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秦樂齡順著姚瓦的手指看過去，隻見石像旁邊，站著一個瘦小的人，周身用黑色的鬥篷包裹住。

 

如果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祭司不熱嗎？”

 

姚瓦在她耳邊小聲提醒道：“不要亂說，祭司不喜歡陽光。”

 

秦樂齡一臉不解：“既然不喜歡陽光，那晚上再來就是了。”

 

姚瓦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秦樂齡為什麼這麼說：“晚上，祭司要睡覺的。”

 

秦樂齡的嘴角扯了扯，感覺自己多餘這一問。

 

就在此時，黑色鬥篷下傳來一個聲音：“你便是樂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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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樂齡驚訝上前：“你認識我？”

 

除了祭司知道自己的名字以外，她更驚訝的是，祭司竟然是個女的。

 

祭司再次開口：“昨夜聖女託夢於我，說她的孩兒來了。”

 

此話落下，不光是秦樂齡，在場所有人都沸騰了。

 

“她是聖女的孩子？”

 

“真的？我們可以出去了？太好了！”

 

“終於對了！終於對了！”

 

……

 

居民們七嘴八舌討論著，興奮之意溢於言表。

 

周執察覺事情有些古怪，看向夜梟。

 

夜梟會意，立馬拉著身旁的寇侖詢問道：“看你們的樣子，之前也找過聖女的孩子呀。”

 

寇侖隻顧著高興，根本沒在意夜梟的意圖：“可不，這幾年，假冒的人可多了。”

 

“那你們是怎麼確認她們身份真假的？”

 

“祭司說是，那就是，聖女會託夢的。”

 

似乎祭司說得所有事情，都以聖女託夢為由頭。

 

“你們就這麼信任祭司？”

 

“當然，寨子裡的事情，沒有能瞞過祭司的。”

 

夜梟還想繼續套話，卻忽然看到祭臺上，出現一隻山魈。

 

這隻山魈比尋常山魈要大出很多，和成年男性的身量差不多。

 

他靠近周執，小聲說道：“這就是昨晚我見到的山魈。”

 

正說著，隻見山魈走到了二人面前。

 

居民見怪不怪，就聽祭司說道：“請樂齡小姐和同行的周公子，一同隨我來吧。”

 

周執感受到身邊無數道目光射向自己。

 

他很確定，自己並沒有向他人透露過自己的姓名。

 

難道這位祭司真的能夠通靈？

 

7

 

秦樂齡與周執跟在祭司後面，來到一處山洞前。

 

看得出來，這裡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亂草雜生，周圍結滿蜘蛛網。

 

樹葉的陰影打在箱子上，遮住了原本有些強烈的陽光。

 

“樂齡，我隻能將你帶到這裡，至於能不能解開你母親留給你的謎題，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祭司轉過身來，將身上的鬥篷脫下，露出了她原本的樣貌。

 

看她年歲，應該比秦夫人年長幾歲，身材瘦小，穿著一件淺綠色外衫，袖邊還滾著一圈棠梨花。

 

整個人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典雅的氣質，和寨子裡其他馴獸師截然不同。

 

秦樂齡注意到她的用詞，不再稱呼石像為聖女，而是她的母親。

 

她試探開口：“您，認識我的母親？”

 

“你母親救過我。”祭司的臉上，透著一股不尋常的白，仿佛沒有任何血色，“既然你能來到這裡，說明已經見過你母親的遺體了。”

 

秦樂齡震驚地站在原地。

 

“敢問祭司是如何知曉我們會來這裡的？”周執輕握住秦樂齡的手，示意她鎮定。

 

“林元娘說過，她的女兒，定會找到自己，哪怕她隻剩下一個骸骨。”祭司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洞口深處走去。

 

洞裡有一個瀑布，山魈蹲下身子，熟練的將祭司背起來，然後轉動開關，躍進瀑布裡面。

 

秦樂齡和周執對視一眼，緊跟著跳了進去。

 

隻見裡面別有洞天。

 

牆壁上的蠟燭被點燃，三面牆上的壁畫映入眼簾。

 

壁畫的主角，是一個騎著食鐵獸的少女，在戰場上衝鋒陷陣，在後方出謀劃策，她似乎有著神秘的力量，可以驅使食鐵獸為自己所用。

 

祭司在秦樂齡看完壁畫以後說道：“這是你母親的生平，她的親信畫下來的。”

 

說著，她拍了拍山魈。山魈會意，立馬將她背到另外一邊：“這邊是聖靈寨的由來。”

 

秦樂齡順著祭司的方向看去，隻見壁畫上，林元娘帶著食鐵獸剿滅了一個土匪窩子，救了裡面的人。

 

獲救的人，有的被家人接走，有的自行離開，還有一些人無家可歸，自願留了下來。

 

林元娘將這裡改了名，叫聖靈寨，而她也被寨子裡的人奉為聖女。

 

秦樂齡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個寨子，是我娘親創立的。”

 

她忽然又意識到一個新的問題：“為什麼現在的聖靈寨，不能出去？”

 

話音剛落，瀑布外面似乎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祭司臉色大變，一支穿雲箭射穿瀑布，射中她的肩膀。

 

8

 

山魈抱著祭司，發出嘶啞的吼聲。

 

隨著一聲怒吼，瀑布外面，又跳進了一個人。

 

寇侖手中的弓箭還沒有收起來，眼睛布滿血絲：“你這個妖女，S有餘辜！”

 

祭司的眼神有些潰散，也有些迷茫，嘴裡喃喃道：“怎麼會？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這處山洞，布滿迷霧，不該有人能找過來的。

 

寇侖還想再射一箭，可是祭司已經在山魈的保護下，躲到角落中。

 

夜梟也趁機穿過瀑布，在秦樂齡身邊說道：“小姐，他們在祭司的房間裡，找到多具骸骨。”

 

秦樂齡面露驚恐。

 

就聽夜梟繼續說道：“大多都是之前冒充聖女之子的人。”

 

姚瓦衝了進去，著急道：“小姐，你沒事吧？”

 

秦樂齡冷聲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姚瓦：“祭司，祭司她是喝人血的怪物。”

 

“傳聞中有一怪物，不能見光，沒有血色，要靠吸食人血活下去。”寇侖的箭再次對準祭司，“現在看來，祭司全都對上了。”

 

祭司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小聲道：“不是的。”

 

“你還想狡辯？”那堆屍首中，除了冒牌貨們，還有他失蹤多年的妹妹，寇侖怎能不恨，“那豬圈裡的血是誰的？你房間裡的屍骨又是怎麼回事？”

 

祭司身子猛顫，縮在山魈的懷裡：“不是我，不是……”

 

她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

 

山魈擋在祭司面前，一副防備的姿態。

 

寇侖S紅了眼，再次將弓箭拉滿：“不說是嗎？那就讓這個畜生給我妹妹陪葬！”

 

弓過箭去，千鈞一發之際，祭司推開了山魈。

 

她再次被箭射中，嘴裡冒著紅色的血泡，發不出聲音，但從嘴型上，堪堪能認出來她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9

 

祭司S了，山魈被寇侖綁著，扔出瀑布。

 

瀑布外面，站滿了寨子裡的居民。

 

為首的長老在看到祭司的屍體時，滿臉痛惜：“這，這，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寇侖在一旁安慰道：“長老，她就是個妖女，不必覺得可惜。”

 

旁邊還有人附和道：“難怪她能知道寨子裡的所有事，原來是個妖怪呀。”

 

“隻是可憐了我家小妹，還以為在林子裡走丟了，原來是被這妖女吸了血。”

 

長老用拐杖敲了幾下地面，示意周圍的人安靜。

 

他用眼神打量著秦樂齡，表情有些糾結。

 

“還好小姐沒事，再晚一步，小姐可能也要被吸了血。”姚瓦拉著秦樂齡，心急如焚，“小姐，剛剛祭司……不，是那個妖怪，沒對你做什麼吧？”

 

秦樂齡搖了搖頭，就聽姚瓦繼續道：“如果給你什麼東西了，你可千萬不要接。”

 

“嗯？什麼東西？”

 

秦樂齡眼神示意夜梟。

 

就當姚瓦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夜梟掰斷一根樹枝，將鋒利的一端對準姚瓦。

 

變故來得突然，居民中跳出十幾個人，衝著夜梟而來。

 

那樹枝在距離姚瓦喉嚨一公分的時候，停住了。

 

隻見姚瓦臉色蒼白，顫聲道：“小姐，你，你這是做什麼？”

 

秦樂齡無辜地看向姚瓦：“要S你的是那個男人，跟我有什麼關系？”

 

這句話，無疑暴露了姚瓦知道二人是主僕關系。

 

“小姐，這位大哥最聽你的話了。”

 

“沒錯。”秦樂齡轉身看向那十幾個虎視眈眈的人，“這十幾個人，也是聽命於你的吧？”

 

“小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我也不懂，這裡有迷霧，祭司還特意饒了路，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寇侖看不懂眼前的局勢，見姚瓦被挾持，不禁出言辯解道：“我們是怕你出危險，派人搜的林。”

 

這林子有多復雜，寨子裡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這話，你信嗎？”秦樂齡歪頭看向寇侖，“我剛剛想了很久，你們為什麼能找到這裡，直到我聞到姚瓦身上的香味。”

 

長老臉色越發難看：“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系嗎？”

 

秦樂齡繼續道：“當然有關系，今天早上，她用了同樣香味的水，給我淨的手。”

 

姚瓦臉色慘白。

 

“你們都是馴獸師，想必知道，野獸的嗅覺，比我們要靈敏百倍。”這句話得到了在場人的認可，“隻要有心，專門訓練野獸的嗅覺，就能追蹤到任何人。”

 

秦樂齡一頓。

 

“比如，蛇。”

 

夜梟調轉樹枝的方向，射中身後那條準備偷襲自己的小粉蛇，樹枝正好插在七寸的位置。

 

“水生！”姚瓦大喊一聲，奔了過去，可是小粉蛇已經S了。

 

姚瓦悲痛欲絕，滿含恨意地看向秦樂齡：“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秦樂齡雙手一攤：“從一開始。”

 

10

 

自從長老安排姚瓦照顧自己以後，秦樂齡就覺得有些怪異。

 

這個姑娘，似乎太過熱情。

 

而且，她總是在無意中，向自己透露一些模稜兩可的信息，比如，祭司有問題。

 

又比如，故意讓她發現滿是血垢的豬圈。

 

為的就是先入為主，讓秦樂齡對祭司產生懷疑。

 

但是姚瓦又太急功近利了，在瀑布裡面沒有找到東西，便急於讓秦樂齡自己拿出來。

 

姚瓦猶在辯解道：“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危，難道這也有錯嗎？”

 

秦樂齡搖了搖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發現祭司房間屍體的，也是你吧。”

 

姚瓦沒有說話，但寇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可祭司房間裡，妹妹那半具屍體，無時無刻在刺痛著蔻倫的心。他看了看姚瓦，又看向秦樂齡：“姚瓦沒有理由這麼做。”

 

“那你認為，祭司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因為她需要吸血續命嗎？”一直沒有開口的周執，終於站了出來，“剛剛我給祭司驗過屍，她並非吸血的怪物，而是中了毒。”

 

這種毒，遍及全身，應該是十幾年前中的，本來就沒有幾日的活頭了。

 

長老輕咳一聲，出聲道：“樂齡小姐，那請你講講，姚瓦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猜，你們中，有一部分是蕭家軍的殘部吧？”

 

此話一出，山洞裡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二十年前，蕭家軍被陷害，林元娘帶著殘部來到此處，順手剿滅了山匪，將你們藏在了此處。”秦樂齡回憶著壁畫中的內容，“原本你們隱姓埋名，等著林元娘為蕭家軍平反以後，再出來。”

 

“但是你們沒有等到林元娘，隻等到了祭司。想必祭司手中的東西，引起了一些人的不軌之心。”

 

長老一敲拐杖，呵斥道：“胡說！蕭家軍裡怎麼可能有不軌之徒！”

 

周執接替秦樂齡，繼續說道：“但寨子裡，不全是蕭家軍的人啊。”

 

剛剛跳出來的十幾個人，如今像是脫光了衣服，被展示在眾人面前。

 

他們都是土匪手中幸存下來的人。

 

長老臉色越發難看：“繼續說下去。”

 

周執依稀記得，壁畫中的林元娘，手中一直拿著一個埙：“祭司手裡的東西，肯定和林元娘驅使食鐵獸有關吧？”

 

長老感覺胸口有些難受：“沒錯，祭司是帶著聖女信物來的，說受聖女之託，需要寨子的庇護。”

 

周執看向那十幾個面色慌亂的人，說道：“祭司名義上是為自己尋庇佑，實際上是在保護林元娘所託之物。想必你們也猜到了。”

 

秦樂齡補充道：“你們找遍了寨子，都沒找到東西，於是封鎖了山寨，開始偽造假的聖女之子。無一例外，全部被識破。直到我的出現，讓你們再次看到希望。”

 

蔻倫打斷幾人的對話：“那我妹妹呢？還有寨子裡其他的人，為什麼也S了？”

 

周執詢問道：“請問，令妹是否經常想要逃出寨子？”

 

見蔻倫點頭，他才繼續道：“能讓假冒之人混入寨子，那必定是有另外一條通向山外的道路。他們不可能一直瞞著，但凡被發現，他們就會S人滅口。”

 

姚瓦反駁道：“這些都隻是你們的猜測而已！”

 

“我們有證人。”說著，周執側過身子，走到山魈跟前。

 

11

 

姚瓦還以為周執會找到什麼證人，沒想到竟然是一隻山魈。

 

長老臉色一黑：“這不過是隻猴子，他能知道些什麼？”

 

周執蹲在山魈旁邊，看向長老：“難道你們不好奇，為什麼祭司能知道你們的秘密嗎？”

 

這也是寨子裡的人，對祭司言聽計從的原因。

 

姚瓦冷笑一聲：“難不成，是它告訴祭司的？”

 

“猜對了。”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周執看向山魈，“能說話嗎？”

 

“我看你真是瘋了，竟然想要一隻山魈說話。”姚瓦笑了兩聲，但是緊跟著，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隻聽山魈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能。”

 

蔻倫指著山魈，結巴道：“這，這，山魈成精了？”

 

夜梟抱臂站在一側，冷聲道：“昨夜我和他交過手，是斥候的路子。”

 

秦樂齡在一旁補充道：“而且，這隻山魈不僅能聽懂人話，而且對寨子的地形即為熟悉。與其說是祭司把我們帶到這裡來的，不如說是這隻山魈領的路。”

 

這山魈，更像是幕後指揮祭司的人。

 

長老想到一個人，半晌才試探著開口：“你是，徐晃？”

 

十幾年前，一個名叫徐晃的斥候，失蹤了。

 

生不見人，S不見屍，眾人都以為他是被野獸吃掉了，卻沒想到，他自己變成了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