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萬歲,椒花頌聲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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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旋即卻又釋然了。


陳南初,總是要走出去的,對吧?


 


8


 


我朝民風開放,燈會中,公子佳人成雙成對,好不熱鬧。


 


我走在沈長凜裡側,略有些拘謹。


 


「南初妹妹,前頭又賣糖葫蘆的,你吃不吃?」


 


沈長凜語氣溫和,並不會給人不適之感,但我的心神卻不由得被路人的談話給吸引了。


 


「聽說了嗎?今晚齊娅姑娘也會表演呢,就在前頭!」


 


「早就聽說啦!我今晚就是特為著齊娅姑娘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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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娅便是那馴馬女,早在京中闖出了名聲。


 


沈長凜見我沒有回應他,微微側過頭。


 


「你也想去看馬戲嗎?」


 


我趕忙搖頭:「我們往這邊走吧。」


 


齊娅在,想必趙青榮也一定會來吧。


 


沈長凜眼神中有幾分探究,他卻沒再說什麼,從善如流和我走了另一條道。


 


縱使換了路,我卻莫名心神不寧,碰巧前頭有賣面具的,我便主動開口:


 


「長凜哥哥,我們買個面具吧。」


 


燈會上戴面具的人並不少,混入其中,並不顯得扎眼。


 


沈長凜欣然答應,挑了一鷹一兔,和我一同戴上。


 


沈長凜五官英挺,蒼鷹面具極適合他,更顯得他英武不凡。


 


他目光如水地看著我,笑容溫柔:


 


「很好看。」


 


我抿唇一笑,心中總算安穩幾分。


 


漫無目的地逛著,沈長凜與我講起他在邊疆的種種經歷,這都是我在京城未曾見過的,便也慢慢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那日軍中將士都睡下了,突然聽得營帳中有窸窸窣窣的輕響。我睡得淺,睜眼一看,卻對上一雙碧綠的眼睛——」


 


我聽得呼吸一窒,不自覺抓上沈長凜的手臂:「然後呢?」


 


沈長凜眼含笑意地看了眼我的手,正欲往下說,前面突然騷動起來。


 


「馬發狂了!馬發狂了!」


 


原來我們不知不覺竟繞到了齊娅表演的地方。


 


燈會上熙熙攘攘,若馬失控發狂,不知會有多少人受傷!


 


沈長凜目光一凜,交代我躲在安全處,便疾步向亂處跑去。


 


我攥緊披風,踮腳去看,也不免緊張。


 


卻在此時,我驀地感覺腰間一緊,像是有人在拉拽什麼。


 


錯愕扭頭,我對上一張不懷好意的臉,竟是有人趁亂來搶我腰間荷包!


 


我自然不讓,想往後躲,那人卻目露兇光,直接從胸口掏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


 


「臭娘們兒,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罷,那匕首便直直朝我刺過來。


 


我想過無數次自己會因何而S,卻從未想過會葬身歹人之手。


 


那一刻,腦子裡竟是冒出一個莫名的念頭。


 


可惜了,沒能和趙青榮好好告別。


 


眼看著這匕首就要插入我的胸口,卻沒能刺得下來,而是被人臨空一腳踢飛。


 


我心頭一喜,脫口而出道:「長凜哥哥!」


 


來人卻慢慢轉過頭,長眉入鬢,俊美無雙。


 


趙青榮SS盯著我,咬牙切齒道:


 


「真不好意思,不是你的長凜哥哥,讓你失望了。」


 


9


 


趙青榮把那歹人拖進巷子,下手之兇狠,讓我疑心他甚至會將那人活活打S。


 


我弱弱去拽他袖子:「把他送去官府就好了,再打下去他就沒命了。」


 


趙青榮卻惡狠狠道:「敢動你,打S都算輕的。」


 


但說歸說,好歹還是停了下來,那歹人早就暈S了過去。


 


我低著頭,想來想去,還是該跟趙青榮道聲謝。


 


「小公爺,謝謝你啊。」


 


趙青榮吐出一口濁氣:「真要謝,就別喊什麼小公爺。」


 


說罷,又語氣涼薄道,「喊沈長凜便是一口一個『長凜哥哥』,喊我就成了小公爺?陳南初,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捏著衣角,不知道怎麼去回答,隻能岔開話題。


 


「你今日是來看齊娅表演的嗎?」


 


「看她作甚?」


 


我垂下眼:「京城誰人不知,齊娅姑娘的表演,小公爺場場不落。」


 


趙青榮煩躁道:「我那是有求於她……反正,我來這兒和她沒關系,我是來看你的。」


 


我心中一動,說出口的話有幾分艱澀:「……為何要看我?」


 


趙青榮幽深的眸子緊盯著我,突然向前一步,將我抵在牆上,手還特意墊在我腦後。


 


「陳南初,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不自在地想扭頭,卻被趙青榮捏著下巴,被迫與他對視。


 


趙青榮眼中又湧起與那日一樣的濃烈情緒,他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我,聲音中帶上幾分討好和誘惑。


 


「初初,別跟他走,聽哥哥的。」


 


我腦袋一暈,還未來得及細想,便被趙青榮揭開面具。


 


毛絨絨的兔子面具被扔出好遠,我卻無暇顧及。


 


因為趙青榮微燙的唇,驀地壓了下來。


 


有煙花在腦中炸開。


 


無數次自以為清醒的規勸,都比不過身體的本能。


 


在唇齒相依的那一刻,我全身血液都在瘋狂叫囂——


 


我要趙青榮。


 


我隻要他。


 


10


 


我沉溺於趙青榮的吻中,隻有我自己知道,藏在袖中的手早已興奮到戰慄。


 


可我依舊勉強將理智喚回,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趙青榮的臉上。


 


這一巴掌毫無保留,趙青榮的嘴角破開,頓時沁出血珠。


 


趙青榮「嘶」一聲,舔了舔嘴角,傲氣如他,卻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就是個混賬,但初初今日便是打S我,我也不能讓你跟沈長凜那廝走。」


 


說罷,他將身側的軟鞭解下,塞到我的手中,揚眉道:


 


「我皮糙肉厚不怕打,但不能累著你,用這個,隨你抽多少下,我決計不躲。」


 


我握著軟鞭,心軟得一塌糊塗,面上卻端出一副冷硬的神色。


 


「我在小公爺心中,原來可以隨意輕賤的。」


 


趙青榮急得團團轉,硬是在數九寒冬冒出滿頭細汗。


 


「小祖宗,偏要我把心挖出來,你才看得分明嗎?」


 


我側過臉,掩去嘴角的笑意:「誰知這番話,小公爺對幾個女子說過呢。」


 


趙青榮重重嘆了口氣,正欲開口,巷口卻驀地有人在喚我。


 


「南初妹妹,南初妹妹!」


 


是沈長凜。


 


我抬步便要走,手腕卻被趙青榮一把圈住。


 


趙青榮眼眶通紅,似乎隨時Ṱũ̂⁵都要落下淚來。


 


「初初,你別和他走。」


 


趙青榮的手在發抖,他真的在怕。


 


但我卻硬著心腸,將他手一點點拉開。


 


「初……」


 


我打斷他,對著巷口揚聲道:「長凜哥哥,我在這兒。」


 


趙青榮無力地靠在牆上,總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竟是顯出幾分頹唐來。


 


我想回頭緊緊抱住他,但我不能。


 


因為隻有趙青榮足夠心痛,才足夠刻骨銘心。


 


愛太過捉摸不透,或許在哪個平凡的午後便會隨一陣風一起消失殆盡。


 


但失去時的撕心裂肺,卻會變成心口上的一道疤。


 


11


 


本是熱熱鬧鬧的燈會,但出了亂子,便蕭條了起來。


 


我和沈長凜走在回府的路上。


 


「制住馬匹,回頭卻沒瞧見你,嚇S我了。」


 


我微笑不語。


 


沈長凜撓撓頭,有些抱歉:


 


「我不該把你一個人拋下的,當時那麼亂,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就是以S謝罪都不夠。」


 


我認真地看著沈長凜:「長凜哥哥,你身為將軍,保護百姓,何錯之有?」


 


沈長凜卻嘆了口氣:「可我也該保護你。」


 


我望著皎潔的明月,輕笑道:「長凜哥哥,你身邊合該站一個能與你並肩的女子,而非是軟肋。」


 


蒼鷹該翱翔九天,本就不該為一隻兔子而失去搏擊長空的能力。


 


沈長凜眼中有幾分失落,他向後微微側過頭,意有所指:


 


「那他呢?」


 


趙青榮鬼鬼祟祟跟在我們身後,他自以為不露痕跡,卻哪裡躲得過小將軍的耳目。


 


我搖搖頭,有些無奈道:


 


「他不一樣。」


 


沈長凜沉默不語,半晌後,才釋然地舒了口氣。


 


「我明白南初妹妹的意思,但說來說去,不過是比不過那臭小子在你心中的分量。」


 


我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恰好到了陳府門口。


 


沈長凜站定,為我擋住夜間的寒風。


 


「無論如何,今晚我很高興能與你同遊,也祝南初妹妹,心想事成。」


 


趙青榮像一團火,燦爛而熱烈;沈長凜卻是巍峨青山,剛毅而包容。


 


我展眉一笑:「長凜哥哥,你也是。」


 


沈長凜眼中突然閃過一絲促狹。


 


他上前一步,虛虛將我攏在懷裡,一觸即放。


 


我懵懂地看著他。


 


沈長凜卻眨眨眼:「仗沒打贏,總要讓我給他添點堵吧。」


 


我明白過來,啼笑皆非。


 


12


 


回到府中,阿母還沒睡。


 


瞧我回來,她先是把湯婆子塞我掌中,又拉著我在床邊坐下。


 


「怎麼樣,玩得開心嗎?」


 


我知道阿母等到這會兒,定然不隻是為了問我一句「開不開心」。


 


我把頭靠在阿母肩上,眷戀地蹭了蹭。


 


「阿母,阿初還是歡喜趙青榮,怎麼辦才好呢?」


 


隻是普普通通一句話,阿母卻猝然紅了眼眶。


 


她溫柔地捧著我的臉,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


 


「阿初,阿母隻是怕你受傷。


 


「可沒關系,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喜歡,便大膽地去。


 


「無論如何,還有阿父和阿母在,我們阿初,永遠是阿母的寶貝。」


 


眼淚不斷溢出眼眶,我連忙去擦,悶聲悶氣道:


 


「今日我要同阿母一起睡。」


 


阿母戳了戳我的腦門,嗔道:「你呀!」


 


洗漱後熄了燈,我抱著阿母睡得香甜,卻不知國公府忙活了一夜。


 


「哎喲小公爺,別喝了,這都第三壇啦!」


 


趙青榮推開管家,又是一杯下肚。


 


明明是上好的陳釀,喝在嘴裡,卻是苦不堪言。


 


管家實在沒辦法,隻能稟告了趙國公和華陽郡主。


 


華陽郡主匆匆趕來,看到的便是自家兒子抱著酒壇哭哭啼啼的模樣。


 


華陽郡主頓時秀眉擰起,上前便要奪走酒壇。


 


可無奈,趙青榮抱酒壇跟抱著個寶貝似的,誰跟他搶,他還要急,隻好作罷。


 


屏退下人,華陽郡主踢了踢癱坐在地的兒子,嫌棄道:


 


「瞧你那樣子,成何體統,不知道還以為媳婦兒跟人跑了呢。」


 


話音剛落,趙青榮哭得更大聲了。


 


華陽郡主杏眼圓睜:「小南初當真不要你啦?」


 


趙青榮抽抽噎噎:「我……我是混賬……初初……初初肯定再也不想……不想理我了……」


 


華陽郡主嘆了口氣,蹲在自家兒子面前,恨鐵不成鋼道: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想當初不知多少姑娘追在你阿父身後跑,現在不也被我馴得跟條狗似的嗎?你倒好,小南初都要被人搶走了,你就知道哭!」


 


趙青榮迷茫地看著自家阿母,總覺得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華陽郡主微眯起眼:「想不想追回小南初?」


 


趙青榮忙不迭道:「想!」


 


「那就聽阿母的,外袍脫了,坐外面去!」


 


趙青榮混沌的腦子想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但阿母說了,這樣可以追回初初。


 


那就照做!


 


趙青榮脫了外袍,形單影隻地蹲在花園中的石凳上,被冷風吹得直哆嗦,可想起初初,卻又滿心都熱了起來。


 


初初,我的初初。


 


趙國公姍姍來遲,看著自家傻兒子,自己先冷得一哆嗦。


 


「阿音,青榮凍出病了怎麼辦?」


 


華陽郡主冷笑一聲:「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接著,她又放低了聲音。


 


「南初那孩子身子弱,從小吃了許多苦,難免多思多慮。你兒子是個蜜罐裡長大的,多磋磨磋磨,日後才不會做出那朝三暮四的行徑來。」


 


趙國公攬著愛妻的肩,笑道:「難怪你明知道青榮與那齊娅並沒什麼,卻任由京中流言四起。」


 


華陽郡主哼笑一聲:「你兒子單知道憑著心意準備勞什子驚喜,卻根本不知道,對於女兒家而言,最要緊的是心裡安定。」


 


「李管家,你盯著點兒,別叫他一不小心給凍S了。」


 


華陽郡主吩咐了一句,便和趙國公一同進了屋。


 


13


 


第二日一早,我便聽說趙青榮病了。


 


心頭一緊,我追問道:「怎麼好端端便病了?」


 


蓮翠道:「我聽國公府採買的下人說,小公爺喝了一夜的酒,又在園子裡吹了冷風,這不就病倒了。說是燒得厲害,郡主都特意打發人去宮裡請太醫了。」


 


趙青榮從小便身強體壯,打噴嚏都算是少見,什麼時候生過這麼重的病?


 


我有些坐不住,蓮翠見我的樣子,試探道:「姑娘,你要去看看嗎?」


 


我沉聲道:「備馬吧。」


 


到了國公府,管家客客氣氣把我請去前廳,前廳燒著旺旺的火爐,倒是一絲寒意也無。


 


茶是好茶,糕點也精致,但我卻坐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