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曾救過一位因前夫家暴而離婚，三番兩次想輕生的女人。

 

後來她跟青梅竹馬談起了戀愛，特意向我致謝。

 

我大方送上祝福：「白小姐，恭喜你迎來新生。」

 

她感激地握著我的手，眼裡淚光閃爍：「顧老師，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多謝你救了我。」

 

可看到她男友的一瞬間，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錯愕地問：「你們認識？」

 

我點點頭：「嗯，他是我老公。」

 

1

 

Advertisement

【顧老師，在您的幫助和鼓勵下，我終於鼓起勇氣開啟了一段新的戀情，他是我的發小，我們算是青梅竹馬。】

 

【我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吧。】

 

收到客戶白薔薇白小姐的這條信息時，我正在廚房煎牛排。

 

隨便擦了把手回復她：【恭喜你啊，總算找到了幸福。】

 

叮咚！叮咚！

 

她又接連發了幾條。

 

【多虧有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我從來沒想到自己還能重新走出來，重新擁有愛情。】

 

【顧老師，請問這個周末你有空嗎？我想帶我男朋友，請你吃頓便飯。】

 

【你就當幫我把把關，可以嗎？】

 

這個周末啊？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想了想。

 

原本準備跟老公秦淮一起陪女兒去遊樂園，可他說要去外地出差，目前來看，暫時沒有別的安排。

 

但心理咨詢師職業特殊，即便我心理不排斥跟她私下出去，也隻能婉言謝絕。

 

【心意領了，但吃飯就不必了，等回頭你們結婚，紅包一定送到。】

 

她回一個難過的表情。

 

【那好吧，希望以後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對了，我老公說他最近壓力很大，可能也需要做心理咨詢呢，偷笑、jpg。】

 

?

 

老公？這麼快稱呼就變了，看來兩人好事將近。

 

還挺為她感到開心。

 

隨便回個表情便放下手機，沒再聊下去。

 

鍋裡的牛排由於沒有及時翻面，有點糊了。

 

頓時覺得心裡亂糟糟的。

 

我是一個對任何事情都一絲不苟的人，不允許我的人生出一點差錯，哪怕隻是煎一塊牛排，做一頓晚餐。

 

所以我索性丟掉，煎塊新的。

 

看看時間，這個點我老公差不多該回來了。

 

今天是我們結婚五周年的紀念日，我提前讓阿姨帶著女兒可可去了我媽家，想跟他來個久違的二人世界。

 

結婚五年來，除了剛結婚那一年有點新鮮感。

 

其餘時間，他對我總是淡淡的。

 

他是一家外貿公司的銷售經理，經常加班或出差，有時國外有展會，會連去十天半個月，而我是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開了一家線上和線下相結合的心理咨詢工作室。

 

工作的忙碌和事業的成功，讓我的生活足夠充實，也讓我始終保持經濟和精神的雙重獨立，所以對於他，我並沒有過多的依賴。

 

我們相互尊重，相互支持。

 

給彼此信任，也給彼此足夠的自由。

 

這是一種讓我覺得很舒服的夫妻關系。

 

他說他也是。

 

2

 

忙了一整晚，總算將牛排煎好了，開瓶上好的紅酒，點幾支蠟燭，再將蛋糕和禮物擺在旁邊烘託氛圍。

 

嗯，簡直完美。

 

我隨手拍個照發朋友圈，客戶白薔薇秒贊，還評論說：【顧老師，你跟你先生結婚那麼多年，感情還能那麼好，真讓人羨慕呀。】

 

我扯動嘴角笑了一下，回復她：【羨慕什麼呀，你不也找到真愛了嗎？我們都要幸福。】

 

想來還挺感慨的。

 

白薔薇是我兩年前接待的一個客戶，她因前夫家暴而離婚，由於離婚的過程太過煎熬和漫長，她一度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也因此患上重度抑鬱症。

 

最艱難的時候，她說隻要一閉眼就能看到前夫那張猙獰的臉，他惡狠狠地叫囂著，敢離婚就S掉她全家。

 

她嚇得渾身直冒冷汗，整夜整夜不敢合眼。

 

哪怕後來離婚了，也依舊提心吊膽，不敢交男朋友，不敢考慮再婚，甚至不敢跟異性有任何接觸。

 

那些黑暗的日子，是我陪著她走過來的。

 

如今，她總算鼓起勇氣開始了新的戀愛，這種感覺就像穿過黑暗，重新站在陽光下，作為她的心理咨詢師，怎能不為她感到開心呢。

 

救贖的意義，不僅僅在於將別人從黑暗中拉出來，還在於在救贖的過程中，可以不同程度地自救。

 

比如，我會因她的經歷更懂得珍惜。

 

我和老公秦淮雖是一對平凡夫妻，但總能心心相印，這讓我覺得無比踏實。

 

叮鈴鈴——

 

手機響了。

 

思緒被拉回來。

 

「喂老公，你到家了嗎？」

 

「沒有呢，有個貨發錯了，客戶催得急，我要回公司對一下單，晚飯你就別等我了，我可能會忙到很晚。」

 

「別啊，你能不能……喂？喂？」

 

他掛斷了。

 

失望瞬間如潮水般湧來，險些將我淹沒，但我不允許自己被負面情緒包圍，隻是默默將那條朋友圈設為僅自己可見，不再看大家的評論和祝福，覺得多少有些諷刺。

 

在我將最後一支蠟燭吹滅時，突然接到了阿姨的電話。

 

「太太，可可發燒了，我現在帶她去醫院，你跟先生誰有空，就趕緊過來一趟吧。」

 

我的心瞬間揪起來。

 

拿起包包和車鑰匙就往醫院趕。

 

女兒可可向來體弱，最近又病毒肆虐，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發燒了。

 

3

 

忙活大半夜，女兒總算退燒了。

 

我小心翼翼將她放在病床上躺好，心疼地擦掉她眼角的淚珠，起身活動下被她壓麻的手臂。

 

「太太，你休息一下吧，我來看著她，」阿姨邊說邊幫我捏肩頸，「你就這麼抱著她一晚上，我看著都累。」

 

「沒辦法，小孩子生病了黏人，這時候隻認媽媽。」我邊看手機邊回應她，此時雖已過凌晨，卻依舊沒有任何睡意。

 

怎麼回事，這麼晚了，我老公竟然一個電話、一條信息都沒有。

 

看到我們都不在家，他不覺得奇怪嗎？

 

打電話過去，沒人接。

 

再打。

 

依舊沒人接。

 

不會在公司加班到那麼晚吧？

 

手機沒電了？

 

我心裡嘀咕著走出病房，卻在衛生間門口撞到了白薔薇。

 

「你怎麼在這？」

 

我們幾乎同時問出口。

 

我笑了下，簡短回答：「我女兒發燒了，帶她來看急診。」

 

她寒暄幾句，將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顧老師，我……我懷孕了。」

 

「什麼？」我驚訝了一瞬，很快便恢復平靜，「這是好事啊，你跟你男朋友不是都準備結婚了嗎？」

 

「是的，可我不確定這個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壓低聲音回答，「今晚他有點莽撞，導致我有點出血，醫生說有先兆性流產的跡象。

 

「他很自責，也很害怕，這不大半夜帶我來看急診，但其實……我也有錯，我都沒留意自己兩個多月沒來月經了。」

 

成年人之間的那些事，懂的都懂，他們如今又在熱戀中，自是可以理解。

 

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多問，隻能安慰她養好身體，放寬心。

 

由於她當晚留院觀察，夜裡便不停地跟我聊天，說她男朋友很緊張她，根本不敢合眼，生怕她跟孩子出點什麼意外。

 

我再次恭喜她：【你這是找對人了，這才是好男人該有的樣子。】

 

她回復了一個害羞的表情：【他是挺好的，可他為什麼沒有跟我提結婚的事呢？】

 

【隻是說，讓我放心把孩子生下來。】

 

【他說，他想要個兒子。】

 

我在心裡罵他重男輕女，但還是回復道：【這是你們的第一個孩子，兒女都好。】

 

我放下手機，沒再跟她聊下去。

 

我想到了我老公。

 

他也一直想要個兒子。

 

但我生女兒時傷了身體，醫生說很有可能不會再懷孕了。

 

我至今仍記得他聽到這個消息時，看向我的眼神，那種絕望、嫌棄、無奈和不甘等雜糅在一起，就像一根刺，直直扎進我的心裡。

 

不過後來，他說自己想開了。

 

還說有女兒就夠了，隻要好好培養，不會比兒子差。

 

我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從此便努力做一位完美人妻，用心經營我們的家庭。

 

4

 

天亮時回到家，發現一切都是我昨晚離開時的樣子，餐桌上的牛排和紅酒等絲毫未動，床上也沒有睡過的痕跡。

 

難道秦淮一夜未歸？

 

電話總算打通了，他的聲音滿是疲憊：

 

「不好意思啊，老婆，昨晚加班到很晚，直接睡在公司了，手機靜音沒接到你電話，家裡沒什麼事吧？」

 

「可可昨晚發燒了，我跟陳姐在醫院陪了她一夜呢。」

 

「現在退燒了嗎？」

 

「嗯，退了，我們已經回家了。」

 

「辛苦你了，我現在也要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再來公司。」

 

「身體撐得住嗎？要不請個假？」

 

「不用，等我回去再說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到家時，我依稀聞到他身上有一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下意識問道：「老公，你昨晚真的在公司加班嗎？」

 

他背對著我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轉瞬便恢復平靜：「當然是真的，不然我還能去哪？」

 

他大手一揮，將換下來的衣服扔進了髒衣簍，直接走進了淋浴間。

 

聽著哗啦啦的水聲，我狐疑地抬起袖子聞了聞，原來是我自己身上發出的，看來真是熬夜把腦子熬糊塗了。

 

「這周末阿姨休息，」吃早餐時，我隨口跟他說道，「我要帶可可去海洋館。」

 

「你自己帶她去嗎？」

 

「當然，你不放心我啊？」

 

「我老婆這麼優秀，這麼漂亮，我緊張一點不是很正常？」他邊說邊將剝好的雞蛋，放在我面前的碟子裡。

 

我一時有點錯愕，這不像他平常會說出的話，故意打趣他：

 

「嘴這麼甜，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心虛了？」

 

我看到他的喉結明顯動了動，臉色瞬間慘白，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過他很快就打消了我的疑慮：

 

「瞎說什麼呢，我平常那麼忙，哪有時間去對不起你？你也知道，今年是我能不能升職的關鍵，就差住在公司了。」

 

嗯，這倒也是。

 

秦淮向來是個工作狂，這一點我從未懷疑過。

 

他隨便擦了下嘴起身站起來：「你慢慢吃，我回公司開早會，可可今天就別去幼兒園了，在家好好休息。」

 

「嗯，我已經跟老師請過假了，你多吃點再走啊。」

 

他擺擺手：「不吃了，飽了。」

 

說完便火速換鞋，拿著公文包出了門。

 

「先生也太拼了，整天忙得腳不沾地，」阿姨拿著抹布看著他的背影說，「太太，昨天是你們的結婚紀念日，你沒提醒他嗎？」

 

「算了，老夫老妻的，還是以各自的工作為重吧。」

 

話雖這麼說，但回想著剛剛秦淮的狀態，還是隱隱覺得，他有什麼事瞞著我。

 

具體什麼事又說不上來。

 

或許真是我敏感了。

 

?

 

5

 

周末如期而至。

 

海洋館裡人頭攢動，女兒蹦蹦跳跳走到前面，我拿著媽咪包在後邊追：「慢點跑，慢點，慢點……」

 

本以為她會玩很久，沒想到中途她說餓了，想去吃披薩，隻能臨時帶她去附近的一個商場。

 

好巧不巧，竟然在這裡遇到了白薔薇。

 

她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將頭發整齊地盤了起來，氣質很是溫婉。而我由於要帶孩子，隻穿了休闲裝，相比之下，她看起來竟比我還要年輕。

 

實際上，她已經三十二了。

 

「顧老師！」她笑意盈盈地朝我走來，蹲下來摸摸可可的小辮子：「寶貝，叫阿姨。」

 

可可奶聲奶氣地喊了聲「阿姨」，她寵溺地捏了下她的鼻子：「嗯，真乖。」

 

「有女兒真幸福，我可太羨慕你了顧老師。」

 

「放心吧，」我笑著回復她，「你也會有的。」

 

興許是懷孕的緣故，我總覺得她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

 

果然愛人如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