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明
第1章
蕭寧遠在我最愛他的那年,親手把我送給了他的皇兄。
「那皇帝是個病秧子,定活不過弱冠。
「你陪他些日子,等他S了,我便繼位封你為後,與你廝守。」
五年後,他如願繼位。
卻把皇後之位給了我的嫡姐。
我不哭不鬧,靜靜等著他。
直到他終於膩了嫡姐的驕縱,想起我的柔情。
他不顧世俗綱常,找上已是太後的我,與我歡愛廝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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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我的心從未變過。
可有個秘密,他卻不知道——
我有孕了,不是他的。
1
我與皇帝春宵一夜後,皇後怒氣衝衝闖入了我的寢宮:
「不愧是庶出的下賤胚子!哪怕成了太後,也改不了一身狐媚,不知羞恥!」
瞧著如今貴為皇後的嫡姐,我輕攏衣領,笑得漫不經心:
「可陛下偏就喜歡哀家這狐媚樣。
「姐姐,你吃醋了嗎?」
宋芙是相府的掌上明珠,又是蕭寧遠親封的皇後。
從前,我對這位嫡姐,一向是奉承討好。
她何曾受過委屈?
被我一駁,她立刻怒了:
「宋朝,別以為當上太後了,你就能比本宮高出一頭!
「本宮,才是這後宮之主。」
從小到大,宋芙活得過於順遂,並不擅長掩飾情緒。
迎著她眼底的嫉恨,我隨意披起了一件紗衣,任它半遮半掩,卻擋不住我肩頸曖昧的紅痕:
「姐姐何必多想?
「哀家是太後,享清福都來不及,從未想過要與你爭這管理後宮的苦差。」
這時,宮女如意端著一碗苦黑的湯藥,送到我面前:
「太後,這是陛下命人送來的避子湯。
「他讓您趁熱喝。」
宋芙這才氣順不少:
「自古以來,隻有正妻才配和夫君並肩而立。
「你就和你那卑賤的親娘一樣,哪怕得了一夕恩寵,也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玩意兒。
「連孕育子嗣的資格都沒有。」
宋芙自小高貴傲慢,對我極其刻薄。
不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她尊貴順遂的日子,總有到頭的時候。
她忿忿離去之後,如意為我打抱不平:
「娘娘,您如今已是太後,又何必要忍著她?」
我將避子湯都倒進了花盆中,一口都沒動:
「都忍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何況,我真正的仇人,也並不是宋芙。
2
當夜,蕭寧遠又來了我的寢宮。
他一把將我摟進懷中,落下灼熱的吻。
我嗅到他身上的酒氣,蹙眉推了推他:
「陛下,我命人為您備一碗醒酒湯吧。」
蕭寧遠的眼眸漆黑深邃:
「今夜怎麼這麼規矩?竟知道喚朕為陛下了。」
我故意含了幾分委屈道:
「皇後都來教誨我了,我還哪敢不規矩呢?
「遠哥哥,你若不喜歡喝醒酒湯,我就像小時候一樣,為你煮碗雪梨羹好不好?」
蕭寧遠卻不許我起身,修長的手緊緊錮住我的腰肢。
生怕他更用力,會壓到我的腹部,我隻好乖乖地不再動作。
「靈兒,你姐姐她生性要強,又是皇後,凡事你還是盡量順著她。」
他掌心滾燙,撫上我薄涼柔軟的皮膚,讓秋夜都變得燥熱不堪。
帷帳垂落,又是一番痴纏。
直至月沉入夜,我才輕離床榻,再不想看熟睡的蕭寧遠一眼。
轉眼,又是重陽佳節了。
五年前的今天,便是我入宮的日子——
3
蕭寧遠那時還隻是個無權無勢的舒王。
他的王府與丞相府臨近,和我一起長大。
他說喜歡我、想娶我時,溫柔清澈的眉眼讓人沉溺。
可後來,也是他親手將我送上了轎,哄騙我入宮,去嫁給了他那久病纏身的皇兄——蕭祈安。
「靈兒,那皇帝是個病秧子,他定活不過弱冠。
「隻要你肯乖乖陪他些日子,待他S後,我便是新帝。
「我還會封你為皇後,與你一生廝守的。」
他離開時,一道轎簾,徹底隔斷了我惶恐不安的淚水。
那時,大太監李順喜把控著後宮前朝,讓一個病弱的少年帝王成了傀儡。
在我之前,已離奇S了兩位後妃。
入宮為後的人,本該是嫡姐。
隻是嫡姐不願意。
她與其他的世族女子一樣,把那個鳳位,視為可怖的噩夢。
她害怕自己S在那裡。
於是,蕭寧遠才建議,由我來頂替入宮。
我爹是個慣會權衡利弊的人,他同意了。
入宮那日,我怕極了。
我還沒及笄。
一個未滿十五歲的庶女,無人撐腰,在深宮裡的下場,能好到哪兒去呢?
那晚,我甚至躲到了桌子底下,渾身顫抖。
卻不想,那個病秧子皇帝——蕭祁安,竟耐心找到了我。
他伸出手來,掌心放著一塊甜糕:
「別怕,我會護著你的。
「要不要吃塊甜糕?」
我瑟瑟發抖地抱著桌腿,抬眸看向他。
隻見,華麗的皇袍像枷鎖一樣,套在他孱弱的身軀上。
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如此溫柔的雙眼。
如同人間的月,讓漂泊的心有了歸處。
我試探著接過了那塊甜糕。
他對我笑了笑:
「我這兒還有很多。
「地上涼,你出來吃,好不好?」
我抓住他的手,一點一點地從桌子底下爬了出去。
他的手很冷,指骨也瘦,卻把我牽得很牢。
終於,餓了一天的我,在他溫和的笑意下,吃了滿滿三大盤糕餅。
直到如今,再閉上雙眼,我都還記得那一抹甜。
與蕭寧遠不同。
蕭祈安從沒騙過我。
盡管他疾病纏身,卻還是竭盡全力,在詭譎多變的後宮裡,護了我整整五年。
可最終,他沒能護住自己。
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清晨,他悄然薨逝。
我趕到時,宮人們正匆忙地用白布裹住他的面目,還不許我靠近。
我哭得暈了過去。
再醒來卻得知,他的遺體已經被蕭寧遠做主,提前下了葬。
百官皆嘆先帝病弱。
可我卻知,蕭祈安是S於中毒。
罪魁禍首,就是他從小就疼愛的那個弟弟——蕭寧遠。
蕭寧遠原隻是個宗室子,隻因後宮子嗣稀薄,他才被過繼到了太妃膝下。
幼時,他在皇家沒少受排擠。
要不是有蕭祈安這個皇兄,一次次地護他救他,他早就S了。
可惜啊,毒蛇沒有良心。
它隻會咬S自己的恩人,還試圖為自己遮掩罪行。
4
蕭寧遠稱帝後,並沒有封我為後。
而是把皇後之位,給了我的嫡姐。
我被忘在了深宮。
但我也並沒急著去質問、哭鬧。
我幹脆躲了起來,默默地為先帝素服了一個月。
我讀他生前讀過的書,看他生前寫過的字。
枕著他的畫像入眠,想象著他還在我身邊。
宮廷畫師給他作的遺像太過一板一眼了,我覺得並不像他。
於是,我便親自上手作畫。
畫笑著的他,皺眉的他,睡著的他。
隻可惜,我心底有恨,總想著要復仇,所以那些畫絕不能被蕭寧遠看見。
於是,我便畫一幅,燒一幅。
短短一個月,我畫了幾十幅,也燒了幾十幅。
一個月後——
我知道時機差不多了。
便讓侍女將蕭寧遠請到了我的寢宮。
為了事成,我還刻意戴上了他當年送我的海棠發簪。
他一進來,我便含淚撲到了他懷中:
「遠哥哥,你真是好狠的心,當年親手把我送來這深宮裡,整整五年了……你是不是都忘記我了?」
蕭寧遠起初還有些防備。
可我傾訴著思念,哭得梨花帶雨。
漸漸地,他便越聽越無奈。
經歷過他那麼多次的哄騙,我太清楚蕭寧遠的脾性了。
一別經年,他應是早已經膩煩了宋芙的傲慢,開始懷念我的柔情。
但他不知,柔情如水,也如刀鋒。
既能勾他魂魄。
也能奪他性命。
5
一夜春宵又怎能滿足蕭寧遠?
很快,他就習慣了來我的寢宮安歇。
這一日,蕭寧遠起身時,我正在對鏡梳妝。
晨光熹微,輕柔的光拂過我的面頰,引得他視線留戀。
他這才注意到,我寢宮的牆上掛著幾幅畫像。
畫中男子錦衣華服,風姿動人,卻意外地沒有五官。
「靈兒這畫的可是我?」
他將我圍在懷中,嗓音裡透著一絲驚喜。
「除了你還會是誰?」
我嗔怪地瞧一下蕭寧遠,語氣悵然酸澀:
「入宮後,我特意畫了這樣一幅,就當作是遠哥哥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隻可惜,我怕先帝知道,所以從不敢畫上你的臉。」
見我眼眶紅了,蕭寧遠趕緊憐惜地撫摸我的臉頰,打趣我:
「動不動就哭,宋靈兒,你什麼時候成了個兔子精?
「反正那病秧子已經下了黃泉,以後你想畫多少幅都可以。」
這時,如意瞧準時機,將避子藥端了上來。
我接過藥碗,眼眶被熱氣燻得更加酸楚。
才要一鼓作氣飲下時,蕭寧遠卻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
「算了,這藥喝多了傷身,停了吧。」
他的話無異於透露出了一個訊息。
不出幾日,這消息便在後宮甚囂塵上。
妃嫔們都在議論,稱皇帝不僅夜夜宿在太後寢宮,如今竟連避子湯都停了。
若是珠胎暗結,怕會成為震驚朝野的醜事。
但那又如何呢?
我依戀地撫過牆壁那幅沒有五官的畫像——
蕭祁安,你是先帝,一言九鼎。
就算你S了,靈魂也會庇護我的,對不對?
6
沒過幾日,宋芙再次踏入了我的宮門。
卻不是問罪,而是有些得意:
「宋靈兒,你可知陛下為何免了你的避子藥?」
我正細心地在手腕處繪著一朵豔麗的芙蓉,聽聞她的話,懶懶挑起纖眉:
「哀家比不上嫡姐聰慧,不如……嫡姐告訴我?」
宋芙冷哼一聲。
「陛下已同本宮商議過,若日後你懷了龍種,就將孩子過繼到我名下。
「所以,你無須沾沾自喜,說到底,你依然是個卑微賤種。」
我嗤笑一聲,拉長了腔調:
「可我這卑賤之人,討得了九五之尊的歡心,也算不枉此生。
「倒是皇後娘娘你,與其舍本逐末當個養母,還不如自己爭氣些,早日懷胎。」
宋芙幼年時曾失足跌落水井,從此患上寒症,難再生育。
如今被我戳到了痛處,一時間臉色蒼白。
可她卻仍端著身份:
「哼,且讓你再得意幾日。
「很快,你就會知道自己在陛下心裡是個什麼玩意。」
數日後,我才明白了宋芙的意思。
原來,蕭寧遠是想讓我上朝,以自己的身體為證據,去指認李順喜的幾條大罪。
如意心疼我,忍不住流了淚:
「娘娘,陛下他可真是個狠心的!
「當年明明是他棄您在先,害您受了那麼多罪。
「要不是有先帝在,咱們早就S在了那些閹賊的手上!
「如今,他竟然要您利用自己身上的傷疤,去指認李順喜那群閹狗的罪狀,這……這簡直……奇恥大辱……」
聽著她的話,我站在鏡前,冷冷地看著自己依然嬌俏的面容和已經蒼老的眼神。
剛入宮時,以李順喜為首的那些閹狗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他們SS監視著我的一言一行。
在我的飯食裡下藥,試圖令我不孕。
他們甚至隨意絞S了我的小宮女——隻因那小宮女同情我的處境,為我關了門窗,遮擋了他們窺視的眼睛。
我恨到聲嘶力竭,讓他們給那小宮女償命。
他們卻輕易把我推在地上,罵我不過是個被父親拋棄的庶女,別以為嫁了個病秧子就真是當朝皇後了。
那時,蕭寧遠已經在我父親的扶持下,成了李順喜的頭號大敵。
李順喜在朝上鬥不過他和我父親,就把怨氣全都報復在了我的頭上。
他以厭勝之術為由,闖入我寢宮大肆搜查。
又命太監們將我拖到殿外,在眾目睽睽下搜我的身。
我被他們狠狠扔出去時,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寢衣。
那日,是我的及笈日,也是我的受難日。
我渾身是傷,拼命攥緊了自己的衣領,不許那些太監碰我,哭得悽慘絕望。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
是蕭祈安強撐著病體,匆匆趕來,將我護在懷裡,為我披上了他的外袍。
在那之前,他已經重病不起,昏迷了好些天。
才一醒來,便聽說了我的事。
一向溫潤如玉的病弱帝王,為了我,雙眼赤紅,親手斬S了李順喜的兩個親信,徹底和他撕破了臉。
他愧疚地抱著我:
「靈兒不哭,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護住靈兒。」
我本想告訴他沒關系的,從小在丞相府,我和娘親也遭了許多的罪。
可看著他為我心疼的樣子,我卻哭得更厲害了。
人或許隻有被愛時,才會自憐。
在他的眼裡,我看到了珍惜和愛重。
他明明自己都是個需要被攙扶的病人,可那一夜,卻為了安撫我,親手抱了我一路。
從那之後,我便夜夜都宿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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