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陰冷潮湿的狹小閣樓裡，我召喚出了一個女魅魔。

 

我向她許願：「我願獻祭我的靈魂，交換…您的愛。」

 

昏暗空間裡，紅瞳銀發的絕美魅魔輕笑：「弱小又卑賤的人類，豈配得到吾的愛？」

 

我以為那是我和那個魅魔的最後一面。

 

直到一個夢裡，我窺見古老城堡裡的地毯上，銀發與黑發纏繞，有斷斷續續的悶哼響起。

 

漂亮的女魅魔餍足地俯身，輕輕為懷中的少年吻去眼尾的淚，「阿諾，現在哭，還有點早。」

 

空氣中彌漫著馥鬱的薔薇香……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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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城，維頓莊園。

 

我是個不詳之人。

 

這座莊園裡的人，都這樣說。

 

隻因我生就黑發黑瞳的模樣，被其他人視為怪物，異端……

 

這些詞都是人們用來形容我的。

 

我的母親曾是莊園中的一名普通女僕，被酒後的羅德伯爵看上，一夜濫情後，便有了我。

 

母親生我時難產而亡，可我卻奇跡般活了下來。

 

我的存在是伯爵夫人貝蒂心底的刺。

 

她有多恨我的母親給她帶來的汙點，就有多恨我。

 

即使我是羅德伯爵的第一個兒子，但他並不認我，隻是吩咐伯爵夫人貝蒂，隨便安置我。

 

因此外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伯爵夫人假意接納我，實則把我當成比僕從還要卑賤的奴僕。

 

她讓我住進了莊園中最偏僻處，一個黑暗潮湿的小閣樓裡。

 

而在我出生後一年，伯爵夫人生下了她的兒子——巴爾克。

 

巴爾克自小生活在伯爵夫婦的寵愛中，蠻橫嬌縱至極，並以折磨我為樂。

 

粗質的衣服下，我那滿身的鞭痕便是他的手筆。

 

我每天需要做很多僕人做的活，才能有一口冷飯吃。

 

今天，是羅德伯爵的生日宴會，管家吩咐我前去幫忙。

 

莊園後面的小花園，是整座莊園裡我唯一喜愛的一處地方，卻也是我平時沒有資格去的。

 

這會兒花園裡人很少。

 

我幫著收拾完雜事後，悄悄躲到一處巨大的玫瑰花叢後，貪婪地聞著空氣中的玫瑰香，隻有這時候，我感覺我是真實活著的。

 

隻是不幸的是，我還是被發現了。

 

「喲，巴爾克少爺，這不是你們家那個怪物嗎？」一位穿著精致燕尾服的少年搭著巴爾克的肩膀出現，對方鄙夷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以巴爾克為首的幾個貴族少年將我圍在中間，鋪天蓋地的嘲笑和謾罵向我襲來——

 

「怪物！」

 

「他怎麼能出現在這種地方，真是晦氣……」

 

我習以為常地微掀了掀眼皮，雙手撐了下地，想站起來趕緊離開。

 

隻是我還沒完全站起身，身後不知是誰，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趔趄著往前撲去。

 

這時右邊又有一人，伸出腳絆了我，我徹底無法恢復平衡。

 

花園的地上鋪滿了尖銳的碎石，我整個人面向地面摔去，膝蓋狠狠地磕在了碎石上。

 

劇痛向我襲來的同時，剎那間，鮮血如注。

 

我的額頭大概也是磕破了的。

 

因為我感覺到額前的碎發被血黏住了，而額上的血順著流下，我分不清是血還是疼哭的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聽到了頭上巴爾克的聲音，下一刻，他惡意抬腳，狠狠地碾在了我的背上，我感覺到那些尖銳的碎石已經嵌進膝蓋。

 

花園裡傳來許多賓客入場的聲音，少年們互相交換了下眼色後離開，因為他們可是紳士，可不能被其他賓客看到他們這樣。

 

我掙扎著狼狽起身，捂著頭臉跌跌撞撞地向莊園深處的閣樓跑去。

 

2.

 

果然，縱使莊園今天再熱鬧，也絲毫不影響那個依舊黑暗的小閣樓，這裡將外界的一切熱鬧都隔絕了。

 

我花了很久才勉強處理完傷口，翻找了半天櫥櫃，終於找到那一小瓶藥膏，這曾是我偷偷撿了巴爾克嫌棄而沒用完的藥膏。

 

之前多次被他鞭打後，我都沒舍得用。

 

這次，我輕輕地摳出一小塊，塗抹在額頭和膝蓋處，隻那一絲絲清涼，我那疲憊又滿是傷痕的靈魂，仿佛都得到了舒展。

 

巴爾克是從小生活在愛中的寵兒，而我，甚至沒有得到過哪怕一瞬間的父愛。

 

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飯了，幸好閣樓後面有一口小井，我還能打些水喝。

 

今天宴席後，應該會剩下好些食物吧。

 

那些貴族們不屑一顧的食物，卻會是我難得的一頓美餐。

 

我以為我早就習慣了疼痛。

 

可膝蓋和額上的劇痛，加上前幾天還沒好的鞭傷，我實在是有點疼痛難忍。

 

我想做點什麼轉移注意力。

 

我曾藏在莊園給巴爾克設立的私課教室外，偷偷習得一些字。

 

於是我翻出了曾經在閣樓某處的夾縫中找出的一本古籍，之前我一直收著，還沒看過。

 

它的封面都落了灰，且破爛不堪。

 

剛翻開，就看到書封頁大概寫著一些文字和奇怪的字符，字符我看不懂，文字我大概能看懂些：「召喚……神明……」

 

這世界上真的會有溫柔憐愛的神明嗎？

 

神明……也會愛她的信徒嗎？

 

我又翻開後面，後面的字我奇跡般地大概都認得，於是我按照上面的內容，虔誠地將雙手合在胸前，忍不住喃喃出聲：「慈愛永恆的…神明，信徒亞諾，渴望您垂憐…深陷黑暗中的我，信徒願獻上…」

 

突有一陣冰冷的寒風幽幽掠過，本就狹窄的閣樓，愈發顯得陰森。

 

這時，我忽然感覺到被一團黑霧纏繞著，昏暗中，仿佛有一雙詭異的瞳眸正注視著我。

 

黑霧散去，有雙冰涼的手，緩緩撫上了我的脖頸。

 

與之同來的，是鼻息之間猛然湧來的一陣幽香，足以誘人迷醉。

 

然後，我聽到了一道幽遠而又傲慢的女聲：「哪來的小東西喚醒了我？」

 

我抬頭，借著閣樓縫隙擠進來的一點微光，我隱約看到了對方，一個年輕高挑，紅瞳銀發，漂亮近妖異的絕美女人。

 

憑空出現。

 

她身著一襲不知材質的黑色長裙，身材火辣，玲瓏有致，卻高高在上得讓人不敢生出任何覬覦之心。

 

3.

 

我嗓子有些發幹：「請問您是我召喚出來的神明嗎？」

 

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好笑而愚蠢的事情，她纖細白皙卻格外有力的手突然離開了我的脖子。

 

因此，我好不容易能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可下一刻，眼前的女人又惡劣地捏上了我的臉，還捏了捏，「嗯？神明？」

 

女人格外不屑地嗤笑一聲後，忽地湊到我眼前，眨了眨眼：「如果魅魔也是你以為的神明的話。」

 

我徹底驚呆，我…我召喚出了同樣隻存在於傳說中的…魅魔？！

 

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那，我也能向您許願嗎？」

 

「弱小又脆弱的人類」她的聲音猶為動聽：「和魅魔做交易，你可以獻祭什麼呢？」

 

我心中微微一顫：「我願獻祭我的靈魂，交換……」我突然又有些難以開口。

 

「交換什麼？」漂亮的女魅魔傲慢道。

 

「交換您的愛。」我垂眸，盯著衣角。

 

這片昏暗的空間裡，詭異地寂靜了片刻。

 

隨後，對方輕笑出聲：「弱小又卑賤的人類，豈配得到吾的愛？」

 

我心中自嘲，別人生而擁有的愛，哪怕我獻祭了靈魂，也得不到一絲。

 

她沒有動，隻是冷冷注視著我：「你是第一個將吾喚醒的人類，吾會滿足你一個願望，隻是若你下次再許這種願，吾會捏S你。」

 

我抬頭，剛想說什麼，突然發現她已經離開了。

 

漏風的閣樓裡，一陣涼風吹過，剛才發生的一切，似如一場夢。

 

4.

 

晚上的時候，我本來想溜出閣樓，去尋找一點食物，卻發現閣樓的門從外面被人鎖住，我試圖呼喊求助，卻無果。

 

是了，誰會碰巧經過這個無人禁區呢？就算有，他們也不會幫我打開門。

 

不用想也知道，這事兒應該是巴爾克的手筆。

 

這次，他是準備直接活活餓S我嗎？

 

我緩慢地走回閣樓裡，蜷縮在硬邦邦又冰冷的小床上。

 

可能是因為今天受了傷，又吹了風，腦子發暈得厲害，我哆嗦著蜷得更緊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過今晚。

 

腦海裡不由得回想起這十幾年的生活，我就像是生活在一個黑暗的沼澤裡。

 

而我整個世界的色調，都是黑白的。

 

沒有任何一縷光，願意透進我這腐爛破敗的生命。

 

我感覺好累，如果我S了，我這樣的人，也能去往極樂世界嗎？

 

那裡的我，會不會比在這裡快樂呢？

 

我那未曾謀面的母親，也會在那邊等著我嗎？

 

身子越來越燙，眼皮越來越重，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5.

 

沉睡了千年，阿斯塔莉第一次被一陣小聲又謹慎的訟念咒語聲擾醒。

 

於是她出現在了召喚她的人類面前。

 

阿斯塔莉看著眼前這個弱小，又渾身是傷的人類，少年黑瞳黑發，膚色蒼白，一看就病弱得不行。

 

他向她許願，甚至主動願意獻祭自己的靈魂。

 

少年的靈魂的確很幹淨，幹淨到她忍不住想染、指，摧毀。

 

少年好像並不知道，魅魔是欲望的化身。

 

魅魔需要的，可不隻是什麼靈魂，而是需要年輕男性們的......作為自己的養分。

 

如果少年許的是其他願望，她說不定真的會考慮。

 

可是他居然說，他想要交換她的愛？

 

魅魔女會有愛嗎？簡直荒謬至極。

 

但她難得地，並沒有捏S他，隻是離開了那個小閣樓。

 

夜晚，爬滿了薔薇的古老城堡中，她煩躁極了。

 

因為此刻，她的腦海中莫名地出現了白日裡，那個該S的弱小人類的模樣，揮之不去，這困擾得她甚至無法入眠。

 

她無法忍受這種不受控，倏然從城堡頂端消失。

 

黑暗降臨，格外的沉。

 

等阿斯塔莉再出現時，她已身處那個黑暗潮湿的小閣樓裡。

 

閣樓裡，少年似乎已經睡熟了。

 

而黑霧中的女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幽深的視線落到少年身上。

 

即使是在夢中，少年的眉頭也皺得很緊，長睫斂在眼睑上，比白天看到他時，顯得還要安靜。

 

月光灑房間裡，能看到少年白日裡異常蒼白的臉，此刻卻呈現出一抹異樣的紅。

 

而他額頭上的紅腫更是煞風景。

 

阿斯塔莉就立於床邊，靜靜地注視著少年，渾身散發的冰冷氣息似讓少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像是因感應到了某種危險而產生的不安。

 

是他把自己喚醒的。

 

她的——食物。

 

他的靈魂太香，他的骨肉與血，都對她有著一種致命的吸引，讓她忍不住地想靠近。

 

如果直接捏S這個人類少年的話，就再也沒有了。

 

阿斯塔莉情不自禁地伸出纖長的手指，順著少年的脖頸開始，慢慢摩挲，緩緩撫上少年的臉。

 

軟軟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