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小姐修成正果後
第2章
我掀開試卷冊,裡面有兩張紙片,一張自然是太子爺的多年經驗,另一張是他附贈的情詩,很奇怪,這次是非常短的詩句——
「如果你的目光掠過別人。
「風會躲開,星會隱去。
「整個夏天都要為此沉默。
「因為你該知道。
「我的名字才是你的歸宿。」
字跡有些歪歪扭扭,很用力,看樣子寫了很久。
我有些驚訝,他怎麼一反常態寫這麼短的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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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爺疑惑地告訴我:「我這次沒有țű̂₎寫詩,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沒有看錯,可是如果不是他,那這會是誰寫的?
班內氣氛低沉沉的,林知許不是,她有一點刻意隱藏的不安,少有地對班長每一句抱怨都沒有回應,隻是端正又安靜地寫那張塗塗改改的英語試卷。
我湊過去時,嚇了她一跳。
她捂住眼睛,有氣無力地挑起尾音:「幹嗎?」
我抬了抬手表:「這張試卷你在沒聽聽力、沒寫作文的前提下,已經寫了接近兩小時了。」
她沒抬眼,語氣裡有了一點活色:「現在嫌棄我了?」
「我餓了,想等你去吃飯,好像等不到了?」
她的聲音不冷不淡:「嗯。你找別人去吧。」
我沒有說話,恰巧看到她桌子上的水杯沒有水了,拿起來打算去裝一杯水。
剛起身就被她一把抓住手腕,看見她一雙怒火中燒的眸子,喉嚨裡發出的聲調也帶上不可名狀的委屈:「你還真走啊?俞稚清你有沒有一點良心?」
我反握住她的手掌,輕聲說:「那你和我一起嗎?」
她扭扭捏捏地起身,然後跟著我走到飲水機旁,臉色復雜:「你就是來裝個水的?」
我把杯子塞到她手上:「給你接的水。」
林知許眼裡霎時漾開笑意,她笑嘻嘻地上前扣住我的手,偏要十指相連,剛要說些什麼,就被班長一句石破天驚的吼聲震住了。
班長雙手舉著那面剛從二班牆上摳下來的流動紅旗,扛過肩膀,舉得高高的。
「同志們!同志們!喜報喜報!機器出問題了,英語完形填空有兩個答案反了!我們班總平均分比二班高 0.4 分!」
熱烈的鼓掌聲此起彼伏,林知許情緒高漲,跟在班長後接了一句話:「那我就請大家喝奶茶好咯。」
又是一陣歡騰。
林知許拉著我的手,低聲道:「走,陪我下樓買去。」
剛出門就撞上太子爺,林知許抓著我的手更緊了。
太子爺晦氣地搖ṭū́ⁿ搖頭,轉身就走。
林知許拉著我蹦蹦跳跳地下樓,班長帶了幾個男生在一旁諂媚地嘻嘻笑:「喂!林大小姐,你們兩個搬不動那麼多飲料吧,我們去搭把手啊?」
「好呀。」
恰巧此時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雪,男生們一陣歡呼:「太好咯,這雪挺大,有得二班他們掃了。」
可惜我文字太稚嫩,無法將這場姍姍來遲的歲末大雪化成一句詩,注入那封情書。
本來有幾分信心的,這時又有了新的擔憂,倘若那情書寫得太笨拙、太詞不達意,那可如何是好?
好在林知許眼裡盈盈的笑意一刻也不曾消失,少女那一雙多情的秋水眸本就是世間最動人的詩句。
我們匆匆忙忙地跑到食堂,又匆匆忙忙地回來。
一班的夜晚,熱鬧極了。
7
寒假期間,我還在琢磨那封情書。
其實假期也沒幾天,加上除夕也才十天。
林知許不間斷地對著我發她家的菜品,色質鮮豔。
她發來一條語音:「看著是不是很讓人垂涎欲滴啊?」
然後又附帶著她的一張角度很怪異的自拍,一雙眼睛笑得彎起來。
我想了想,覺得還是笑起來的林知許比較讓人垂涎欲滴。
還沒來得及打字,她一個視頻電話甩了過來,林知許在四四方方的手機裡笑得很矜持,小心翼翼地喂了一聲。
我知道她的意思,趕緊回應:「我爸媽不在,隻有我一個。」
她這才放肆地笑起來,笑了一會兒後慢慢收斂,好奇問道:「你這是在哪兒?」
「鄉下掃墓。」我小心地走在泥濘的小路上,腿腳還是沾了泥巴,一段不算長的路走得磕磕絆絆。
林知許擔憂的聲音不時在那邊響起:「唔,你小心點。」
到了之後,我轉換了下攝像頭,給她看了看墓地簡要環境。
「你每年都要來嗎?」
「是啊,清明一次,年前一次。」
她語氣裡有些遺憾:「我家怎麼就沒有呢。」
我覺得她這話說得好笑,忍不住打趣她:「大小姐,你再說下去我和你這種城裡人可沒法聊了。」
她悶悶地,沒搭話。
我把臺上的供品和飾品都換了一遍,然後虛虛地叩拜了一番。
那邊林知許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以後我可以和你一起葬在這裡嗎?」
「啊?」
我被她出其不意的話驚住,她在那邊幹笑兩聲:「哈哈,沒事。」
又立刻把話題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噢,對了,下學期我住宿。」
我腦子還停留在她的上一句話,有一瞬的衝動,連情書都不想寫了。
可是林知許同學以前說過,告白是要從一封情書開始的。
所以我忍住了,我說:「林知許,你要不跟我回家吧。」
她扯著嗓子笑得很開懷,我聽見她媽媽不滿的聲調:「林知許,你要S啊,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小點聲,你爸都讓你吵醒了。」
她跟她媽媽拉扯了幾句後,又清清嗓子,低低笑道:「好呀。」
最後一個學期開學前一天的晚上,我和林知許在宿舍先見了面。
宿舍隻有我們兩人,她說提前一天來寫兩張卷子,卷S他們。
我趁此鄭重地遞過去一封很別扭的情書。
她板著臉收下,板著臉讀完,板著臉看我。
我坐在床上,看向她:「這次是中文的。」
她呆若木雞。
半晌後,林知許站起來,在小房間裡來來回回地踱步,最後停在我面前,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嘶」了一聲:「俞稚清,我發現你這人真是挺壞的。」
「嗯?」
「你為什麼不、早、說?」
「你沒問是不是我寫的。」
「我真想把你大卸八塊啊。」
「那你準備怎麼把我大卸八塊?」
她猶豫了一下,飛快地湊前,撩開我外衣,在鎖骨處輕輕咬了一口。
「咦。」她低頭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問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對啊,明天還要上學呢?」
我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還好。」
「是嗎?」她伸出一條腿,架在我肩上,「那這樣呢?」
林知許穿的還是薄款睡衣,腿上裸露的小腿肌膚纖白如玉。
我隻低頭看了一眼,她立刻便要縮回,我用手握住,肌膚下的溫暖傳遞到指尖的一瞬間,似乎連空氣都變得緊張起來。
她掙了掙,倒沒有真的用力推開。
我俯身,將唇貼上她的小腿,細膩的觸感如一陣酥麻的電流,從指尖和唇間迸發開來。
她逃也似地爬上上鋪,隨即又把頭往下伸,「嘖嘖」了好幾聲:「俞稚清,你真是壞,你這人也太……」
後面幾個字她哼哼唧唧的,沒有說出口。
我向上伸手,她把臉湊上來,摸了一下,果然燙得不行,尤其是耳根。
林知許翻了個身,又從上鋪爬下來,縮在我的被窩裡邊,眨眨眼睛:「要不別寫卷子了,直接睡覺吧?」
第二天早上,她起不來,好在宿舍這會沒有別人,省得她擔心自己在床上扭來扭去的模樣讓人看到。
林知許不想出被窩,嘴上還是很有力氣的:「我發誓!等讀完這個破高中,這輩子再也不會早上六點起床了。」
我站在床邊糾正她:「現在已經六點一十二分了。」
「不行!還早呢,再睡十八分鍾,湊個整數。」
十九分鍾後,林知許討價還價的聲音響起:「已經過了一分鍾哎,再睡九分鍾嘛,湊個整數。」
我伸手進被窩,將她的頭輕輕拎出來,大拇指輕撫她那湿潤的唇瓣,感受著她的氣息從鼻尖傳來,一下一下打在我的指腹上。
我湊上去,靠近她的唇,輕輕吻下去,像偷走一瞬的晨光。
幾息過後:「現在醒了嗎?」
她一句話也不說,板著一張通紅的臉掀開被窩開始穿衣服。
就這麼僵硬著身子,一直到教室才正常和我說話。
我在試題冊裡翻出那一首短詩,看了又看,其中有一個字很明顯是她的筆跡。
「這是出自林大小姐的手?」
她呵呵笑了兩聲,晃晃悠悠地探出左手:「喏,看清楚了,是這隻手!」
我恍然大悟:「難怪這麼……別致的字。」
她眯起眼睛看我,一把奪過我放在桌上的試題冊,將其中收拾好的紙張抖落出來,隻把自己手上的那一首折進去。
「這些——」她指著那一攤由自詡文曲星的太子爺寫就的詩詞,不客氣地命令道,「等會兒都扔了,聽到沒?」
「聽到了。」我從她手上接過寫著那一首短詩的紙張,笑眯眯地問她,「那這一張,我把它裱起來,可以嗎?」
「可țũ̂⁽……以。」她臉上紅了點,又用胳膊肘輕輕碰我,低聲細語,「但是,也不至於吧?」
「很至於的。」
8
班長遞過來本同學錄,嘻嘻哈哈地要我籤名。
我飛快地勾勒完自己的名字之後,見林知許還趴在桌子上睡覺,低頭輕聲喊了喊她的名字。
她眼睛也沒睜開,下意識地把手放在我胸口處。
班長咳嗽一聲,眼神復雜。
林知許後知後覺地起來,困惑地看向他。
「喂,林大小姐,籤一下你的名字。」
「哦。籤就籤唄,幹嗎那麼看著我?」
班長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飛快地掃了我一眼後溜走了。
「他怎麼跟見了鬼似的?」
「不知道。」
「不是,你騙人,你笑成這樣肯定是知道。」
她用手抓了幾下,忽然意識到什麼,「臥槽」了一聲。
林大小姐就是有這種耳根說紅就紅的本事,哀號個不止:「完了,我沒臉見人了。」
這句話後來成了她的口頭禪。
雖然林大小姐常常這麼說,但她經常是丟完人之後選擇繼續丟人,美其名曰反正她管不住自己不如等身邊人習慣。
畢業聚餐那一天,班長要玩真心話大冒險,一個班的人都坐在那哈哈大笑。
我運氣比較好,倒是沒被抽中過。
林知許運氣比較差,已經選了兩次大冒險了,兩杯酒下去,已經開始胡言亂語、顛三倒四了。
她掛在我身上,還不肯服輸,嚷嚷著再接再厲。
班長一拍大腿:「看看!林大小姐這種狀態,最適合說真心話了,你們誰等會問問她家銀行卡密碼是多少唄。」
大家一陣哄笑。
下一次被抽中的人竟然還是她, 她嚇得擺擺手:「不喝了不喝了, 太難喝了, 我要選真心話。」
班長的眼珠轉得飛快,像要從眼眶裡蹦出去似的,被問話的同學終於捕捉到他的暗示, 眼神一挑,清了清嗓子:「林大小姐啊, 咱這都畢業了,也沒啥不能說的了, 班上誰還不八卦啊, 大伙兒都想知道嘞, 當時給你寫那封英文情書的人是誰啊?」
「情書?」林知許歪了個頭,想了一會兒,直接倒在我身上,當場昏睡了過去。
大伙兒面面相覷,顯然不知道這局怎麼算好。
我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 淡然道:「是我寫的。」
大伙兒再次面面相覷,班長幹咳了幾聲,抬手捂住耳朵裝模作樣地喊:「風太大了,沒聽清啊, 大家伙兒都別出去亂說嘞!」
眾人相視一笑,這一餐飯後便是各奔東西。
後來林大小姐還在回味自己當年酒酣戰群雄的光輝事跡,每次都被班長拖出來吐槽, 說她其實是兩杯下肚就不省人事的主兒。
畢業後, 林知許留在了本市, 她父親給她開了個攝影館,經營得隨心所欲, 什麼時候心情好就什麼時候開門。
我讀研時去了另一個城市, 讀博時又換了國家, 我們從異地到異國,距離好像成了習慣。
我回去的時候林知許說她恨不得拉一條橫幅向全世界宣布她女朋友是博士。
她當然沒有真的拉橫幅, 但她逢人便要說, 得意洋洋的樣子像一個沒長大的小孩, 我有時覺得自己也像一個被親戚圍起來硬誇的小孩。
其實並沒有多了不起的成就, 隻是在愛你的人眼裡,你的一切都是閃閃發光的。
林知許說當初高中時候的那個太子爺給她打電話約她出去吃過一次飯。
我愣了,很多年沒有聯系了,隻記得他好像挺喜歡寫詩的。
「他給了我一個東西, 差點激動得我把茶水潑到人家身上。」
「咦,那你沒有順嘴說『沒臉見人了』吧?」
林知許昂著頭, 還是像以前一樣哼哼地笑著, 從直發到卷發,雖然現在有點像雞窩, 但笑起來時一點也沒有變, 我仍像十五歲時那樣, 她一笑,心底便掀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她看著牆上被我裝裱起來的簡短情詩,出自她高中時期的手筆。
林知許笑得更得意了, 神神秘秘地遞給我一張小紙條。
正是多年前我為她寫的第一封情書——
「Come on,
「Sweetheart,
「Let's adore one another before there is no more of you and me.」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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