。」

 

我打開車門的手，緩緩落下。

 

我一路上都沒說話。

 

我不想被沈頌發現，我和魏南擇還並沒有真正確定男女朋友關系。

 

都還沒有捅破窗戶紙，哪有立場質問魏南擇呢？

 

更沒道理衝進去看個究竟。

 

返回小公寓，沈頌沒有離開的意思。

 

「思琪，讓我進去吧，我怕你有事。」

 

他臉上是非常強烈的擔憂。

 

「我知道你肯定很難過。」

 

我擋住門：「沈頌與狗不得入內。」

 

隨即將門關住，留下門外一臉錯愕的男人。

 

10

 

我和魏南擇的感情，剛有點苗頭，似乎就要被掐S。

 

沈頌以為我會一蹶不振。

 

他守在門口一夜。

 

第二天看到我正常出門，正常上學讀書。

 

沈頌展露出些微意外。

 

可他還是窮追不舍地跟在我身後，趕也趕不走。

 

一向沉默的沈頌，話突然變得很多。

 

「思琪，我買了水族館的票。」

 

「或者你想騎馬也可以。」

 

「我們去挪威吧，去旅行吧，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想跟我做的事情嗎？」

 

我埋頭往前走。

 

直到我和抱著一束鮮花的魏南擇在街頭相遇。

 

魏南擇起先很驚喜，就要把花拿給我。

 

卻看到了我身後的沈頌。

 

魏南擇不認識沈頌。

 

看到我身後平白無故多出個年輕男人，想也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伸手接過了魏南擇那束要收回的鮮花。

 

那束花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好像瞬間就要枯萎了。

 

「送給我的嗎？謝謝。如果你沒事的話，我要去上課了。」

 

魏南擇眼裡的星星黯淡下去。

 

卻還是強撐著，十分溫柔地叮囑我注意安全。

 

我走得很快。

 

沈頌卻並沒有立刻跟上。

 

「魏先生，你是聰明人。你應該知道，如果沒有讓她幸福的能力，不如提早退出。」

 

他的語氣甚至是禮貌的。

 

卻有著一種特屬於上位者的優越感。

 

毀人自尊。

 

這話沈頌是背著我說的，他以為我沒有聽見。

 

這之後我換了房子。

 

似乎想要和所有人斷了聯系。

 

神通廣大的沈頌卻還是找上了門。

 

隻是他不再強勢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沈頌每天都親手做菜放在我的門口。

 

而我開門，朝著他車的方向，把菜一點點倒給附近的流浪貓。

 

我沒搶到演唱會的門票，沈頌會將買好的票親手遞給我。

 

他說：「思琪，那些年要一起做的一百件小事，我們重新開始完成好不好？」

 

我說不好，轉手把票賣給了同學。

 

強烈的冷風裡，沈頌堅持跟在我的身後。

 

酸澀的嗓音，顯得倔強又卑微。

 

「思琪，我買了一匹小馬，她真的很漂亮，你給它取個名字吧。

 

「你要看它的照片嗎？你一定會喜歡這孩子的。」

 

我被風吹得眼睛疼。

 

回頭殘忍地對他說：「別這樣沈頌，你是要把從前我對你做的事情，都為我做一次嗎？」

 

寒意正不住灌進他的大衣，血管清晰地在脖頸一側鼓起。

 

「你在我這裡所受的全部委屈和難過，我都活該十倍百倍地嘗回來。別說是二十年，就是一輩子我也願意。」

 

他試探著靠近我。

 

「思琪你很好，一直都很好。從很早起我的願望就是，生活裡有思琪就夠了。」

 

我聽見自己笑。

 

「如果站在這裡的人是江晚晚，她聽到這些話一定很開心。」

 

這個名字，仿佛是染了汙穢的箭頭，貫穿沈頌的心髒。

 

那一夜，我不知道沈頌跟在我的身後。

 

我去了從前租房子的街區。

 

不知道怎麼就走到那兒去了。

 

我徘徊在街口，似乎想要再次和某個男人偶遇。

 

公交車停泊在站臺，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簡直就像是夢一樣。

 

魏南擇穿著黑色大衣，手凍得通紅。

 

他越來越靠近我從前的家。

 

窗戶的燈亮了，魏南擇緊張，卻又掩飾不住歡喜地敲響了門。

 

開門的是我的房東。

 

獨居的老奶奶很開心，說的是：「你怎麼又來了？」

 

巷子的貓也跑出來了，歡快地咬著魏南擇的褲腿。

 

我眼眶發熱。

 

心中有一片濃烈的酸楚，湧上嘴角的卻是復雜的笑。

 

我早不想和沈頌養小馬了。

 

我想和魏南擇養小貓。

 

其實養什麼都可以，隻要是和南擇。

 

一想到這些，就很開心。

 

這就是南擇的魅力。

 

他是我的救贖。

 

我當然並不是過得很苦需要誰拯救的人，他的存在就更像是一直在提醒我：思琪，你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幽暗的街角，沈頌將這些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是他自己要跟來的，這些畫面卻扎進眼眶，疼得鑽心。

 

11

 

沈頌心中有著隱秘的仇恨。

 

越發不可收拾。

 

他內心有著毒瘤的種子，因魏南擇而迅速生長，近乎吞噬理智。

 

魏南擇越是燦爛向上，沈頌就越是陰暗墮落。

 

沈頌在看到那天的畫面時，其實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已經失去我了。

 

我的心裡從此住了一個真正的愛人。

 

這個人不是他。

 

可沈頌就像是一個S不認輸的賭徒。

 

或許是我那天提起了江晚晚，讓沈頌覺得我還在記恨那場他缺席的訂婚宴。

 

為了重現那次浪漫。

 

沈頌用金錢籠絡了我周圍的所有人。

 

包下繁華的廣場和大屏幕。

 

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甚至請了媒體和在巴黎圈子的朋友來見證。

 

見證什麼呢？

 

他明知道是一場徒勞。

 

燈火璀璨的夜裡，我冷漠地走進他的玫瑰愛心中間。

 

天空才剛剛落幕一場無人機表白。

 

這是沈頌當年欠我的祝福。

 

沈頌穿得異常隆重，緊張得像一個青澀少年。

 

「思琪，你說你喜歡了我二十年，其實，我何嘗不是也愛了你這麼久呢。我幾乎花費一生的力氣，才真正走到能配得上你的位置。

 

「思琪，我知道我從前錯得很離譜，你離開的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你走過的路，我都走了，可我始終追不上你。

 

「我隻希望你能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我沒有任何的回應。

 

直到他們聲音小了。

 

我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單膝跪地的沈頌。

 

「可是你在我心裡，早就髒得不能再髒。」

 

我說話真狠啊，可是我不會後悔的。

 

「沈頌，其實你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比任何人都知道，你將會帶給我怎樣的難堪。

 

「你辜負了我，關於你在的整整二十年，是我的人生汙點。」

 

沈頌睜大了眼。

 

瞳孔猛烈地顫抖著，連帶著整個人也搖搖欲墜。

 

我當時並不知道，我無意中帶給他怎樣的打擊。

 

比我想象的還要慘烈。

 

所以，這真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不是嗎？

 

12

 

沈頌那天本來想送我禮物。

 

很多禮物。

 

有價值千萬的鑽石，車子，馬場。

 

可最後他爛醉如泥，在我門口哭了一夜。

 

手中抱著的是一個水箱。

 

水箱裡是漂亮的水母。

 

正在不斷變化的光裡，優哉遊哉地遊動，非常有活力。

 

這種脆弱的生物，稍微不用心就會S掉。

 

他說他養了很久，養了很多，養得很好。

 

仿佛把這些水母照顧好了，我也能回頭了。

 

水母長大了，我們也能有新的開始。

 

酒精讓他疏於防備，把他變得像一個小孩。

 

天真地說，他也能很細心，也能很溫柔，也能學會怎麼愛別人。

 

他不會比沈南擇差。

 

可我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

 

甚至沈頌後來凍得發高燒，昏迷進了醫院。

 

我也沒去看他，反而因他不在松了口氣，登上回國的飛機。

 

看著卷動的雲海。

 

我緊緊攥著的手機屏幕上，是魏南擇的頭像。

 

我也許想跟他說點什麼。

 

可理智告訴我，我應該淡化我們之間的關系。

 

本來我倆也就隻是曖昧期，談不上分手，冷處理是最好的方式。

 

但我實在是沒想到，我都已經好久不回消息了。

 

魏南擇還在堅持不懈給我發。

 

【今天買了甜甜圈，思琪想吃嗎？】

 

【看了幾篇論文，脖子好痒，要長腦子了。】

 

【思琪肯定又在忙吧，學習重要，但心情也很重要啊。】

 

【思琪，我們不如把那三隻小貓接到巴黎吧。】

 

【小老大今天當外婆了你知道嗎？】

 

如果真像沈頌說的那樣，魏南擇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