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聽到宋佳脫離危險後，我心裡才稍微得到了一些安撫。

 

可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13

 

晚上學校軍訓結束。

 

張盼盼來醫院看我和宋佳了。

 

宋佳從小到大因為腸胃上的問題，進了無數次醫院。

 

因此他們一家人都很抗拒醫院的味道。

 

所以宋佳轉進普通病房沒多久，就被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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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叔叔說他們給宋佳配了家庭醫生。

 

家庭醫生對宋佳的身體狀況十分了解，再加上宋佳很討厭進醫院，從她清醒到現在心情就一直很低落。

 

回家養病對宋佳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張盼盼進病房的時候，手裡拎著她前幾天在水果店買的打折蘋果。

 

這讓我瞬間想起她在寢室裡的做派。

 

為了避免浪費，吃水果要從壞的開始吃。

 

買牛奶要去買臨期產品。

 

好幾次都把她的臨期牛奶和我們的新鮮牛奶混在一起。

 

然後她把新鮮的喝了，讓我們喝臨期的。

 

被發現後，又說自己隻是不想浪費。

 

前面接連幾次，都沒有出現今天這樣嚴重的問題。

 

我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隻是自己拿牛奶的時候多加注意一下。

 

誰曾想她居然連藥物類的東西都敢給我們吃過期的。

 

我真是低估了一個人的偏執境界。

 

但她嘴上說著節約，可實際上她那些臨期和過期的產品，貌似都是塞給了我們和其他同學。

 

而她自己壓根就沒有吃。

 

「咦，若若，佳佳呢？不是說你們在一間病房嗎？」

 

張盼盼把水果放在桌子上，站在旁邊看我。

 

我抬眼看她，冷冷開口。

 

「你還有臉問佳佳？佳佳從早上被送到醫院開始就一直沒有從搶救室裡出來！你現在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賠償我和佳佳的醫藥費。」

 

「哦。對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家停止對你的所有資助，我爸說他不想資助任何白眼狼和品行不端正的學生。當初資助協議上有一條條款上寫得很清楚，如果被資助方一旦被發現有任何違背法律條款和道德的行為，資助方有權追回所有資助金額。」

 

張盼盼神色滯住，她蹙眉看我，「若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要賠償你和佳佳的醫藥費？我什麼時候做了違背法律條款的事了？為什麼要停止對我的資助？」

 

說著她伸手來拉我的胳膊。

 

我身體雖然還很虛弱，但在憤怒的驅使下，力氣竟然比平時更大。

 

我用力甩開張盼盼的手，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病房裡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讓空氣瞬間停滯片刻。

 

幾秒後，再度響起我氣得顫抖的聲音。

 

「別他媽碰老子！」

 

「張盼盼，你現在也是大學生了，有些話非要我說明白你才聽得懂嗎？你明知道那盒藿香正氣液是過期產品，你還拿給我和佳佳喝。並且還帶著主觀意識的將上面印有保質期的標籤撕掉。你這個行為是投毒，你是S人未遂！」

 

聽到S人未遂四個字，張盼盼瞬間慌了。

 

她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隨著她轟然跪地的動作，病房的床頭櫃上的水杯掉在了地上。

 

玻璃杯摔得粉碎，飛濺起來的玻璃渣劃傷了她的手。

 

血跡蜿蜒刺眼，她伸手來抓我的胳膊，血染在了床單上。

 

14

 

爸媽帶著警察從樓下上來做筆錄。

 

剛好看見這一幕。

 

爸爸眼花看錯了，以為是我受傷了。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自責中度過，現在看見張盼盼和我拉扯在一起，還見了血，瞬間炸了。

 

連身後的警察都顧不上，就衝過來重重甩了張盼盼一巴掌。

 

胸膛劇烈起伏，爸爸指著張盼盼忿忿開口。

 

「張盼盼！我們家從你讀高中開始就一直資助你到現在，你不感恩就算了，居然還把我女兒害得住院。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張盼盼被打懵了。

 

她踉跄得跌坐在地上，愣神了幾秒後，她又開始賣慘。

 

病房裡擠滿了人，有警察，有醫生，有護士。

 

大家都看著張盼盼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講述命運對自己的不公。

 

她說從小到大她都是這麼過來的，她吃過不少過期的食物，喝過不少過期的藥物，頂多也隻是拉拉肚子，從來沒有出過今天這樣嚴重的事。

 

「可能是我這種人天生命賤，沒有若若你們金貴。」

 

說著她跪爬到我爸腳邊，拽著我爸的褲腳一個勁磕頭。

 

「叔叔，我直到錯了。奶奶把我供到現在，讓我讀大學不容易，她很辛苦，我不想讓她一把年紀了還為我操心，我不想辜負她這些年對我的付出，求你們原諒我一次。求你們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爸低頭看著張盼盼，眼裡的怒意逐漸化開，他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我見狀也開始哭。

 

掉眼淚誰不會？

 

我捂著肚子哭著喊疼。

 

「爸爸，媽媽，我的肚子好疼。我好疼......」

 

爸爸瞬間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差點又心軟後，他當場給了自己兩耳光。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他擺擺手讓警察把張盼盼帶走。

 

張盼盼不甘心，她被警察帶走的時候還在哭喊著自己冤枉。

 

說我們沒有證據，說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藥是過期的。

 

說一切都是她奶奶的問題。

 

說如果她奶奶沒有把那盒藿香正氣液放在她的行李裡，就不會出現今天這些事。

 

說到最後，一切都成了她奶奶的過錯。

 

而她幹幹淨淨，什麼也沒做。

 

她唯一的錯。

 

是她出身卑微，人卑言輕，所以說到最後她又說自己百口莫辯。

 

我嗤笑搖頭。

 

沒關系的。

 

開庭的那天，我和佳佳的律師會告訴她什麼才叫真正的百口莫辯。

 

我可以對任何比我不幸的人寬容大度。

 

但前提是，那個人的本質必須是善良的。

 

15

 

為了給張盼盼請律師, 她奶奶花光了所有積蓄。

 

最後張盼盼卻在法庭上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自己奶奶身上。

 

她說把過期的藥給室友喝，是她奶奶的主意。

 

坐在旁聽席上的老人一臉不可置信。

 

卻沒有一句反駁的話。

 

一張布滿皺褶的臉上老淚縱橫，她苦笑著點頭, 將所有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可法庭不是一個靠三言兩語就給人定罪的地方。

 

一切判決都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

 

法律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所有證據都指向張盼盼。

 

那個原本還在積極為她辯護的律師, 在聽見她推卸責任給自己的奶奶後, 也逐漸變成沉默。

 

無奈搖頭, 坐在張盼盼一旁消極辯護。

 

最後一錘定音。

 

張盼盼涉嫌投毒致人重傷，處以三年有期徒刑。

 

張盼盼的手上被銬上了冰涼的手銬。

 

她看著手銬發出了一聲慘笑, 隨後轉身對著我和宋佳歇斯底裡的控訴, 怒吼。

 

「我不服！憑什麼你們出生就在羅馬，我就隻能在泥裡摸爬滾打！」

 

「林若霜，宋佳，張珂，你們有誰經歷過我的人生？你們知道我從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嗎？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走出老家，走到大城市裡, 才走進大學。憑什麼你們要奪走我的一切？」

 

「我不過是讓你們嘗了嘗我這些年所經受的不到千分之一的苦罷了，你們就承受不了了，你們又比我強到哪裡去？」

 

「你們這些人去掉華麗的出生, 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提並論！我辛辛苦苦考上大學, 和老家那些人拉開差距，我以為我的人生會開始轉折, 結果卻發現在這裡我什麼也不是，憑什麼？」

 

張盼盼的沒一句憑什麼, 都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絕對公平的。

 

有些人不用吃生活的苦, 但總有其他的苦在等待他。

 

追求不一樣，困境也會不一樣。

 

與其抱怨命運的不公, 還不如去努力改變命運。

 

就算失敗了, 至少曾經努力過。

 

而不是隻會怨天尤人。

 

改變不了出身, 那就去豐富自己的閱歷。

 

去改變未來的自己。

 

出身是既定的, 但未來是無限的。

 

16

 

再次見到張盼盼是在五年後。

 

畢業後我選擇繼續考公，張珂則是在我的介紹下進了我爸的公司。

 

宋叔叔舍不得宋佳出去打拼, 一畢業就給她安排了環球旅行。

 

想讓她先體驗人生的樂趣，然後放棄工作的念頭。

 

這一旅行倒好，直接讓宋佳成了小有名的旅遊博主。

 

這次, 宋佳從歐洲回來，給我和張珂帶了不少禮物。

 

我抱著一整箱冰鎮可樂出現在隊伍前面的時候，同學們瞬間來了精神。

 

「作（」隻是沒想到會這樣巧。

 

上菜的服務員居然是張盼盼。

 

五年沒見, 張盼盼滄桑了不少。

 

聽以前的同學說起過，她出獄的這兩年一直在備戰高考。

 

除了她奶奶，沒有人再願意資助她。

 

所以她一邊打工一邊學習，精力沒有以前集中了。

 

張盼盼顯然是認出我們來了。

 

她看著我們三個穿著華麗的衣服, 畫著精致的妝容, 坐在包廂裡侃侃而談。

 

張盼盼的眼眶湿潤了。

 

她埋著頭上完所有菜，默默退出包廂。

 

我們假裝沒有認出她。

 

沒有任何調侃和取笑。

 

希望她能在無限的未來中，找到一條最適合自己的路。

 

而我們也終將會在這條漫長的人生道路上越活越好。

 

包廂裡，我們三個舉杯, 以茶代酒，相視而笑。

 

「祝我們友誼萬歲，未來得償所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