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同床的宮女說我昨晚暈倒後被小太監送了回來。

 

小太監告訴我，我被調離了嫻妃宮，因為沈俞初說不想看見我。

 

我苦笑：「謝主隆恩。」

 

我繼續在浣衣局做事，直到一個月後，沈俞初喚我去紫宸殿。

 

沈俞初坐在龍椅上，一身明黃龍袍，威嚴無比。

 

他手裡拿著一封信，臉色陰沉得可怕，見到我，他斂了神色。

 

「皎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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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一切事情還沒發生之前，那時我初入宮，被他捧在手心裡寵愛。

 

我走到他面前，跪下行禮，他伸手扶起我，讓我坐在他身邊。

 

「地上涼，怎麼不多穿些？」他皺眉，語氣裡帶著一絲責備。

 

我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粗糙的布料，心裡一陣苦澀。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你。」他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緩緩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眸子。

 

他的眼神，溫柔中帶著一絲探究，仿佛想看穿我的靈魂。

 

「瘦了。」他伸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頰，語氣裡帶著一絲心疼。

 

「皎皎，朕待你如何？」

 

我低下頭，眼中有些酸澀：「皇上對奴婢自是極好的。」

 

沈俞初輕笑：「是啊，朕曾經以為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你，想要和你相伴一生。」

 

就在我斟酌著該如何回答時，沈俞初的臉色突然沉下來，眼裡慍色漸濃。

 

下一刻，我的手腕被他抓住，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看向他，厲聲質問。

 

「可為什麼即使朕對你再好，你也依舊選擇騙朕？」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砸進了平靜無波的水面。

 

氣氛瞬間變得壓抑。

 

我抬頭看他，眼睛裡滿是疑惑：「皇上，你在說什麼，奴婢不懂？」

 

他把信扔到我面前：「你自己看！」

 

我顫抖著手撿起信，隻看了一眼，就如墜冰窟。

 

沈俞初截了我寫給傅知念的信！

 

我告訴念念，沈俞初已經發現了她的存在，知道了當初替嫁的來龍去脈，讓她和謝昇趕緊離開。

 

「你居然敢給她通風報信！」沈俞初猛地站起身，一腳踹翻了面前的龍案，「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她在哪？還知道她早已嫁為人婦，那你前些天和朕說的話算什麼？你又把朕的真心當成什麼了？」

 

我嚇得連連後退，卻被他一把抓住頭發，迫使我抬起頭看著他：「說，她在哪裡？」

 

「臣妾不知道！」我忍著疼痛，咬牙道，「臣妾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沈俞初冷笑一聲，「你以為朕會相信嗎？」

 

他猛地甩開我的頭發，我狼狽地摔倒在地。

 

「來人！」他怒吼一聲。

 

兩個侍衛立刻走了進來，將我SS按住。

 

「去，把紙鳶帶上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很快，我的貼身丫鬟紙鳶就被帶了上來，她臉色蒼白，顯然是被嚇壞了。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饒。

 

沈俞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森冷：「朕問你，傅知念在哪裡？」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啊！」紙鳶哭喊著。

 

「不知道？」沈俞初冷笑一聲，「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哪裡是在問紙鳶，分別是在問我！

 

沈俞初朝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立刻會意，抽出腰刀，一刀砍下了丫鬟紙鳶的小手指。

 

鮮血噴湧而出，濺了我一臉。

 

「啊！」

 

我一直都知道，沈俞初是有些瘋的，大概與童年經歷有關，他的偏執非常人所能比。

 

他唯一的溫柔和耐心，都隻留給了我。

 

可如今，那份溫柔徹底粉碎。

 

「說！」沈俞初猩紅著眼看向我，一字一句，「你妹妹，到底在哪兒？」

 

我驚恐地看著地上那截斷指，殷紅的血染紅我的裙擺，和著紙鳶悽厲的慘叫，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口。

 

見我不說話，沈俞初猛地揮袖，怒吼道：「來人，把她的十指，一根一根地剁下來！」

 

「不要！」我尖叫著，眼睜睜看著兩個侍衛像拎小雞仔一樣，將紙鳶拖到一旁，她哭喊著，求饒著，可迎接她的，隻有冰冷的刀鋒。

 

「娘娘，你告訴皇上吧！」紙鳶趴在地上身子因虛弱而顫抖，帶著濃重的哭腔，「求求你了，你告訴皇上吧！」

 

紙鳶蒼白如紙的臉上滿是淚痕，斷指處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著血，觸目驚心。

 

侍衛再一次舉起了屠刀。

 

「娘娘，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好怕啊！」紙鳶哭喊著，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絕望，「求求你了，你就告訴皇上吧，隻要你說了，皇上就會放過我的，求求你了……」

 

紙鳶是我的陪嫁丫鬟，自幼一起長大，在我心中，她和傅知念一樣是我的姐妹，可如今，沈俞初居然為了找到傅知念這樣對她！

 

「住手！我說！我說！」我崩潰地大喊，眼淚決堤般湧出，「皇上，你放過她，我說……」

 

我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傅知念的住處，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凌遲著我的心。

 

沈俞初聽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臉頰：「這才乖。」

 

他轉身，對身後的侍衛吩咐道：「去，把她給朕帶回來！」

 

我無力地跌坐在地，淚水模糊了視線，我仿佛看到，傅知念和謝昇琴瑟和鳴的畫面，被沈俞初的怒火燒成灰燼。

 

而我，親手將他們推入了深淵。

 

6

 

按照我報的地址，沈俞初很快就抓到了傅知念，謝昇則在混亂之中逃跑了。

 

我走進沈俞初的宮殿時，裡面氣氛凝重得可怕。

 

傅知念看到我面目憔悴的模樣，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沈俞初，你到底有沒有心？

 

「你為什麼要把我姐姐關進浣衣局做奴婢？你為什麼把謝昇關進大牢？你為什麼要把我綁回宮？」

 

傅知念猛地指向我，眼淚奪眶而出：「我救了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家人？

 

「我隻是不喜歡你！我做錯了什麼？」

 

沈俞初沉默著，他閉上眼睛，雙手緊緊握拳。

 

我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

 

「姐姐，對不起……」傅知念撲到我懷裡，泣不成聲，「都是我不好，當初我不該救他，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心中一片苦澀。

 

「念念，沒事的。」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在宮裡過得很好，皇上對我也很好，浣衣局也沒什麼的，我一點也不累。」

 

傅知念抓起我的手，眼淚不住地滴落在我的手心：「你騙人，明明你的手上都是凍瘡，天這麼冷，沈俞初怎麼這麼狠心！」

 

傅知念恨恨地看向了沈俞初：「沈俞初，我已經有夫君了，我知道，你感覺自己被我們欺騙了，可是當時如果不是你直接下聖旨到傅家非要娶我，我們也不會想出這樣的昏招來，你喜歡我，不就是喜歡我的臉嗎？我的姐姐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性格更是要比我好上千倍萬倍，何況我姐姐早就心悅於你，你之前不是和她相處得好好的嗎？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她怎麼能和你相提並論！」沈俞初看都沒看我，下意識說道，「你是獨特的，獨一無二的！」

 

「你覺得我和尋常女子不一樣，是因為我走出過宅門，甚至女扮男裝闖蕩江湖，天下如我這般的女子並不多，可若姐姐也如我一般，見過北方的雪，見過江南的水，見過大漠長月，見過江海山川，沒有人會甘心困在你這爭風吃醋的後宮，如今的你和姐姐才是最合適的，如若你強留我，隻會種下苦果！」

 

「苦果亦是果！」沈俞初固執道。

 

「沈俞初，你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我喜歡的人是謝昇，如果不是你仗著自己皇帝的身份把我從謝昇身邊搶走，我現在會很幸福，你這樣的冷酷無情人憑什麼可以當皇……」傅知念說到激動處，居然站起身來，指向了沈俞初。

 

「念念！」我猛地站起身，捂住了她的嘴，「不要胡說！」

 

沈俞初是帝王，帝王的喜怒哀樂，隻在一瞬一夕之間。

 

果然，沈俞初猛地拍案而起，臉色鐵青，眼神凌厲如刀。

 

「放肆！

 

「朕念你年少無知，剛才一直不予追究，你竟還敢口出狂言！」

 

傅知念被他嚇得瑟瑟發抖，卻依然倔強地梗著脖子。

 

「我說的都是實話！」

 

沈俞初氣極反笑，指著我，聲音冰冷。

 

「你姐姐就算再好，也不是你傅知念，當初惹我心動的人是你，讓我念念不忘的人也是你，現在我心心念念的女人變成了她的雙胞胎姐姐，這叫我怎麼甘心，如果都一樣，你怎麼不讓你的姐姐嫁給那個武夫呢？畢竟她比你還好上千百倍！」

 

「那怎麼行！」沈俞初的話剛說完，傅知念便反駁出聲。

 

「你也知道不行嗎？」

 

沈俞初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著怒火。

 

「傅知念，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收回你剛才的話，朕可以既往不咎，你就是我的貴妃，一切榮寵依舊都是你的。」

 

傅知念咬著嘴唇，倔強地不肯低頭。

 

「我沒錯！我為什麼要收回？」

 

沈俞初忍無可忍。

 

「來人！將傅知念帶下去，沒有朕的命令，不準她踏出永寧宮半步！」

 

婢女立刻上前，將傅知念強行拉了下去。

 

沈俞初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翻湧的情緒。

 

良久，他睜開眼，疲憊地揮了揮手。

 

「你們都下去吧。」

 

侍衛和宮女們魚貫而出，殿內隻剩下我和沈俞初，為了傅知念，他赦免了我。

 

「你不用回浣衣局了，留下來陪陪念念吧，她現在情緒不穩定，需要人照顧。」

 

我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沈俞初放下茶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走到傅知念被關押的宮殿，推開門，看到她蜷縮在角落裡，無聲地哭泣。

 

我心疼地走過去，輕輕抱住她，柔聲安慰。

 

「念念，沒事的，姐姐在這裡陪著你。」

 

我和傅知念自幼父母雙亡，宗親隻施舍我們仨瓜倆棗，是我將她拉扯帶大，長姐如母，她在我面前總是像個小孩子一樣。

 

傅知念緊緊抓住我的衣服，哭得更傷心了。

 

「姐姐，我好想回家……」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哄著她，就像小時候哄她睡覺一樣。

 

「別怕，念念，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知道，這隻是我的自我安慰。

 

在沈俞初的怒火面前，我們姐妹倆，都不過是蝼蟻一般，任人擺布。

 

現在隻能期望傅知念趕快認清現實，不再惹怒沈俞初，不然，受苦的到底還是她自己。

 

7

 

沈俞初帶著傅知念去了圍場。

 

如今本不是狩獵的時節，可傅知念一直喊皇宮無聊而又煩悶，沈俞初為了哄她便帶她去了。

 

他本是一個十分勤政的皇帝，卻為了傅知念打破了原則。

 

這是之前的我都沒有的待遇。

 

這原本應是一次平凡無奇的圍場之行，卻因為刺客的刺S變得不一般了起來。

 

當箭羽從我的耳側擦邊而過時，沈俞初正在傅知念的周圍牢牢地護著她。

 

沈俞初上位兩年，因為當初奪嫡之路過於血腥，總有人打著替天行道的旗子刺S，在那短短的兩年裡，我曾陪著沈俞初經歷過多場刺S，甚至有一次為了救他，肩上留下了重傷，到現在都提不起重物。

 

他曾對我說，以後不會再讓我涉險，無論在哪，他永遠都會在我身邊。

 

隻是那個曾經信誓旦旦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人，現在護著的，卻是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