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一個三界當鋪當伙計。

 

百年間，幫助無數人、妖、鬼實現心願。

 

這裡隻有一條規矩，就是不能拒絕上門的客人提出的要求。

 

任何都不行。

 

直到一個雨夜，來了一個奇怪的押鏢教頭。

 

當鋪，不見了。

 

1

 

相城要變天了。

 

Advertisement

烏雲壓城，狂風呼嘯，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襲。

 

隔壁剛出街採買的米店李掌櫃，突然慌慌張張地跑回來，著急鎖上大門。

 

我忙問這是怎麼了。

 

他氣喘籲籲，說街上來了一伙趁火打劫的強盜。

 

搶砸店鋪，肆意傷人，巷尾王嬸隻是不小心撞到了他們，就被當街打S了。

 

剛鎖完門，他就急匆匆往家跑了。

 

我「蹭」一下從躺椅上站起來，我這裡可怎麼辦？

 

我這兒是個當鋪，貨架上滿目都是寶貝。

 

二樓還有個藏寶閣，更是價值連城。

 

強盜來了不得兩眼放光，全搶光？

 

我個子不高，身板弱弱的，肯定打不過人家，得趕緊想辦法。

 

但當鋪不是我的，是九叔的，我是店裡唯一的伙計。

 

九叔說我家欠了他很多錢，我從出生起就送到了當鋪，要我給他打工還債。

 

在債沒還清前，我都不能離開。

 

九叔待我不薄，處處照顧我。

 

為了九叔，為了我自己，都不能讓當鋪玩完。

 

風越來越大了。

 

二樓藏寶閣發出「嘎吱嘎吱」木隔欄晃動的聲響。

 

我趕緊衝到門口，把當鋪招牌摘了。

 

對抗著強風，費力地把鋪門關上。

 

我這幾天就都閉店吧！

 

就待在二樓躲起來，惜命要緊。

 

正在用鐵鏈闩門時。

 

突然「砰」的一聲，一隻手從門縫裡伸了出來。

 

鐵鏈「哗啦」掉落在地。

 

我嚇得大喊道：

 

「誰？！」

 

一個低沉的男聲門外悠悠響起：

 

「請問，此處可是金釵當鋪？」

 

我心裡一驚，我不是剛摘了招牌，他怎麼知道？

 

「已經閉店了，您請回吧！」

 

那人卻不肯走。

 

「我久聞其名，跋山涉水數月有餘，才來到此地。小伙計，請您行行好，通融通融，就讓我進去看一眼。」

 

聽著他真誠的語氣，不像壞人。

 

「求求您了，我就隻看一眼。」

 

九叔常教導，上門之人有求必應。

 

我之後打算鎖店，他來也看不到了，於是心裡一軟。

 

「好吧！讓你看一眼就趕緊走，我要閉店了。」

 

他說好。

 

可這人一進來，我就後悔了。

 

他戴著黑色雨蓑，大塊頭一個，全身湿漉漉的。

 

磨損破舊的竹鞋，每走一步，就露下一個泥印。

 

把我下午擦的地板全給弄髒了。

 

再仔細一看，這人身上竟有血跡，腰間還有一把劍！

 

我頓時警惕起來。

 

我從袖口悄悄摸出一柄戒尺。

 

我們這個當鋪可不是吃素的，有很多厲害的暗器法寶

 

這柄戒尺通體翠綠，泛著青光，兩下就能把人打暈。

 

一伙強盜我打不過，打這一個人應該問題不大。

 

那人進來後，站在當鋪中間，緩緩環顧了下四周。

 

接著目光往二層藏寶閣掃去。

 

我心頭一緊，大聲說道：

 

「好了，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隻見他，目光繼續聚焦在二層的方向，嘴角上揚：

 

「就是這兒！」

 

糟糕，他就是衝九爺的寶貝而來的。

 

我手握戒尺，平復呼吸，擠出狠色，威脅道：

 

「你走不走？這裡是黑店，再不走，我就要打你了！」

 

他轉頭，上下打量了下比他矮一頭的我。

 

突然放聲大笑：

 

「這裡，黑店？哈哈哈哈哈！」

 

他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轉身往二層邁去。

 

這個人太狂妄了！

 

我拔出戒尺，對著他的身體用力抽打過去。

 

你就等著暈倒吧！哼！

 

就在這時。

 

明堂的鑑靈燈突然亮了起來。

 

一束光直直打在他身上。把戒尺的威力彈了回來

 

嗯？

 

我深吸一口氣，默默收回了戒尺。

 

看來今天這鋪門一時半會兒關不了了。

 

我不僅不能S他。

 

還得……幫他。

 

2

 

金釵當鋪，明面上是當鋪，實際是一個人、妖、鬼三界交易所。

 

當鋪幫有緣人實現心願，隻需他們留下一個自認為珍貴的物品即可。

 

一把米，一朵花，一塊玉都行。

 

鑑靈燈就是交易信號。

 

九叔之前交代過，當鑑靈燈不亮時，隻做普通當鋪生意。

 

但當亮起時，來的人必須滿足他們的心願。

 

不管他們的要求是什麼，我都得答應並做到。

 

這是鐵律。

 

我是個老實的打工還債伙計，每次都乖乖照做。

 

我使用九叔的寶貝，橫穿三界，幫助過上千個人、鬼、妖。

 

可是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實在奇怪。

 

服裝怪異，舉止怪異，不幹淨還瞧不起人。

 

他一直盯著二樓，他若是要九叔的全部寶貝，我該怎麼做？

 

給還是不給？

 

我給了他，九叔都讓我賠可怎麼辦？

 

我不禁有些後悔，為什麼當初要放他進來呢？

 

可轉念一想，鑑靈燈不照無緣之人。

 

即使我關門了，該來的人還是一樣會來。

 

「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有些沒好氣地問他。

 

那人脫下雨蓑，說自己叫裴行，家裡是習武世家，自己是押鏢教頭。

 

他年輕人模樣，高大結實。面容俊朗，卻帶著幾分滄桑之氣，似乎經歷過很多人生故事。

 

「我要找的就是這裡，和夢裡看到的一樣！

 

「我夢裡有一個全身是血的小狐狸，一直哀憐地看著我，困擾了我三十多年。」

 

我有些疑惑：

 

「小狐狸？除妖你怎麼不去找道士啊！找當鋪做什麼？」

 

「我不要除掉它，我隻想找到它。

 

「我能感覺到，它對我很重要，比我的命還重要。我想知道它是誰，它現在在哪兒。我找它很久很久了。」

 

裴行情緒突然有些激動，聲音哽咽。

 

「找人不難，但要付出點代價。」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說著，他拔出了劍，寒風瞬間四起。

 

我迅速摸出我的戒尺，警惕地問：

 

「你要幹什麼？」

 

「這是我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是用上好的玄鐵鑄造的，家裡祖傳的寶劍。隻要能找到小狐狸，別說這把劍，要我的命也可以。」

 

我要他的命幹嘛？

 

這個人，動不動就說生S，太容易衝動了。

 

而且，我總感覺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讓我渾身不舒服。

 

窗外的雨點噼裡啪啦，暴雨好像更大了。

 

街上強盜的事兒還沒完呢！

 

這個單子我得快點完成，迅速閉店才行。

 

「好吧，我幫你，但你必須答應我，找到小狐狸後立刻離開。」

 

裴行點頭，眼中滿是感激。

 

我走到一個古樸的壇子前，輕輕揭開蓋子，壇底是一面鏡子。

 

這是我們當鋪的鎮店之寶——圓壇鏡，能照見十方三界過去和現在發生的所有事。

 

我招呼著裴行。

 

「來吧，跳下去。」

 

3

 

我和裴行一起跳下。

 

厚厚的雲霧消散，眼前的畫面逐漸清晰。

 

一隻小白狐可可愛愛，在山間跳躍。

 

它體形嬌小，毛發順滑，閃著微微銀光。

 

裴行一眼認出就是夢裡那隻，立刻衝了過去。

 

我也趕緊跟上。

 

但在一條山路前，它突然消失了。

 

隨之出現了一個道觀。

 

寒冬，雨雪漫天。

 

道觀門口的臺階上，孤零零放著一個繡花襁褓。

 

裡面裹著一個兩三個月大的小嬰兒，聲音越來越微弱。

 

一道紅色的鐵門打開，探出一個青衣道士。

 

他趕忙丟下手裡的掃帚，抱起地上的嬰兒，拍去嬰兒臉上堆積的雨雪，心疼不已。

 

「天尊護佑，小娃兒莫怕。」

 

嬰兒被道觀收留，跟隨青衣道士修道學法。

 

取名霽安，意為人生雨雪停止，隨遇而安。

 

霽安性格乖巧，聽話懂事，深受師父師兄們的喜愛。

 

為了給師父過生辰，報答養育之恩。

 

霽安蹲在灶臺前一頓搗鼓，結果一不小心，把廚房給燒著了。

 

眾師兄趕忙來救火，安慰霽安在後院好好待著，別自責。

 

霽安心急想幫忙，結果不知怎的，又把寮房給點燃了。

 

一群在廚房救火被燻得黢黑的眾師兄，又趕忙跑來後院一頓忙活。

 

望著焦黑的橫七豎八的梁木，還有化為灰燼的床鋪和灶臺。

 

師父一甩衣袖，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話：

 

「你下山吧！」

 

霽安「撲通」一聲跪倒，望著師父離開的方向，痛哭流涕。

 

「師父，我錯了，求你別趕我走。」

 

大師兄滿臉黑炭，抹了抹眼淚，臉上更黑了。

 

「霽安，我們都舍不得你，師父肯定是為你好，你別怪師父。」

 

他從袖口拿出一本金字藍底簿子。

 

「這是師父讓我給你的功德簿。下山後你每做一件功德，就在簿子上打一個勾。什麼時候打滿一本，什麼時候就能回來了。」

 

霽安接過，翻開，裡面不多不少剛好一千格。

 

「我一定好好彌補錯誤，不負師父所託，圓滿這一千功德。師兄等我嗚嗚嗚……」

 

霽安眼淚流個不停。

 

他從出生起，就沒下過山。

 

自己今年十四歲，學道未精。世間險惡，還有很多未知。

 

不知道這一千件功德何時能完成，下次回來會是何時。

 

這時，師兄師姐們都出來了。

 

他們手裡拿著很多東西，紛紛塞給霽安。

 

「這是你二師兄剛煉的藥丸，大師姐剛畫好的符，小師妹剛蒸好的肉包子，還有這個，剛從師父那偷拿出來的收妖網，全都帶上！」

 

大師兄拍了拍霽安的肩膀，語重心長地交代：

 

「我聽師叔說過，山中妖怪最是可怕。它們不通人性，又善魅惑。師門不知有多少師兄師姐都S在了它們手裡。

 

「你下山後，就沿著青石板走，那是最安全的。遇到山中妖怪，能跑就跑，別硬來。不行的話，這些寶物都能用。」

 

霽安點了點頭，駝了駝背上厚實的包裹，心情復雜地往山下走去。

 

「一定要小心啊！」

 

師兄師姐們目送了兩三裡外才離開。

 

4

 

「莫非，這個小道士是小狐狸變的？」我自己嘀咕了下。

 

「小道士是我。」裴行緩緩說道。

 

我抬頭看向裴行，心中疑惑。

 

這人到底是誰？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前世？

 

鏡中畫面繼續。

 

剛下山的霽安邊走邊抽泣。

 

但走著走著，悲傷就被下山的新鮮感衝淡了。

 

山路蜿蜒，兩旁鬱鬱蔥蔥，繁華點點。

 

他開始追著蝴蝶跑，跳起來去摘樹上的果子，興奮地學鳥叫。

 

他沿著青石板的路，一路走走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