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什麼？

聽到他的話，我內心萬分詫異。

 

直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

 

「你早就知道高晴生病，卻沒有管她？」

 

陸錦城緊皺著眉頭，掙扎了一下後，不耐煩地開口。

 

「媽，你聽我一句勸，別信她的鬼話。」

 

房間中打鬧的一群人也笑著應和出聲。

 

「就是，阿姨你別信。」

 

「她都為了淼淼跟錦城鬧過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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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們的目光，我才發現，屋子裡除了十幾個男人以外，還有一個女生。

 

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淼淼。

 

說實話，她塌鼻梁，厚嘴唇。

 

個子小小的，放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絕對不是陸錦城喜歡的類型。

 

但卻被陸錦城一群人簇擁在中間。

 

見我向她看過去，陸錦城竟下意識向前一步，擋在了她面前。

 

這是在害怕我欺負她嗎？

 

我覺得十分可笑。

 

沒等陸錦城再說什麼，我抡圓手臂，一巴掌扇在了陸錦城臉上。

 

8

 

「媽！你瘋了嗎？」

 

陸錦城捂著臉，滿眼的不可置信。

 

「我看你才是瘋了！」

 

我仍覺得不解氣，撲上前去打算再給他兩巴掌。

 

反應過來的陸錦城同學連忙圍上來，攔住了我的行為。

 

七嘴八舌地勸說我：

 

「阿姨，再怎麼說錦城也是您的兒子。您怎麼能相信一個外人，不相信他呢？」

 

「對啊，阿姨你是不知道，高晴因為嫉妒，非要老陸開除了淼淼。」

 

「淼淼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子啊，她憑什麼這麼針對她。」

 

「要是沒有淼淼在學校裡對我們的幫助，哪有我們兄弟的今天。」

 

「沒錯阿姨，也許你不知道，淼淼特別單純善良，也幫過您兒子很多次，也就是因為報恩，他才會給淼淼安排工作的。」

 

他們圍著我，一下子把我都給說蒙了。

 

我不解道：「什麼？他報什麼恩？」

 

一個男生望向我的目光中帶著些許指責，理直氣壯地開口：

 

「淼淼借給過老陸好幾次錢，要不是淼淼的錢，您哪兒能過上今天這麼好的日子呢？」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我能過上今天這樣的好日子，那要多虧了我那該S的丈夫S得早。

 

跟那個淼淼有什麼關系。

 

他們該不會以為公司是陸錦城辦起來的吧？

 

不會吧不會吧？

 

透過這群光長年紀沒長腦子的蠢貨，我看向陸錦城。

 

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接受著淼淼的噓寒問暖。

 

看見淼淼心疼到快要落淚的模樣，陸錦城也有些著急。

 

手輕輕搭在淼淼肩上，輕聲安慰她。

 

我心裡的火騰一下子直衝天靈蓋。

 

現在，我想我知道高晴非要跟他離婚的原因是什麼了。

 

我沒再理會面前這群徹頭徹尾的蠢貨。

 

徑直回到我的房間，翻找出了塵封已久的資產劃分文件。

 

9

 

隻因丈夫S的早，人人都說我命好。

 

當初我一直在家裡做家庭主婦。

 

盡心盡力照顧著一家老小。

 

等公婆壽歸正寢，兒子陸錦城考上大學，丈夫陸明也從包工頭搖身一變，自己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建築公司。

 

那時候陸錦城開學也就半年，陸明接了幾個工程大賺一筆。

 

他看著辦公室裡大學畢業，月薪卻隻有三千的文員，越發覺得讀書沒用。

 

想讓陸錦城輟學，早點跟著他下工地。

 

以後繼承他的事業，少走幾十年彎路。

 

可陸錦城不願意，父子倆大吵一架。

 

陸明一氣之下斷掉了陸錦城的生活費。

 

我在父子倆之間周旋，忙得焦頭爛額，卻久久沒有成效。

 

直到陸錦城大三那年，父子關系才逐漸緩和。

 

也是那一年，陸錦城脫口而出一句：「王姨比你溫柔多了，怪不得我爸想跟你離婚。」

 

我才知道，陸明早就有了小三。

 

是小三在其中轉圜，讓倔脾氣的父子倆緩和了關系。

 

被世上最親近的兩個人背叛，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一般。

 

還不等我大鬧一場。

 

陸錦城就站在他爸的那一邊，不停地貶低我。

 

說我什麼都不會，根本沒有自我價值。

 

而小三王靜是他爸的得力助手，溫柔能幹，他們兩個之間產生感情也是人之常情。

 

沒有留住自己丈夫的心，是我的無能。

 

那時候，我被打壓得懷疑自己。

 

不停地想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天天害怕自己會被掃地出門。

 

一個二十多年沒有自己生活的女人，整日活在要被拋棄的惶恐之中。

 

誰成想。

 

小三還沒來得及轉正，就跟陸明一起S在了探索荒野的路上。

 

而我，作為陸明的妻子，在陸明還沒有來得及將財產轉移的情況下，順利繼承了陸明一大半的遺產。

 

隻是因為我對這些事一竅不通，才會將所有一切交給陸錦城。

 

讓他代為保管。

 

現在我收回來，也無可厚非。

 

10

 

在回醫院的路上，我不斷回想那些年晦暗的時光。

 

明明是他們以丈夫和兒子這兩個身份將我困在這個名為家庭的牢籠中。

 

卻因家務價值無法量化為金錢，就絲毫看不見我的付出。

 

為了照顧好家裡的老人與孩子，我耗費了我全部的時間和精力。

 

逐漸沒有了社交。

 

與當年的朋友全都斷了聯系。

 

到最後身陷困境，連個拉我一把的人都沒有。

 

即使陸明S後，我擁有了巨額財產。

 

但我的人生依舊是卑微又迷茫的。

 

直到高晴嫁給陸錦城後。

 

她用行動一點點溫暖我。

 

告訴我。

 

我是女人，是媽媽，是婆婆。

 

但我首先是我自己。

 

她能看到我為家裡做的所有付出，會一次又一次的不吝誇獎，給我正向反饋。

 

是她給了我重活一次的勇氣。

 

我可以做一些不那麼像一個媽媽的事情。

 

可以愛吃甜食，一頓一盒蛋糕。

 

可為什麼。

 

在我迎來自己嶄新的人生後。

 

那麼年輕的高晴，就走到自己生命的盡頭了呢？

 

她是那麼好那麼好的一個姑娘。

 

不管會花多少錢，我一定要盡自己全力帶她治療。

 

天價藥又怎麼樣？

 

大不了我把公司股份全賣了。

 

等陸錦城得到我要賣掉股份找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媽，你這麼大年紀了，就別陪著高晴鬧了，行嗎？」

 

我沒接他的話，直接問：

 

「你是想買我手裡的股份嗎？看在我是你媽的份上，可以給你個親情價。」

 

「不過，先到先得。」

 

陸錦城有些頭疼，抬手揉了揉眉心。

 

「媽，你要需要用錢跟我說啊，我打給你不就行了，別拿著股份開玩笑。」

 

我真的為這個男人愛幻想的腦子感到悲哀。

 

沒功夫聽他臆想，我轉身就走。

 

畢竟，高晴跟我說她想吃小兔子蘋果。

 

我剛削好的，再不送過去，氧化了就不好看了。

 

11

 

陸錦城一直糾纏著我，直到——

 

他看到病床上高晴安靜的睡顏。

 

此時他才後知後覺，原來高晴是真的病了。

 

陸錦城輕手輕腳地走到病床前，看著消瘦了不少的高晴窩在被子裡。

 

好半天都沒有聲音。

 

窗外的風打了幾個旋兒。

 

陸錦城才嘴唇顫抖著開口：

 

「媽……」

 

他轉過頭來向我確認。

 

我垂下眼睫，神色黯然。

 

不用說話，陸錦城也知道了答案。

 

他突然抬起手，左右開弓，狠狠地甩自己兩個耳光。

 

聲音清脆到連我都吃了一驚。

 

他的臉頰飛速腫起，清晰地浮出兩個巴掌印。

 

驚訝過後，我冷哼一聲。

 

「別演了行嗎？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嗎？」

 

陸錦城抹著臉，聲音嘶啞。

 

「對不起媽，我不知道是真的，我以為就像他們說的那樣……」

 

「滾滾滾！你以為！什麼都是你以為！這麼信他們的話你去做他們的狗吧！」

 

我越說越氣，將手裡那盤小兔子蘋果放到桌上後，直接動手把陸錦城推出了病房。

 

「滾！馬上滾！」

 

許是剛打完吊瓶的緣故，高晴睡得很沉。

 

這樣的動靜都沒有將她吵起來。

 

陸錦城還想再進來，我卻不想讓他打擾高晴，索性將他拽去了醫生辦公室。

 

12

 

聽完醫生的話後，陸錦城沉默了許久許久。

 

我不知道他那個時候都想了什麼，可我看得出來，他後悔沒有好好對高晴了。

 

呵，男人是不是都這樣，要失去了才後悔。

 

最後，陸錦城顫抖著雙手拿起手機給我轉賬。

 

陸陸續續把他幾張卡裡的錢都轉給了我。

 

「媽！是我混蛋！是我對不起高晴！這錢你一定要留下給她治病，可不能耽誤……」

 

我翻了個白眼，手指飛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廢話！」

 

他不會以為我會因為生氣不收他的錢吧？

 

他人再垃圾，他的錢也還是有用的。

 

我不會分不清重點。

 

原以為陸錦城錢送到就行了。

 

他卻非要回病房再去看高晴。

 

「媽，你就讓我進去再看看她吧！我知道錯了。」

 

「是我誤會她了！我他媽混蛋！當初我不該同意離婚的！我以為她就是跟我賭氣！」

 

「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了，怎麼可能說斷就斷呢？」

 

我叉著腰堵在病房門口，咬著牙氣道：

 

「這麼多年又怎麼了，垃圾放再久也是垃圾！」

 

我跟陸錦城互不退讓，在病房門口糾纏了很長時間。

 

直到高晴醒了。

 

她開口讓陸錦城進去。

 

我嘆了口氣，隻能放人。

 

陸錦城的悔恨是真的。

 

在他看見高晴的那一瞬間，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一直以來，高晴對他就有著特殊的意義。

 

在那個敏感的青春期，無良老師因他成績差，嘲諷他爸是搬磚的，說以後他也要下工地搬磚。

 

同學們的大笑聲中。

 

是高晴站出來維護了他。

 

她就像一束光照進了他的生命裡。

 

後來他追逐著光，努力學習考上了大學。

 

他的人生越活越精彩。

 

但高晴卻快要熄滅了。

 

13

 

我原以為高晴在生命最後的這段時光裡不會願意看見陸錦城。

 

但事實並非如此。

 

她並不排斥陸錦城的到來。

 

隻是面對陸錦城，偶爾會有一些類似懷念或是掙扎的情緒流露出來。

 

其實仔細想想，我大概能理解。

 

他們從相識到相愛，如今已經八個年頭。

 

她當斷則斷，從一段不健康的感情中抽身。

 

可感情上仍舊會有留戀。

 

那些年的美好回憶會和現實一起反復拉扯。

 

讓她選擇放任自己。

 

人生的最後一段路，也許什麼都不重要了。

 

見到高晴溫柔的笑臉，陸錦城的悔恨更甚。

 

他公司也不管了，整日泡在醫院裡。

 

要不就是各處查閱資料，聯系國外醫院，試圖找到能救高晴的方法。

 

短短幾天，陸錦城滄桑得像是老了幾歲。

 

他各處砸錢，無所不用其極。

 

可是，一無所獲。

 

陸錦城漸漸接受了現實。

 

他又開始後悔跟高晴離婚的事情。

 

在一個雨夜。

 

陸錦城三拜九叩爬了九百層臺階，為高晴求來了一枚平安符。

 

他頂著還沒結痂的額頭和滿身泥濘，單膝跪地。

 

將平安符和一疊資產轉讓書放在高晴面前。

 

「到如今，我才明白什麼對我才是最重要的。」

 

「對不起，高晴，我們復婚吧。」

 

「我名下的股份全都給你。」

 

「沒有你，我就算有再多錢又有什麼意義呢？」

 

高晴卻是看他這副邋遢的樣子，直接看笑了。

 

「別別別，現在給我我也帶不到下面去。」

 

「更何況，我一點也不想跟你復婚。」

 

「我聽說過一句話，夫妻下輩子是會再遇見的。」

 

「所以在我確診絕症以後，我下定決心跟你離婚。」

 

「陸錦城，下輩子，我不想再遇見你了。」

 

14

 

「為什麼？」

 

陸錦城茫然地半跪在那，不解地追問：

 

「你非要跟我離婚，就因為淼淼嗎？」

 

高晴扯了扯唇角：「淼淼？呵！」

 

陸錦城急道：

 

「你不知道，夏淼她真的很好。」

 

「當初你說想爬泰山，就是你說我電話怎麼也打不通的那一天，零下五度的天。兄弟們陪我去泰山踩點，淼淼自告奮勇替你先試試，即使隻能跟我們八個大男人擠一個帳篷也沒有絲毫怨言。」

 

「就連大一那年你過生日，我給你買禮物是找她借的錢。」

 

「還有我們去威海看雪的那次，她當時……」

 

陸錦城喋喋不休地說著。

 

高晴緊緊抿著嘴唇，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樁樁件件，原本應該隻屬於兩個人的回憶。

 

早都摻雜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她深呼出一口氣，一字一頓道：

 

「陸錦城，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陸錦城沒搞懂現在的狀況，撓了撓頭。

 

「不是，你怎麼突然又生氣了？」

 

我在一旁都氣得難受。

 

索性抄起衛生間中的拖把，將他趕了出去。

 

「滾滾滾！真是跟你爹一樣的惡心東西！！！」

 

15

 

高晴呆呆地望著窗子外。

 

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氣神兒一般。

 

我坐在病床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媽，我……我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年我坐了十四個小時火車去找他，到了他們學校卻怎麼也聯系不上他。」

 

「零下五度的天氣裡，我枯站了五個小時等他。」

 

「原來是他們一起去爬泰山了。」

 

「還有我過生日那次，他坐在我身邊，卻時刻沒有放下正在聊天的手機。」

 

「他說要好好謝謝借他錢的好兄弟。」

 

「直到我許完願，吹滅蠟燭，他還是在忙著跟他的好兄弟聊天。」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