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遺憾

第1章

我是被抱錯的真千金。


 


但我快S了。


 


養母S之前叮囑我去見見她的親生女兒,說這是她的念想。


 


其實我也懷了私心,我想要感受什麼是愛。


 


什麼是遺憾呢?


 


是S之前沒感受到愛比較遺憾呢,還是被愛之後卻要S了更讓人遺憾?


 


1


 


養母S之前把我的身世告訴了我,讓我S之前去替她看看她的女兒,也去找找我的親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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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知道自己的來處,S後才能有歸途。


 


我不知道她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女兒,懷著遺憾S去時有沒有找到自己的歸途。


 


她養育我一場,這是我S前唯一能為她做的。


 


背著洗得發白的雙肩包站在別墅鐵門前,佣人讓我等等,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我的病情已經不允許我的身體站立這麼久。


 


在眩暈感來臨之前我被請進了別墅。


 


沙發上坐著一位高貴的婦人,我聽佣人叫她夫人。


 


我悄悄地打量她,年輕、精致、美麗。


 


和我那瘦骨嶙峋的養母天差地別。


 


眉眼間我有七分像她。


 


輕呼一口氣,稍稍安心一些,如此相似的樣貌,她應該能多信我一分。


 


她抬眼看我,咖啡杯磕在桌上的聲音嚇得我後退了一步。


 


見我這樣上不得臺面的樣子,她搖著頭嘆氣。


 


「你好,事情發生得有些突然,我需要調查清楚,要是誤會了,耽誤你的前程就不好了。」


 


禮貌又疏離的語氣讓我的心猛地沉下來,我預想過很多場景,唯獨沒想過我在她口中不過是想來打秋風的遠方親戚。


 


抑或是想來碰瓷的騙子。


 


她顯然不信我。


 


我低頭盯著鞋尖,找到親生父母的滿腔歡喜就像泄了氣的氣球,蕩然無存。


 


我小心翼翼地道歉:「對不起,突然造訪,我不是來要什麼的,就、就隻是來看看。」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不屑地笑出聲:「看也看過了,就不留你了。」


 


我本就不善言辭,她一分不肯信我,如此直接讓我啞口無言。


 


一陣嬉笑打鬧的聲音打破我們之間的沉寂。


 


原本還嚴肅的陳夫人笑盈盈地迎向門口:「佳佳,回來了!」


 


落後陳昱一步的陳佳佳快步上前投進陳夫人的懷抱撒嬌:「媽媽,哥哥又欺負我。」


 


陳夫人佯裝打了兒子一下:「說了不許欺負妹妹的。」


 


陳昱轉身躲開,對著陳夫人懷裡的陳佳佳做鬼臉:「愛哭鬼,就知道跟媽告狀。」


 


他向後退了兩步,正好撞上立在中間的我。


 


似乎才發現有我這個人一般,三人的視線匯聚在我身上。


 


「媽媽,這個姐姐是?」


 


陳佳佳的詢問讓我的視線和她相撞,她那雙眼睛像極了我的養母。


 


想到背負一輩子秘密到生命盡頭都沒見到親生女兒的養母。


 


我頂著陳夫人凌厲的目光說:「你好,我是周唯一,我是陳夫人真正的親生女兒。」


 


2


 


陳昱猛地轉頭看我,像見到鬼一般。


 


「哪兒來的瘋子!」


 


陳佳佳從陳夫人懷裡抬起頭問:「媽媽,這姐姐說什麼呢?」


 


陳夫人溫柔地理著她的頭發,寬慰道:「不知道哪兒來的,一進門就開始胡說八道,等下就讓她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陳昱高聲喊著劉姨,就要把我推出門。


 


正好在門口遇到了陳振輝,陳昱見到父親立馬上前:「爸,你回來得正好,這有個瘋子說是你的親生女兒。」


 


陳振輝頓住,目光復雜的投向我,我知道他比在場所有人知道的都多。


 


三天前我見過他,他現在也該知道我真的是他的親生女兒。


 


「陳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他錯身進門:「你來我書房。」路過陳夫人身邊時也說:「安馨,你也來。」


 


陳昱還想上前詢問,被他厲聲呵斥著:「小昱,看好妹妹。」


 


我跟在他身後走上樓,身後陳夫人緊隨其後的高跟鞋聲音一下一下敲得我心慌。


 


進了門。


 


「安馨,把門帶上。」


 


話說完,一室寂靜,坐在椅子上的人,沉默得讓人害怕。


 


陳夫人走上前:「振輝……」


 


陳振輝拍拍放在他肩上的手,先給安馨打個預防針:「十多年了,沒想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慢慢和你說,答應我別激動。」


 


事情的經過其實很簡單,我和陳昱是雙胞胎,在母體裡我倆營養不均衡,導致我出生就住進了重症監護,是S是活都不好說。


 


雙胎本來就極其耗人,陳振輝怕安馨剛生產完就聽到如此噩耗身體經受不住,在育兒室隨手指了最像她的嬰兒說是他們的女兒。


 


我的養父一聽說養母生的是個女孩兒連醫院都不來了,放任養母一個人在醫院。


 


陳佳佳剛出生時身體也不好,在保溫箱裡住了很久,但是養母養不起一個身體不好的孩子。也悄悄地離開了醫院。


 


陳振輝怕安馨發現小陳佳佳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她能離開保溫箱時就悄悄換了我的手環。


 


從此重症監護裡隻有一個沒有名字、沒有來處的小嬰兒,好像所有人都遺忘了她,隻有滿室嘀嘀響的儀器陪伴著她。


 


小小的我被醫生判定S亡當天,陳振輝就帶著安馨出院回家,並帶走了當時的小陳佳佳。


 


養母在暗處眼看著自己的女兒被帶走,心中懷著愧疚來太平間看看S去的小嬰兒。


 


沒想到小嬰兒又活了過來,之後和所有俗套的電視劇劇情一樣。


 


不管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我被她連夜帶回了老家。


 


從此之後,我姓了周,周唯一。


 


小時候養母時常望著我發呆,看著看著就開始流眼淚。


 


那時我不懂她心裡是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難過,我隻以為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


 


所以我努力讀書,回回都考年紀第一。


 


努力幹活兒,每天五點就起床,割好喂牛的草,放養牲畜後才開始去上學。


 


冬日裡天亮得晚,看著別的小孩都有家人送去上學,隻有我孤零零地打著手電走著山路。


 


我從來沒要求過什麼,身邊人總說養母一個人養活我已經很不容易了,讓我聽話一點。


 


所以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做著最懂事的小孩。


 


但是養母依舊不開心,看著我時依舊在流眼淚。


 


每年臨近我生日時尤其嚴重,其他時間雖然說沒好到哪兒去,至少她不哭能讓我喘口氣。


 


她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枯骨,恍惚地生活在人世間。


 


連帶著我壓抑地,沉默地活著。


 


就這樣,直到三年前養母病了,一開始不嚴重時她不當回事,拖著不去醫院看。


 


等到嚴重的時候已經藥石無醫,倒床上那段日子裡我聽她說得最多的兩句話就是:


 


「對不起。」


 


「如果是報應,就應在我一個人身上。」


 


我那時還不懂,隻當她病糊塗了。


 


她身邊不能沒人,我就休學在家照顧她。


 


她要S的前幾天拉著我說了真相,一遍又一遍,就像多說一遍就能多贖一點罪一般。


 


我還隻當她是臆想,直到她翻出的鐵盒子裡全是陳振輝的照片,年代久遠的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然後是雜志上的照片。


 


一張張一頁頁都是關於陳振輝的信息。


 


陳振輝的信息並不難找,早年間趕上好時候發了家,現在的他是南陽有名的企業家,我們山裡的希望小學就是他捐的。


 


養母彌留之際把這些收集的資料擺在我面前,讓我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然後在一聲聲「唯一」中閉上眼睛。


 


她S時我就在她床邊,那一聲聲「唯一」,不是在叫我。


 


安馨聽完陳振輝的話,當場胸悶氣短得暈過去。


 


劉姨扶她去休息,房裡隻剩我和陳振輝。


 


「嗯……」他猶猶豫豫的開口,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口。


 


我了然地開口:「我叫周唯一。」


 


我從很小的時候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人臉色,人都是趨利避害的,這樣,我活得會比較容易。


 


「唯一,你的病?」


 


「別擔心,陳先生……」


 


聽到這話陳振輝明顯松了一口氣,但我隨後一句驚得他不顧儀態地站起來,甚至打翻了座椅。


 


「……我活不了多久了。」


 


3


 


飯桌上擺滿了豐富的菜品,卻沒一人動筷。


 


陳佳佳顯然已經哭了一場,眼圈紅紅地坐在安馨身邊看著我。


 


我習慣性地躲避別人的視線,盯著自己眼前的餐盤發呆。


 


陳昱一開始不相信,親子鑑定報告放在他面前,十足的證據由不得他不信。


 


此時的他坐在我旁邊,一邊的朝夕相處十八年的妹妹,一邊是吃盡苦頭好不容易回來的妹妹。


 


看得出他內心的掙扎,但是心裡的天平隨著陳佳佳再一次流出的眼淚開始傾斜。


 


「佳佳,別哭了,這下多了個姐姐疼你不好嗎?」


 


雙胎變成三胎,除開隱瞞了陳佳佳不是陳家的親生女兒外,故事的一切都沒變。


 


新的故事中我是陳家差點夭折的二女兒,陳佳佳依舊是陳家的小女兒。


 


一切仿佛沒有變,隻是陳家從此多了一個我。


 


但是她依舊流著淚,難過又委屈:「我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女兒,我不要什麼姐姐,我隻要哥哥就好。」


 


若是放在以前,陳振輝夫妻倆聽到這話肯定笑得合不攏嘴。


 


有些時候獨佔也是一種愛的體現。


 


但是現在大家都沉默著不回應,一是她做不成陳家唯一的女兒了,二是陳家夫婦不知道如何面對現在哭得令人心碎的女兒。


 


說來好笑,滿室的劍拔弩張對準了我,兩人的神色就像在責怪我為什麼要出現。


 


陳佳佳見沒人回應她,氣得把碗筷往地上摔,哭著跑上樓去。


 


濺起的碎瓷片劃過我的臉頰,還沒感覺到疼痛,血液瞬間染紅我半張臉。


 


我看著安馨原本想要責怪我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恐,陳振輝兩步跨到我面前,用紙按住我的傷口。


 


「趕緊開車去醫院!」


 


在場的三個人手忙腳亂的,開車的開車,捂臉的捂臉,拿東西的拿東西。


 


著急忙慌得讓我發笑。


 


其實沒什麼慌的,就是血不容易凝固罷了。


 


以前山裡的醫療環境差,第一次割草把手割了個口子,也是這樣血流不止,養母在路邊隨手扯了兩把草藥嚼爛了敷上就行。


 


現在這般被安馨摟在懷裡,一邊是陳振輝催促開快點的聲音。


 


以前怎麼傷都感覺不到痛的傷口,現在卻在隱隱發痛了。


 


我想起養母的話,我不怕S,S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還管有沒有歸途。


 


我來找他們隻是想在S之前感受一下什麼是被愛。


 


4


 


一通檢查完,我被醫生強制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