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宿命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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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親手把我的庶妹送上了我心上人的床。


 


她說,我生來就是要嫁太子的,不該生此妄念。


 


後來,我如願成了太子妃。


 


可在我即將嫁入東宮那日,我跟著癩頭和尚走了。


 


我娘拽著我的衣袖哭問我:「為什麼? 」


 


我神情漠然:「就當我瘋了吧。」


 


1


 


我是林府嫡女林瑾姝,自幼克己復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過十三歲便已經名揚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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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稱贊我娘教養有道。


 


隻有我知道,這人前風光背後的苦楚。


 


我娘原是相府的庶出姑娘,下嫁給了我爹一個窮舉子。


 


她心氣高,可奈何我爹高中之後隻任六品修撰,不得重用後更是自暴自棄,納了許多姨娘,生了好些庶子、庶女。


 


她厭恨至極卻無可奈何,打骨子裡認定,這都是她下嫁的錯。


 


是以身為她的女兒,我絕不能低嫁,必須要嫁天底下最尊貴的兒郎。


 


而要嫁這樣的兒郎,我則要是全上京最優秀的女郎!


 


於是自三歲起,我娘便請了家塾裡的塾師給我授課,美其名曰讓我啟蒙得比其他貴女早,早一點學習便多一分勝算。


 


於是我再沒過過一日闲暇日子。


 


在旁人玩耍嬉戲的時候,我被迫讀著晦澀難懂的書冊。


 


在旁人相約遊玩的時候,我在家練著高難復雜的曲目。


 


可饒是如此,我娘依舊不滿意,我稍有一點偷懶,輕則受到斥責,重則罰跪挨打。


 


課業、禮儀、學琴,幾乎貫穿我的前十三年。


 


從不曾中斷。


 


2


 


但好景不長,十三歲這年,我的課業出現了問題。


 


當家塾的夫子走後,我娘就寒了臉,那雙有些內陷的眼嚴肅地盯著我,如鷹隼般犀利,沉聲道:「還有兩年你就及笄了,你怎麼就沒有一點危機意識?這上京城裡的貴女那麼多,家中條件比我們好的也比比皆是,你若是這般憊懶,哪裡能爭過她們!」


 


她撂下筷子,眼裡充斥著失望和恨鐵不成鋼,全然沒有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的親和柔善。


 


我怔怔地看著她,嘴唇嚅動:「娘,我已經盡力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娘冷笑了聲,衣袖翻飛間。


 


「啪」的一聲。


 


一本話本子砸在我眼前。


 


當我的視線匯聚在話本子上的那一刻,瞳孔驟然一縮,心髒狂跳起來。


 


娘怎麼會知道?


 


不等我開口說什麼,我的貼身丫鬟桃枝就被嬤嬤壓了進來,在看到話本子的瞬間臉上血色盡褪。


 


哭喊著求饒:「大娘子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娘冷眼睨著她,語氣森冷:「教唆姑娘看這些不入流的東西,我留你不得,拉出去發賣了!」


 


發賣?!……


 


我急了,再也顧不上什麼,屈膝跪下,緊抓住她的衣袖,嗓音帶了哭腔:「娘,這話本子是我要看的,也是我不想做課業,您要打要罰我沒有怨言,求您別發賣了桃枝!」


 


正值午間,堂屋外來來往往地都是人。


 


大抵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我娘氣得嘴唇顫抖,猛地站起身,怒喝:「荒唐!」


 


我渾身一顫,卻沒退縮。


 


可無濟於事。


 


「把牙婆給我帶來,速速把這小賤蹄子發賣了!」


 


桃枝哭喊著,求我,求我娘。


 


我娘鐵了心,當著我的面,硬著叫牙婆看了牙口,把人拖了下去。


 


我跪得膝蓋發麻,直到聽著桃枝的哭聲漸遠。


 


渾身上下像是被什麼抽走了力氣,我跌坐在地。


 


桃枝自小就跟著我,與我情同姐妹,她見我日子過得太苦,這才悄悄地給我遞了本子消遣。


 


卻不想,竟是害了她!


 


良久,我娘呷了口茶,瞥了一眼神情呆滯的我:「現在,你可知錯?若非你憊懶,桃枝也不至於被發賣。」


 


我:「……」


 


我依舊呆呆地看著早已空無一人的前方。


 


見我不語,我娘彎下身子與我對視,似是嘆了口氣:「瑾姝,你是林府的嫡女,將來是要做太子妃的,你的一言一行都很重要,娘這也是為了你好,那丫頭教唆得你散漫,留著也無用,娘會給你安排更好的丫鬟。」


 


更好的丫鬟?


 


我的視線遲緩地抬起。


 


有什麼人能比得上一心為我的桃枝呢?


 


我不明白。


 


3


 


那日之後,我身邊確實出現了一個丫鬟,名喚戒兒。


 


時時刻刻地提醒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日子好像又恢復到了以前的狀態。


 


我按照我娘的要求整日循規蹈矩,她的臉上總算有了點兒笑模樣。


 


直到那日。


 


到家塾的時候,其他庶弟、庶妹,還有別家的世家子弟都已經到了。


 


因著我平日裡獨來獨往的緣故,與其他人都不甚相熟,隻有庶妹林瀾姝與我關系近一些。


 


見著我來,她偷摸著將一方手帕遞給我,嬌俏的面上露出個笑:「嫡姐,快嘗嘗,這是我小娘給我買的。」


 


手帕裡包著幾塊甜膩的桂花糕。


 


我眼神發直地瞧著,我倒不是沒有見過,隻是我娘從不許我吃這些甜膩的食物。


 


我娘說,女子身段要好,所以她自幼便克制著我的吃食,不許我多吃一米粒,更別提這些容易讓人長胖的東西了。


 


理智讓我覺得我不該吃,可等我回過神時,已經將桂花糕放進了嘴裡。


 


很甜,伴隨著桂花的香味在味蕾散開,久違的歡喜感湧上心頭。


 


可這種欣喜沒有維持多久。


 


我忘了帶筆墨,當我娘攜嬤嬤來給我送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


 


我心中「咯噔」一聲,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將桂花糕盡數地扔到了地上。


 


可我娘已經看到了。


 


我下意識地將瀾姝攔在身後。


 


其他人還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笑鬧著:「原是林家娘子來了。」


 


我娘連明面上的禮儀都懶得做,她沒有打我,隻是命嬤嬤將瀾姝拽了出去,當著眾人的面,狠狠地打了她好幾巴掌,惡聲地罵著:「好你個小賤蹄子,竟敢帶壞你的嫡姐,今日我便將你送出府去!」


 


她說到做到,扯著林瀾姝就往外走。


 


變故來得太快,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隻愣愣地看著。


 


我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又覺丟人又慌,眼淚直掉:「娘!」


 


瀾姝生了張俏麗的臉,我娘私底下總罵她是個狐媚子,那過長的指甲在那張臉上劃出許多血痕。


 


若是不及時地治療,怕是要毀容了。


 


在這個家裡,其他庶弟、庶妹從不與我親近,隻有她待我親厚。


 


桃枝我沒能護住,我絕不能再讓瀾姝受我連累!


 


我娘對我的話置若罔聞,甩開我的手,不管不顧地就要往外走。


 


我被甩得後退了一步,也不知怎麼回事,胸腔內似有火焰燃燒起來,頃刻間燃燒了我的理智,我再也顧不得什麼,搬起琴大喊:「若是您帶走瀾姝,我現在就把琴砸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


 


娘的腳步停下了。


 


4


 


家塾裡,所有的官宦子弟目瞪口呆地盯著向來溫良恭順的我抱著古琴毅然決然的模樣。


 


撕去了乖順的偽裝,我歇斯底裡的大吼幾乎讓我娘顏面盡失。


 


她的眼裡充斥著不可置信,像是不敢相信向來聽話的我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舉動。


 


但她隻震愣了一會兒便回過了神,掃了眼眾人,弱了聲:「你倒是疼她,罷了,那便先把她留下。」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隻有我知道。


 


這不是我娘的妥協,而是她怒到極致的表現。


 


等散了課回去,等待我的還不知是什麼可怕的後果。


 


但現在,隻要能保住瀾姝,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這場鬧劇終於落下。


 


瀾姝被匆匆地趕來的孫小娘帶走,臨走前,我還聽見她心疼她的女兒:「都說了叫你別靠近那瘋婦的女兒,你偏不聽,瞧你這臉被打得,咱快回去請大夫看看去!」


 


我的目光追著她們遠去,最後落在地上的桂花糕上。


 


不知是被誰踩了幾腳。


 


好看的形狀被碾碎,變成了一攤爛泥。


 


在這個家裡,我好像又變成一個人了。


 


5


 


那晚回去之後,我跪了一整夜的祠堂。


 


直到天亮時,我娘才來,她眼睛紅腫,顯然也沒有睡好。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冷著臉,高高在上地覷著我:「一個庶女就讓你想砸了琴,林瑾姝,你出息了啊。」


 


膝蓋下枕了墊子,跪得不疼,隻是麻。


 


我低著頭沒有出聲,我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也沒有想明白。


 


她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嫁太子呢?


 


我嫁給太子,和她嫁給我爹有什麼區別?


 


不都是男人嗎?


 


「娘,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驀地,我開了腔。


 


聞言,我娘憤怒的情緒散了些,她以為我是想通了,語氣溫和了一些:「太子德才兼備、軒然霞舉,京中不少女郎做夢都想嫁他呢,你模樣生得好,又有才情,還有相府的關系,機會是要比其他人大上許多的。」


 


她雖是相府庶女,可她的嫡姐還有其他姊妹生的都是兒子,小一輩裡隻有我一個女兒家。


 


說著,她眼裡浮現憧憬:「咱們這幾日多去相府走動走動,等你嫁了太子,成了太子妃,你就知道這日子會過得有多好了。咱們女人啊,隻有嫁得好,日子才能過得好。」


 


我木然地點點頭。


 


出了之前家塾的事之後,在之後的日子裡,府裡再無人同我說話。


 


庶弟、庶妹們見了我都避之三舍,宛若我是洪水猛獸。


 


但也有好消息。


 


我的課業重新被夫子誇贊,就連教我練琴的師傅也說我的琴技是其他貴女比不上的,我娘得知了這個消息,準許我休息一天。


 


於是我挑了這天,去見了竹馬齊邵禮。


 


那時的我不知道,這一面,到最後竟會變得那樣荒謬。


 


6


 


我九歲那年就和齊邵禮認識了。


 


他與我住在同一條街上,不是什麼溫潤端方、博古通今的才子。


 


而是個性子火爆的世家子弟,風流不羈,慣來隨性。


 


從前同在家塾時,他對我照顧頗多,甚至在別人欺負我時出手相助。


 


事後面對我時,惡聲惡氣道:「你才多大年紀,別老聽你娘的,你是你自己,不想幹的事兒別幹,小爺護著你。」


 


他話說得兇,可我卻注意到,他的耳尖是紅的。


 


我和他約定在湖邊碰面。


 


出門前我刻意地繞了好幾條街,確保不會被我娘的人發現之後,這才到了約定的地點。


 


等我到時,齊邵禮已經到了。


 


他著一身騎裝,回過頭時,迎面吹過的風拂過他張揚的眉眼,在看到我的一瞬間,那雙漆黑的眸裡綻放出欣喜:「瑾姝!」


 


他朝我走了幾步,又克制地停了下來,拍了拍旁邊的紅鬃馬,笑了:「騎過馬沒?今兒帶你試試?」


 


我搖頭。


 


騎馬這種容易傷到肌膚的活動,我娘是絕對不可能允許我做的。


 


聞言,他朗聲地大笑,翻身上馬,將馬騎到我身邊,朝我伸出手:「上來。」


 


我仰頭呆看他,他眉眼含笑,熱烈得好像一團火。


 


胸腔內那顆S寂的心復了燃。


 


心跳聲震耳欲聾。


 


紅衣少年郎,風流長肆意。


 


大抵說的就是他這樣吧。


 


鬼使神差地,我握住了他的手,越了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