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側眸，見顧時盯著公寓的大門，神色不明，眼眸裡的情緒叫人看不清楚。

「不過，就快搬走了。」

 

我很快便明白他的狀況。

 

恐怕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斷供了，不得不搬走。

 

我安慰他。

 

「都會過去的。」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

 

上了電梯，我發現他居然就住我樓上。

 

蠻有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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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時，我問他。

 

「你也是 C 大的嗎？」

 

「對，不過我很少去學校。」

 

他語氣有些為難。

 

想來是平日裡兼職連軸轉。

 

想了想，我給他比了個打氣的手勢。

 

「加油。」

 

我走後。

 

電梯裡。

 

顧時站在原地，似乎回味著什麼。

 

好幾秒，他沒忍住勾起了唇。

 

喉間溢出愉悅的輕笑。

 

9

 

晚上做飯的時候，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新聞。

 

看著那串標題，我還是沒忍住，久久愣神。

 

大腦像是忘記該怎麼工作。

 

當回過神的時候，我才發覺，手上被刀劃了道口子。

 

傷口流了很多血。

 

我眨了眨眼睛，眼淚便滾了下來。

 

好疼。

 

手好疼。

 

疼得我鼻腔發酸。

 

半晌，我擦幹眼淚，去找醫藥箱。

 

可創可貼沒有了。

 

「創可貼沒有了。」

 

我呆呆地念著這句話。

 

眼淚再一次滾了出來。

 

血一直流，我爬起身，有些遲鈍地出了門。

 

按開電梯。

 

滿手是血的我，就這樣看見了顧時。

 

然後，撞進了他滿是擔憂的眼眸。

 

「周思，你怎麼了？」

 

「我不小心劃到手了，我去買……」

 

當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已經坐在了顧時家的沙發上。

 

而顧時，正蹲在我身前，專注地為我包扎。

 

「思思姐，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眨眨眼，睫毛顫了顫。

 

「切菜的時候分心了。」

 

「好了。」

 

顧時包扎得幹淨利落。

 

好像，又麻煩了他一次。

 

我垂眸看他：「謝謝你啊，一天就幫了我兩次……」

 

「我請你吃飯吧。」

 

顧時收拾好醫藥箱，利落地起身。

 

剛剛垂眸可及的人，此刻需要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神色。

 

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勾出他立體的側臉線條。

 

清俊又深邃。

 

「今晚不行，我得出去一趟。」

 

他挑眉看我，不自覺勾起了嘴角：「姐姐，你懂的，有兼職。」

 

10

 

回了家。

 

我嘆了口氣。

 

手機仍然放在原位。

 

開機，畫面停留在剛剛瀏覽的頁面。

 

是軟件自動推送的。

 

標題上是四個大字，赫然又顯眼。

 

「韓錚，訂婚。」

 

盡管已經看過一遍，可再看。

 

心頭仍然感覺堵堵的，喘不過氣。

 

小叔訂婚了，就在今天。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也一直告訴自己，要放下。

 

本來以為能夠免疫。

 

卻沒想到，這天真的到來，我還是慌了神。

 

我和韓錚相處了八年。

 

八年裡，有三年的時間，我喜歡著他。

 

那是少女時期最真摯也最純粹的暗戀。

 

我最喜歡的事，是偷偷看著他。

 

用目光一寸寸丈量他的五官與眉眼。

 

看他工作時專注的模樣，看他休息時疲倦的模樣。

 

然後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

 

讓我能夠一直呆在他身邊。

 

但如今看來，我的希望終究是破滅了。

 

夜色更加深了。

 

我又不自覺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韓錚時的畫面。

 

母親因為生我難產去世，是父親一個人撫養我長大。

 

十歲那年，父親患病，發現時，已經沒了治愈的可能。

 

無奈之下，父親把我託付給了他最信任也是最照顧的學生韓錚。

 

那時我還年幼，隻知道一個勁兒地哭。

 

卻沒注意，尚還年輕稚嫩的韓錚也悄悄紅了眼。

 

哭累了，我便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我被韓錚抱在懷裡。

 

他哄著我，安慰的語氣並不熟練。

 

「思思，給你爸爸，說一聲再見吧。」

 

爸爸被蓋上了白布。

 

韓錚牽著我的手說，以後他會照顧我，會給我一個家。

 

我就這樣糊裡糊塗地，跟著韓錚走了。

 

後來，我漸漸長大了。

 

才明白，為什麼父親會選擇把我託付給韓錚。

 

因為韓錚沒有家人。

 

他是被爸爸資助上學的。

 

我失去爸爸那年。

 

他也失去了唯一一個關心他的人。

 

……

 

我十五歲那年，韓錚在商場上打出了一片天。

 

那時，他身邊花團錦簇，很多鶯鶯燕燕投懷送抱。

 

他們都說，韓錚該成家了。

 

可我卻聽到韓錚說：「思思還太小，她不能沒有我。」

 

就這樣，韓錚又單了幾年，一直到三十歲。

 

如今，我聽到了他訂婚的消息。

 

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

 

時候不早了，我該睡了。

 

可我又想起，那則新聞的配圖。

 

是韓錚。

 

他手上戴著一枚素戒。

 

一枚素戒而已。

 

可為什麼，那麼刺眼呢？

 

我徹夜未眠。

 

11

 

深冬的寒意將散未散。

 

看書時，我想起了請顧時吃飯的約定。

 

於是將時間定在下午。

 

今天的顧時看起來很乖，充滿少年感。

 

白色大衣，慄色的頭發蓬松柔軟。

 

我回想起每次遇到他的場景，他似乎都是這樣。

 

溫暖乖順，像冬日的小太陽一般，光是看著，就讓人暖洋洋的。

 

剛到餐廳，顧時的手機響了。

 

掛斷電話，他有些無奈。

 

「思思姐，兼職有點情況……」

 

「實在不行，我可以陪你一起。」

 

顧時的臉色有些僵硬。

 

他搖了搖頭。

 

「姐姐，不用了，我們下次再約吧。」

 

和顧時分別，我無所事事地在異國街頭闲逛。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我注意到前方有一家很熱鬧的酒吧。

 

頓了頓，我推門而入。

 

然後，我看見了站在臺上的人。

 

黑色背心，露出手臂肌肉的線條，脖子上還戴著一個骨刺項鏈。

 

慄色頭發隨意耷拉著。

 

此刻，他坐在架子鼓後面，張力滿滿，又痞又帥。

 

人群隨著節奏搖晃，喊他的名字。

 

「顧」。

 

我愣在原地。

 

此刻的顧時，和白天清俊的他。

 

看起來完全不一樣。

 

危險又痞氣。

 

這還是那個溫順乖巧，喊我思思姐的顧時嗎？

 

表演結束，我猝不及防和臺上的顧時視線交匯。

 

他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錯愕。

 

顧時很快退臺，小跑到了我身邊。

 

他跑得很急，額上還有一層薄薄的汗。

 

「思思姐，我……」

 

他似乎是想要解釋。

 

「顧時，你是不是很缺錢？」

 

顧時眨了眨眼，愣了片刻後，點了點頭。

 

「很……很缺。」

 

「我很有錢，你要不要……」

 

「要。」

 

話音未落，他毫不猶豫地應下。

 

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我。

 

老實說，我有些後悔了。

 

韓錚訂婚的事，讓我的心很亂。

 

鬼迷心竅下，我才問出了這句話。

 

可顧時，根本就不給我後悔的機會。

 

12

 

夜色很濃。

 

顧時將我逼到牆角，熾熱的手掌不知何時復上我的後腰。

 

很燙。

 

他垂眸看我，眼裡星星點點。

 

溫熱的身體靠了過來，帶著一股清淡的薄荷味。

 

像是獨屬於他的味道。

 

「姐姐，我也是第一次被B養，經驗不足，但我會努力的……」

 

我感覺臉有些燙，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不……不是B養，我……」

 

他俯身，鼻尖碰到了我的。

 

「姐姐，那是什麼？」

 

我語無倫次。

 

「就隻是，隻是想有個朋友……」

 

能夠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快一點忘掉過去的事。

 

「好，姐姐，我知道了。」

 

過了一會兒，我看著家門口擺滿的顧時的行李發愣。

 

「你這是……」

 

「反正我的房租快要到期了，既然姐姐要B養……和我做朋友，那我直接搬到姐姐家裡吧。」

 

他勾著唇，笑得燦爛。

 

有些像搖著尾巴的大金毛。

 

我捏著手。

 

「這不好吧……」

 

話音未落，顧時已經提著行李進了我的房間，毫不客氣。

 

我：……

 

就這樣，顧時在我家住了下來。

 

13

 

某酒吧。

 

幾個公子哥聚在一起。

 

中心的那人正翻閱著手機，專心致志。

 

身旁人不滿道：「顧哥，好不容易把你約出來，你還隻顧著看手機？」

 

「我看看是什麼……」

 

「嘖，居然是菜譜？」

 

顧時挑了挑眉，不羈又懶散。

 

「你懂什麼。」

 

「男人不會做菜，是追不到老婆的。」

 

宋景愣了愣。

 

前段時間，顧時遇到了個女生，說是他的白月光。

 

為了追人，顧時又是裝兼職偶遇，又是裝窮。

 

宋景很懵。

 

「顧哥，你怎麼不直接追呢？」

 

就憑顧時這臉，這家世，怎麼可能追不到？

 

顧時輕飄飄抬眸看了他一眼。

 

「追過，沒追到。人說我太幼稚了。」

 

「甚至，她根本都沒認出我。」

 

宋景：「……行吧。」

 

那確實需要想點辦法了。

 

沒過一會，才剛八點。

 

顧時捏著手機起身，就要告辭。

 

「回去太晚了，她要擔心的。」

 

「她的衣服也還沒洗……」

 

宋景看著顧時倉促離開的身影。

 

沒忍住冷哼了一聲。

 

戀愛腦。

 

14

 

顧時住下來後，我讓他辭了兼職。

 

然後資助了他一筆錢。

 

他每個月住在我家裡，洗衣做飯，各種家務樣樣包攬。

 

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彼時少年正在廚房切著菜。

 

因為系著圍裙，更加凸顯寬肩細腰。

 

有些惹眼。

 

「姐姐，這有什麼，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就要露宿街頭了。」

 

話畢，他抬頭看了我一眼。

 

眼眸帶笑。

 

「但是……」

 

「如果姐姐實在看不下去的話，就……」

 

他頓了頓，不再言語。

 

「就什麼？」

 

他壓低了聲音，開玩笑似的說。

 

「就抱抱我吧。」

 

我走了過去，從他身後擁住了他。

 

清瘦高大的身影僵在了原地。

 

我用頭蹭了蹭他的肩，感受他身上的氣息。

 

「就這樣嗎？」

 

顧時啞著聲音，聲音像砂紙磨過，磁性低沉。

 

「還可以，再親親我。」

 

許久沒有回應。

 

顧時又開口。

 

「我開玩笑的，姐姐，你別當真……」

 

可我輕輕點了點頭。

 

我說：「好啊。」

 

顧時很快回眸，眨了眨眼，眼眸裡是藏不住的欣喜。

 

「真的嗎？」

 

真的。

 

相處許久。

 

我發現，喜歡上顧時，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他熱情，真摯，也藏不住事。

 

就算他不說，我也能透過他的眼睛看出。

 

他的喜歡。

 

生理期的紅糖水，嘴饞時的夜宵，孤單時的陪伴……

 

太多太多。

 

我沒有理由不喜歡他。

 

「真的，顧時。」

 

「我似乎喜歡上你了。」

 

我被他擁入懷中。

 

視線交織，曖昧的情愫在空氣中發酵。

 

他的唇，蜻蜓點水般，碰到我的。

 

一個吻，便讓他整個人都紅了個徹底。

 

「姐姐，我好高興。」

 

嗯，好害羞，好可愛的一隻小狗。

 

我的小狗。

 

13

 

時間晃眼而過。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卻足夠我開啟新的生活。

 

再次接到韓錚的電話，是某個深夜。

 

接通後，對面許久沒說話。

 

半晌，才緩聲開口。

 

「思思，你在那邊，還好嗎？」

 

「我最近要去那邊出差，來看看你。」

 

半天，我才從嘴裡擠出一個「好。」

 

然後倉促掛斷了電話。

 

身前，顧時紅著耳朵，眼眸亮亮的。

 

「姐姐，這樣就堅持不住了嗎？」

 

看起來純情又無辜的人，剛剛卻是在做很壞很壞的事。

 

我喘著氣，不想理他。

 

他卻擦幹淨手，又靠了過來。

 

一雙眼睛裡霧氣朦朧，湿漉漉的。

 

此刻，狹長的眼尾紅透了，嘴唇也是紅潤的。

 

卻還興致滿滿。

 

渾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勁。

 

「姐姐，再來嘛。」

 

「你剛剛的樣子，好美。」

 

……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