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趁惡蛟分神與魏尋交手，我操控著劍身，狠狠捅向它的心髒。

 

“蘇門主，我們也來助你！”

 

本已是強弩之末的玄門中人再次站了起來。

 

一時間，漫天都是法器和法術的光影。

 

惡蛟一時不察，被擊中要害。

 

他發了狂，龐大的身軀不斷拍動山崖。

 

山體崩塌，石塊滾動。

 

所有人都失去平衡，控制不住地向懸崖下的鎖蛟潭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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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斬邪劍還插在惡蛟心髒上，我無法借力，隻能任憑自己下墜。

 

好在下面是水，應該摔不S。

 

突然，有一雙手在半空中拉住我。

 

接著，那雙手的主人將我緊緊護在懷裡。

 

我倆雙雙掉入冰冷的潭水中。

 

鼻尖滿是熟悉的味道。

 

可我第一次，心慌得一塌糊塗。

 

20

 

惡蛟被徹底誅S，永絕後患。

 

我帶著暈厥的魏尋匆匆回了宗門。

 

他修行時日尚淺，強行擋下惡蛟的攻擊，又被魔氣滿溢的寒潭之水浸染，已經神智不清。

 

我把他的衣服盡數脫下，用內力為他逼出體內魔氣。

 

魏尋全身泛著詭異的紅。

 

他眉頭緊簇，英挺的臉上滿是痛苦。

 

顯然是由於魔氣，陷入了夢魘之中。

 

“師傅，師傅……”

 

他無意識地呢喃。

 

我心頭一軟，安慰他：

 

“別怕，師傅在這裡。”

 

聽到我的聲音，魏尋才眉目舒展些。

 

我後知後覺發現，今日便是魏尋的生辰。

 

老天要收他，我偏不讓！

 

……

 

萬幸的是，我把魏尋救了回來。

 

但不知為何，他的精神卻一日比一日差。

 

原本乖巧懂事的徒兒，突然就和我疏遠了起來。

 

我越發懷疑是魔氣未能清除幹淨，終於有一日忍不住，闖進他屋裡，想給他再除一次魔氣。

 

可沒想到，魏尋一下子拉過被子遮住自己的下半身，滿臉驚慌無措。

 

“師傅，我……”

 

我看著他臉上未退的潮紅，心裡明白過來。

 

他長大了。

 

可到底難免失望。

 

“魏尋，修行需靜心，若耽於情色，必難有寸進。”

 

魏尋瞬間臉色煞白。

 

我轉身要走，他便跌跌撞撞要來追我。

 

我拂開他的手，肅然道：

 

“等你想明白，再來找我。”

 

魏尋沒有再追，而是低低應了一聲。

 

“是，師傅。”

 

21

 

因魏尋已經過了二十歲生辰，我便放心了許多。

 

恰好南海有妖物出沒，我便匆匆趕去。

 

正好，我面對魏尋，心裡也頗不爽利，幹脆出趟遠門散散心。

 

隻是沒想到，這妖物還頗為棘手，耽擱了不少功夫。

 

回宗門時，已是一月之後。

 

我自覺對魏尋太過嚴厲，還特地從南海邊撿了個流光溢彩的貝殼，隻當去哄哄他。

 

卻沒想到，推開門時，見到的是魏尋躺在床上，形銷骨立。

 

他勉強抬起眼看向我，幹涸的眼中爆發出一瞬的光彩。

 

“師……傅……”

 

我心頭一顫，疾步走過去給他把脈。

 

脈相紊亂虛無，已是……藥石無醫。

 

“怎麼會這樣？”

 

我方寸大亂，一股腦往他體內輸送靈力。

 

可都石沉大海。

 

“才一個月，才一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魏尋面色蒼白，輕輕搖了搖頭。

 

我眼眶一酸，無力感席卷全身。

 

難道天命……終究不可違嗎？

 

我收回手，讓魏尋靠在我懷裡，就像小時候一樣。

 

他執著地看著我的臉，眼中的情感太濃重，重到我不忍細看。

 

“師傅……最後能見到你……真好……”

 

“從小……大家都說我是……喪門星……我愛的人……都S了……”

 

“隻有師傅……師傅對我太好……我……我不能連累師傅……”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我聽在耳裡，卻猶如驚雷炸響。

 

過往的種種浮現在我眼前。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你那天，夢到什麼？”

 

魔氣入體，會勾出人內心最深的恐懼。

 

魏尋的眼角流下一滴淚。

 

“我夢到了……我入了魔……我囚禁了師傅……傷害了師傅……我不願意……可是我越來越控制不住我自己……”

 

這個傻子。

 

我拼命想留他在這塵世間，可他卻因為我，甘願放棄。

 

這或許就是命數。

 

“別怕。”

 

我擦掉魏尋的眼淚。

 

“別怕，有師傅。”

 

22

 

“蘇紜紜，蘇紜紜，醒醒！”

 

人中傳來刺痛，我猛然從前塵往事中驚醒。

 

魏洵見我睜開眼，長舒口氣。

 

“嚇S我了，你總算醒了。”

 

難怪秦廣王說要小心，不能耽於過去。

 

如果沒有魏洵在，我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謝謝你啊，魏洵。”

 

魏洵卻神色復雜地搖了搖頭。

 

“該我謝謝你。”

 

那一世，蘇韻最終強行將自己的命格換給了魏尋。

 

蘇韻就是這樣的女子，恃才傲物，蔑視天規。

 

上天想讓蘇韻認命，讓她知道天命不可違。

 

那她就偏要去做。

 

憑什麼一個命格就能決定魏尋的人生？上天給不了魏尋公平，那就由她蘇韻來給。

 

這樣做的代價就是，天罰降下，她再怎麼輪回轉世，都無法修煉了。

 

我嘴角扯了扯：“雖然知道了原因，但我好像還是無法修煉了……”

 

魏洵神色一黯：“都怪我。”

 

我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怪你幹嘛，你都投胎了。再說了，這是蘇韻的選擇，她也隻是做了她想做的事而已。”

 

魏洵若有所思。

 

我立刻制止他的危險思想。

 

“你可別想著要把命格換給我啊，我現在也挺好的。”

 

回去的氣氛比來時要沉默的多。

 

我還沒有從前世的故事中走出來，而魏洵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走出孽臺鏡，秦廣王依舊是那麼嚴肅。

 

“可有找到你們想找的答案？”

 

我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秦廣王威嚴的臉上，竟露出了一點笑意。

 

“當年魏尋半隻腳都進了地府，又被蘇韻改命格給搶了回去，也是一樁妙事。蘇韻S後，來地府和我談了筆生意。”

 

“什麼？”

 

“蘇韻自願給我地府打了百年白工，以換來世若早早來到地府，要為其多行方便。”

 

我明白過來，沒忍住笑了。

 

我就說我老爸哪來這麼大的面子，小賣部開業都能讓黑白無常來捧場。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面對既定的事實，蘇韻沒有怨天尤人，而是坦然接受，順便為下一世提前做好打算。

 

果真是個奇女子。

 

23

 

這是我來地府的第四十個年頭。

 

我的小賣部如今做大做強，已經成為地府第一大連鎖超市。

 

在我的鼎力支持下，地府都換上了電腦，連上了wifi，實現了無紙化辦公。

 

雖然我始終沒法修煉，但當地府第一富豪的感覺，好像也不錯？

 

這四十年裡，我不止一次有過轉世投胎的機會。

 

但我想來想去，都沒去。

 

做一個人間廢柴還是做一個地府大佬，我還是分得清的。

 

絕對不是在等某人，絕對不是。

 

雖說已經開了那麼多家連鎖超市，但我依舊保留著最初的小賣部。

 

這裡如今已經成了網紅打卡地點，地府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新下來的鬼一定要來我的小賣部花第一筆冥幣。

 

大到手機，小到辣條，都行。

 

據說這樣，就會被蘇老板眷顧，下輩子能投個富貴命。

 

“請問是蘇老板嗎？”

 

一個少年怯生生地問我。

 

我笑道：“是呀，你來買東西嗎？”

 

少年點點頭：“我，我來買東西，他們說，蘇老板這裡什麼都能買到……”

 

看來是個新來的。

 

我放柔聲音：“那你想買什麼呢？”

 

本以為他會說零食手機之類的，可沒想到，少年卻說：

 

“我想買媽媽的照片，我想她了。”

 

唉。

 

問清少年的家庭地址和媽媽的名字，我拿了顆糖塞在他的手裡，摸了摸他的頭，笑道：

 

“沒問題，但是要給我一點時間哦，三天後來這裡找我吧。”

 

少年攥緊糖，興高採烈地走了。

 

我不由得有些感慨。

 

畢竟對大部分人來說，S了便是S了，和人間再無聯系，要獨自在這地府中度過漫長而寂寥的歲月。

 

“First blood！”

 

遊戲聲打斷了我的傷春悲秋。

 

我看了眼打遊戲的張叔，默默收回剛剛的話。

 

現在的地府也沒那麼無聊就是了。

 

打完一局遊戲，張叔好奇地問我：

 

“哎，你家小魏最近怎麼沒來啊？”

 

我撇撇嘴：“忙唄。”

 

魏洵如今都是人間第一高手了，每天忙不完的事。

 

就這樣，他還得忙著兩頭跑，每天跟打卡上班兒似的。

 

我怕他累得英年早逝，讓他不用來得那麼勤。

 

魏洵就把牙咬得咯咯響。

 

“我能不來嗎？您現在什麼人物啊？蘇總！我不看緊點，指不定哪個S鬼就爬你床上去了。”

 

我輕咳兩聲。

 

成功人士是這樣的，誘惑比較多。

 

再來魏洵畢竟是人，跟我至今保持著存粹的精神戀愛，不像其他鬼那麼有優勢，所以一直很有危機感。

 

但最近人間舉辦什麼玄門大會，他估計忙得很，好幾天沒來了。

 

“哎呀，蘇老板，今天怎麼親自來了呀～”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百轉千回的男聲。

 

24

 

一聽這聲音，我一個腦袋就有十個大。

 

這鬼叫程昱，生前是個什麼偶像明星，我還賣過他的海報。

 

不知怎麼就對我一見鍾情，變著花兒地纏著我。

 

魏洵好幾次氣得要把他就地砍S，都被我攔了下來。

 

“魏洵，冷靜啊！不能濫S無辜啊！”

 

這程昱還沒眼力見兒地躲在我身後煽風點火。

 

“叔叔都人老珠黃了，恐怕配不上蘇姐姐吧。”

 

這就是胡說八道了，魏洵明明看起來最多三十歲。

 

可魏洵一聽就炸，又是一通雞飛狗跳。

 

也不知道程昱上輩子是不是自己把自己作S的，反正是變著法兒地要撬牆角。

 

這不，見魏洵不在，聞著味兒就來了。

 

“蘇老板，魏叔叔不在啊？”

 

我頭疼地看他：“明明我比魏洵還小一歲？”

 

程昱勾唇一笑：“蘇姐姐年輕貌美，說笑了。”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執著，苦口婆心勸他：

 

“你有這功夫，不如想辦法走動關系趁早投胎，在我身上浪費什麼時間啊？”

 

程昱卻一下子湊近，漂亮的桃花眼裡全是媚意：

 

“可我就喜歡蘇老板，要是能和蘇老板在一起，不投胎又怎麼樣呢？”

 

這還說不通了！

 

我正想再勸，程昱卻慘叫一聲，被一腳踹出去好遠。

 

我嘆了口氣。

 

唉，何必呢。

 

魏洵面色鐵青，陰陽怪氣道：

 

“蘇老板，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我趕緊安慰這尊大醋桶。

 

“來得正是時候啊！你不出手我也準備揍他了！”

 

魏洵這才面色稍霽。

 

“怎麼樣，忙完啦？”

 

我茬開話題。

 

“嗯，忙完了，對了，蘇老板。”

 

“嗯？”

 

魏洵指尖推來一張冥幣。

 

“我要買東西。”

 

我心頭一跳，猛地抬頭。

 

這才發現，魏洵已經變回了二十幾歲的模樣，而身上再沒有活人的氣息。

 

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我顫聲問他：

 

“怎麼會？爺爺明明算過，你是長壽之相……”

 

滿打滿算，魏洵如今不過65歲，怎麼可能提前那麼多？

 

魏洵伸手溫柔地擦去我的眼淚。

 

“因為我等不及了呀，蘇紜紜。

 

“我們指腹為婚，本該在二十六歲那年結婚。

 

“我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蘇紜紜。

 

“人間的事我都做完了，現在我該完成我自己的心願了。”

 

魏洵把像抱小孩一樣抱了起來，隨手關上了小賣部的門。

 

我摟著他的鼻子，悶聲悶氣問他：

 

“你的心願是什麼？”

 

魏洵勾唇一笑。

 

“洞房花燭。”

 

25番外一

 

地府指南（民間版）

 

1、如果來了地府，不要悲傷不要害怕，地府沒那麼可怕，和活著沒什麼兩樣（ps：還不用買房，包分配）；

 

2、來地府第一件事，一定要去忘川往西200米，黃泉路口的小蘇小賣部買一樣東西，什麼都行，那會保佑你來世投個好胎；

 

3、現在地府已全面通網，請到地府一號辦事處領取手機卡，下載“地府通”，注冊登錄，可一鍵辦理投胎等業務（ps：手機請自行到蘇蘇超市購買）；

 

4、黃泉北路是娛樂一條街，若有意開商鋪，可至地府三號工商辦事處咨詢相關事宜；

 

5、最後，雖然蘇老板貌美又多金，但千萬不要想不開去勾搭她哦，蘇老板的老公魏洵，曾是人間第一高手，超愛吃醋超級兇！

 

6、最後的最後，歡迎掃碼加入蘇老板全球後援會，群裡會定期放出蘇蘇超市大額優惠券哦！

 

祝您地府生活愉快！

 

26番外二

 

“蘇老板～”

 

“嗯……”

 

我睡得迷迷糊糊，隨口答了一句。

 

“蘇老板，你喜不喜歡周暮雪呀～”

 

“喜歡啊……”

 

話一出口，我瞬間清醒。

 

坐起來一看，魏洵果然臉黑成鍋底。

 

“你果然喜歡他！”

 

我頭大地解釋：“那孩子才十幾歲，你不能誰的醋都吃吧？”

 

周暮雪就是來買媽媽照片的那個少年。

 

孩子初來乍到，因為我想辦法給他找來了媽媽的照片，所以對我頗為依賴。

 

魏洵有理有據：“那魏尋十五歲那年就喜歡上了蘇韻，你怎麼不說？”

 

魏洵當初看的是魏尋的視角，自然了解魏尋的心理活動。

 

說到這茬，我好奇地問魏洵：“那你呢？你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我？”

 

魏洵撇過頭，耳根卻紅了。

 

他嘴動了動，但聲音太小，我沒聽清。

 

“你說什麼？”

 

我湊得更近。

 

魏洵卻一下子吻了過來。

 

帶著些惱羞成怒。

 

吻越來越向下，我哭喊一聲，拽住他的頭發。

 

魏洵這才得意一笑。

 

我氣不過，翻身把他壓在身下。

 

這下輪到他喘粗氣了。

 

……

 

兩個小時後，我依舊沒忘記剛剛的話題。

 

“說！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魏洵沒辦法，隻好嘟嘟囔囔道：

 

“我哪知道啊。我隻知道，從小到大在我的認知裡，你就是我媳婦兒。”

 

嘴賤的人說起真話，分外好聽。

 

我沒忍住，大大親了他一口。

 

魏洵眼神一下子又暗了下來。

 

我驚恐地感受到，他又精神抖擻了。

 

“不是吧大哥？”

 

魏洵欠揍地嘆了口氣。

 

“這大概也是變成鬼的好處之一了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