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

 

早知道就把話爛在肚子裡了。

 

07

 

回去的路上，有個擺攤算命的叫住我們，「緣主留步！」

 

我們就留步了。

 

「我看緣主面相極好，可要來算一卦？一卦十文錢，很劃算的……」那算命先生眯著眼湊上來，用幹巴巴的手攔住我。

 

我聽到十文錢這裡就準備拉著青玉走了，但是算命先生SS攔著不讓。

 

「緣主別走啊，」算命先生從他的地攤上掏出一筒竹籤懟到我眼前，「那抽個籤子吧，這個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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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迫不得已隨手抽了一根。

 

那算命先生拿去瞥了眼，摸摸胡須就說，「這是個好籤，正大有鬼神之助，吉祥成忠厚之報；不怕邪魔小祟，隻看秋收冬藏。」

 

「看來緣主身後有貴人相助，一路必將逢兇化吉，是封侯拜相的錦繡前程吶！」

 

貴人？我想了想，青玉仙君確實是我的貴人。如果沒有他，我窮盡一生也隻是個砍柴種田的草莽。

 

但是我不太想逢兇化吉，我想一路吉下去。

 

還封侯拜相呢，我朝那算命先生翻了個大白眼。我既不是皇親國戚，也不是功勳卓著的大將軍，光用腳趾頭想想這也是不可能的事。

 

「緣主可要再細算一卦？」那算命先生還不S心地想宰我一筆。

 

我對卜卦沒興趣，瞅準時機拉著青玉仙君就跑。

 

到家後，青玉仙君還絮絮叨叨地教育我，「算命先生說的話不能全信……」

 

他支支吾吾的，每說一句都仔細斟酌斟酌，「我雖然是個神明，但是……」

 

「我知道，你不能保佑我大富大貴，也不能保佑我一生康健，」我速速打斷他的話，「沒事的，我不會怪你的！」

 

畢竟我也沒真想要大富大貴，隻求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盡管我確實有個當將軍的夢，但誰能拒絕安穩的生活呢？

 

沒想到算命先生一語成谶。

 

08

 

春節還沒過完呢，縣令就下發了告示。

 

說是邊關突發戰事，每家每戶至少要出一名兵役。

 

這消息對所有人來說無疑都是個沉重的打擊。

 

中原近百年沒有戰爭，朝廷的軍隊早就外強中幹了。

 

「我要隨軍去邊關了。」我本來在收拾行李，可收著收著就突然就有點緊張了。

 

青玉仙君聽我這麼說，拍拍我腦袋，安慰我：「沒關系，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我一點兒沒被安慰到，「你怎麼可能一直在我身邊？」

 

青玉仙君卻認真道，「可以的，我變成平安符給你帶身上。」

 

「平安符頂什麼用……」我起初聽錯了，以為他要送我個平安符，說著說著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你變成平安符？！你還會變平安符？！」

 

青玉仙君笑了笑，「我好歹也是個神仙，這點小法術還是會的。」

 

這下用不著緊張了，有個神仙陪我出徵，還是我一個人的神仙，我想想都覺得刺激。

 

「你先變給我看看。」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神仙變成的平安符是個什麼樣兒。

 

沒想到青玉仙君一口拒絕了我，「不行，太浪費我法力了。」

 

我這才想起來這個屬於我一個人的神仙是個不頂用的。

 

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有他在，我至少不會覺得孤身一人。

 

第二日天明出發的時候，青玉仙君果然變成了一塊很小的平安符。

 

平安符隻有指甲蓋那麼大，看著像是玉做的，有柔柔的光澤。

 

一個透明的、縮小的青玉仙君盤腿坐在上面，朝我揮了揮手，然後一頭鑽進了平安符。

 

「有事叫我。」

 

我一激靈，這句話就像貼著我耳邊說的一樣。

 

太冒犯了……

 

09

 

我到軍營第一天就出了風頭。不怪別人，主要還是怪我力氣太大了。

 

初到軍營的時候，有個一臉橫肉的兵痞見我年輕就以為我好欺負。

 

午飯的時候他攔住我，要我手裡僅有的一個肉包子。

 

笑話！到手的肉包子怎麼可能白白送出去？

 

我不慌不忙地咬了一口包子，一邊吃一邊白了他一眼。

 

誰想到他還無能狂怒了，抡起拳頭就朝我打過來。

 

我單手就接了他一拳，本以為他會就此收手，結果他還沒站穩就急著打出第二拳了。

 

我沒躲，順勢鎖住他手腕，「輕輕」往後一擰。

 

於是就出事了。

 

好嘛，那兵痞一隻手臂被我弄脫臼了。

 

他帶來的一群小跟班嚇得待在原地，等我把嘴裡的包子吃完了才有人反應過來要去叫軍醫。

 

我本著不把事情鬧大的原則就攔住了他，「我會正骨，用不著軍醫。」

 

說完我鉗住那兵痞的手前後左右動了動，趁他不注意猛得一送，就聽得卡擦一聲。

 

手臂接上了。

 

這技能還是青玉仙君教我的。

 

這事兒一出，我就順理成章地成了他們的新任「老大」。

 

隻是我還沒得意多久，到了晚上，青玉仙君就氣呼呼地從平安符裡出來語重心長地教訓我。

 

「行軍不是兒戲，你怎能……」

 

我把平安符從脖子上摘下來，雙手捧著舉到眼前。

 

青玉仙君化的小人兒盤腿坐在平安符上，我捧著平安符就像是把他也捧進了掌心。

 

「聽見沒有？」他見我走神，又提高聲音問了一遍。

 

「聽見啦，」我撇撇嘴，不太服氣，「是他先動手的，我都沒用幾分力氣……」

 

青玉仙君一臉嚴肅地盯著我，不說話。

 

我連忙辯解，「我真沒用力！」

 

青玉仙君「哦」了一聲，咻的一下鑽進平安符裡去了。

 

我還想再狡辯幾句，就聽有人掀開帳篷進來了，嚇得我連忙把平安符塞進懷裡。

 

「老大你跟誰說話呢？」

 

「沒啊，我自言自語呢。」

 

「哦，我給你留了位置，來吃晚飯嗎？」

 

「來！馬上來！」

 

……

 

我吃飽喝足後突然想起青玉仙君還沒吃飯，便小聲問他要不要偷偷給他帶點吃的。

 

他也小聲說不用，平安符不需要進食。

 

而我覺得這得受益於我第一天出的風頭。

 

那十來個人折服於我的實力，對我那叫一個言聽計從，而我又是青玉仙君的信徒，他們四舍五入大概也能算是青玉仙君的信徒了。

 

當初青玉仙君靠我一人的供奉就能一直活蹦亂跳到現在，如今信徒多了，應該也就不需要吃飯了。

 

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

 

10

 

訓練了小半個月後，我們營的人就上了前線。

 

這是我第一次S人，我不知道怎麼去描述那種感覺。

 

鮮血噴濺到我臉上的時候，我已經忘了什麼是害怕，胸腔裡燃起了一腔孤勇。往日裡使不完的神力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我顧不得膽怯，隻顧著往前衝。

 

我們營的人勢如破竹，很快就在敵軍的右翼撕開了一道口子。

 

一片混亂中，身側有把刀衝我砍來。我手裡的兵刃正當著前面兩個敵兵的刀，沒有餘力再躲。

 

電光火石間，我聽見耳邊驟然響起兵甲相撞的刺耳嗡鳴。

 

失去意識前，我還聽到青玉仙君大喊了一句「沈奕小心！」

 

我心想，這次完蛋了。

 

……

 

所幸我福大命大，那刀隻砍穿了我的甲胄，在我肩上留下一道嚇人的口子。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被安頓在了自己的帳篷裡，肩上的傷口也上了藥綁了繃帶。

 

我摸了摸脖子上掛的平安符，松了口氣。還還好，沒把我的神仙弄丟。

 

帳篷裡沒人的時候，青玉仙君從平安符裡飄出來，爬上我的臉給了我一拳。

 

可惜他如今這個體型還沒我拳頭大，打人也跟撓痒痒似的，我沒什麼感覺。

 

「叫你傻子一樣往前衝，這下好了，掛彩了吧？」青玉仙君苦口婆心教育我，「作戰不能逞匹夫之勇，你一個人怎能防得住四面八方的刀劍……」

 

「要跟戰友配合好……我都知道，」我知道青玉仙君後面要說什麼，順口就接了，「我這不是第一次嘛，不是很熟練，下次就知道了。」

 

「你焉知自己下次還有命在？」

 

「我不是還有你嘛。」

 

「沈奕，」他嚴肅起來，「我不能插手凡間的事，尤其是戰爭。」

 

「就算你S在我面前，我也不能出手。你明白嗎？」

 

盡管知道他這是在擔心我，我還是有點失落，低低應了聲「知道了」。

 

他見我一下子蔫吧了，又找補道：「所以我才要你衝鋒時一定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我不想你受傷。」

 

我「嗯」了一聲，心裡卻在惡意揣度，這個沒用的神仙肯定是怕我S了以後沒人供奉他。

 

11

 

聽說這次小交鋒我們大獲全勝。

 

論功行賞時，我還拿了頭功，順順利利地成了十夫長。

 

但是後幾次的戰況就不怎麼理想了。我在的這支北部軍節節敗退，盡管我仍然在升職。

 

中原和南蠻的交戰整整持續了三年。

 

我用了短短兩年的時間從十夫長升到百夫長、千夫長，又一路做到將軍。

 

我已經到了可以行冠禮的年紀。

 

有一天，我忽然意識到我幼時的將軍夢好像就快實現了，隻差班師回朝，不出意外的話，我就能功名加身。

 

做到將軍的時候我才知道，這支部隊的統帥隻是個臨時被拉來充數的文官。

 

多荒唐啊。

 

統帥雖然忌憚我，可他手上實在無可用之才，隻能硬著頭皮重用我。

 

我領兵的幾次戰役都贏了。其中有一部分是我和部下驍勇善戰的功勞，還有一部分功勞其實當屬於青玉仙君。

 

我雖然天生神力，但智謀不足。青玉仙君卻耍得一手好計，兵法被他用的出神入化。

 

但凡我聽他的意見，以少勝多、反敗為勝那都不是難事。

 

我擔心他壞了神仙的規矩，還問過他，「你先前不是說不能插手凡間的戰事嗎？」

 

他說，「我不動手就行，動動嘴皮子他們又發現不了。」

 

我如今對他「九重天上最年輕的武神」這個名頭深信不疑，對他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已經成了我的好友、我的良師。

 

他這樣出色的人，不該隻是個落魄神明。

 

他該受百姓香火，受萬人敬仰。

 

他的金身該高坐於廟堂之上。

 

等到戰事結束，我想為他蓋一座武神廟，在他廟裡點滿長明燈。我會讓所有人知道武神青玉仙君的存在。

 

這樣他就不會因缺少供奉而擔憂實體消散了。

 

當然，這是後話。

 

12

 

「今天是中秋呢，」我掏出平安符敲了敲，「去看月亮嗎？」

 

青玉仙君不慌不忙地從平安符裡飄出來，「走吧。」

 

「怎麼今天答應得這麼爽快？」

 

「我說不去你就不去了嗎？」

 

我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那倒也是，就算他說不去我也會強拉他一起的。

 

我帶了壺好酒，找了個僻靜的小土坡，抬頭就能看見月亮。

 

青玉仙君難得恢復了真身，並肩走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我已經和他一樣高了。

 

「你要來點嗎？」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酒壺往他面前一送。

 

他沒有說話，隻從我手裡接過酒壺，猛灌了幾口烈酒。

 

那酒壺我剛喝過，想到青玉仙君竟然願意喝我喝過的東西，一股子莫名的暗爽就從心底鑽出來。

 

我其實酒量不好，八兩已經是極限了。

 

但是今天中秋，是個好節日。雖然沒有親人等著和我團圓，我仍然覺得今天應該開心一些。

 

畢竟和南蠻的戰爭看起來快結束了，再有三四個月，大家都能回家和親人團聚了。

 

我床底下還塞著好幾罐骨灰，他們也都等著回家呢。

 

想著想著，我不知不覺又喝了不少。

 

這時候我腦子也不太清醒了。

 

我扯著青玉仙君的袖子就說，「今天那個京城來的小公子問我的字是什麼，我說我還沒有取字……」

 

「他還嘲笑我……他有什麼好得意的，一副弱雞相，那小胳膊細的我一隻手就能擰斷……哼！」

 

我那時候意識不清，模模糊糊記得自己好像靠在了青玉仙君身上，纏著他問，「仙君，為什麼我沒有字啊……」

 

「明灼。」

 

這時候我酒醒了幾分，聽到青玉仙君吐出個陌生的名字。

 

「啊？」

 

13

 

「明灼。我給你取的字，滿意嗎？」

 

我徹底清醒了。

 

青玉仙君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我教你這麼些年，也該算你半個師長，給你取字雖然稍有些不妥……」

 

我急忙搶白，「妥！妥！沒什麼不妥的……」

 

我樂呵呵地接受了剛剛得來的字，反復念了好幾遍。

 

「明取的是日月之意，望你如月之恆，如日之升；灼是望你如烈日驕陽，和你的名也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