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年前，我發短信向王璟表白。

 

她回了我一句：「等我。」

 

這一等，就是整整七年。

 

七年來，她杳無音訊，全當我S了一樣。

 

七年後，我去醫院看腸胃，沒想到竟然和她重逢了。

 

但她……好像不認識我了。

 

1

 

看著眼前熟悉無比的這張臉，那張嘴巴一張一合，一直不停地問：「大便成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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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大不大？」

 

「什麼顏色的？」

 

「有血嗎？」

 

我：「……」

 

完全閉麥。

 

王璟無奈地抬起頭：「戴先生，你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我陰沉沉地盯著王璟。

 

她的外形還是和以前一樣出色，一米八大個子，盤靚條順的，就是人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高中時候的她，每天扎著一條高高的馬尾上學，一頭黑發染成黃毛，天天被老師訓，但就是不改。

 

而現在，她一頭黑發盤在腦後，又清爽又利落。

 

脾氣也不再像過去那樣一點就炸，現在的她對待別人無比有耐心。

 

要不是我認識她手腕上那塊魚形胎記，我真要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戴先生，戴先生——」

 

王璟揮手在我發愣的眼前晃了晃。

 

我回過神。

 

王璟嘆氣:「要不還是做個腸鏡檢查一下吧。」

 

「不了……」被自己的黑月光捅菊花，我才不要。

 

我立即站起身：「不過就是有點不舒服而已，吃點益生菌就好了。謝謝王大夫。」

 

說完，我溜之大吉。

 

2

 

我媽見我從消化內科裡出來，表情明顯不太對勁，趕緊走過來：「怎麼了？怎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是檢查結果不太順利？」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我怕我媽認出王璟來，挽起她的胳膊就走人。

 

我媽被我強行塞進了車，一臉莫名其妙：「那你這便秘到底怎麼回事？」

 

「沒怎麼回事，我都說我吃點益生菌就好了，結果你非要多此一舉來趟醫院。」

 

「算了，隻要不是直腸癌啥都好說。今晚回家吃飯嗎？」

 

「不回了，有個客戶今晚要見。」

 

「什麼客戶，男的女的？」

 

「人妖。」

 

「……」我媽氣得翻了個白眼。

 

火速送我媽回家又火速撤離，下樓時，我給高中同學魏徵發了條微信：「王璟微信你能想辦法弄到嗎？」

 

魏徵發來一長串問號：「你怎麼想起問她了？」

 

我把今天在醫院遇見王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片刻後，魏徵發了個猥瑣的表情：「她是不是給你做腸鏡了？」

 

「滾蛋，沒有。主要是她好像不認識我了。」

 

魏徵又是一長串問號：「難道她朋友圈說的人是你？」

 

「靠，你還真有她微信？」

 

3

 

「哦，我也是最近才加上的。咱班班長拉了個同學群，她也在裡頭，你知道的，班長和她是好基友。」

 

「那你加她幹什麼？」

 

「群裡每個人我都加了，加完我才知道是她。」

 

我心裡忍不住開始泛酸，但同時又覺得自己賤得慌。

 

人家晾了你七年，你倒好，現在還惦記人家。

 

魏徵知道我心裡怎麼想，像個爹似的語重心長地勸說我：「兄弟，都七年了，你是有什麼受虐綜合徵嗎？要我說，你一高富帥，差對象嗎？怎麼就栽在你黑月光身上了？」

 

正好電梯開了門，我走出去：「有空嗎？出來喝兩杯，老地方。」

 

「一天天淨整這S出。等著。」

 

老地方是家蒼蠅館子，我們上高中的時候常來，後來我出國讀書，一年也就回來一趟，和魏徵也還是在這裡聚，久而久之，老板對我倆都熟了。

 

我倆一見面直接先喝幾杯，接著把學生時期能說的糗料又重新抖了一遍。

 

末了，我打了個酒嗝，攤開手：「把王璟微信推給我。」

 

魏徵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我看你是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徵。」

 

「給我。」

 

「好好好，給給給。」

 

魏徵拗不過我，把王璟的微信名片推給了我。

 

我擔心自己暴露身份，立馬換掉原來的頭像，搞了個飛天小哪吒頭像換上，然後發送添加請求。

 

4

 

魏徵眉頭皺得像老了十八歲：「瞅你那小心翼翼的樣兒，真賤得慌。」

 

賤就賤吧。

 

誰讓黑月光S傷力太強了？

 

黑月光曾經也是我的白月光。

 

當年我被校霸校園暴力，對方天天在我回家的岔路口攔我要保護費，不給就拉幫結伙打我一通。

 

我當時家庭很亂，父親酗酒家暴，我媽事業也不順，我因此性格變得沉悶內向，不敢反抗惹事。

 

這個時候，是王璟站出來保護了我。

 

她人長得高高大大的，本身又練散打，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幾個不學無術的混混給揍翻了。

 

從那之後，我就成了她的小跟班——雖然也被她收了保護費。

 

可惜後來她教會了我怎麼對付人渣、怎麼反抗，偏偏在我最喜歡她的時候她放了我鴿子，這鴿子一放就是七年。

 

不講信譽的女人。

 

沒過多久，王璟通過了我的好友請求。

 

我迫不及待地點開她朋友圈，就見第一條寫著：「艾瑪，現在的男同志都這麼害臊嗎？都不想讓女醫生給自己做腸鏡。還是說，這是個純愛戰士，要給自己未來男友保證腸道的純潔性？」

 

我一口酒差點給自己嗆S：「她在發什麼鬼東西？」

 

魏徵瘋狂嘲笑我：「都說了叫你別加。人家現在都拿你當零了。」

 

「這麼多年了，她怎麼還是這麼離譜？」

 

說曹操曹操到，離譜的人很快就出現了。

 

5

 

話音一落，兩道身影從蒼蠅館子的包廂裡走了出來。

 

一個是我們高中班長陳卉，一個正是我的黑月光，王璟。

 

兩人有說有笑，好像根本沒看見我倆。

 

我不敢看王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給老子有點出息。」

 

魏徵恨鐵不成鋼，轉頭衝著要離開的王璟陳卉喊了聲：「班長，王老大。」

 

兩人一愣，雙雙回過頭。

 

我連忙把臉對著牆。

 

陳卉第一個認出了魏徵：「好久不見呀，魏徵。這位是……」

 

魏徵沒好氣地白我一眼：「一個慫貨。」

 

陳卉歪頭直瞅我。

 

直到一個聲音響起：「你是藺遠吧？」

 

現在才認出我來嗎？

 

藺遠是我以前的名字，後來我爸媽離婚，我就隨了我媽姓，還改了名。

 

我一臉怨氣地回過頭，就見王璟龇著個大牙，笑得無比燦爛：「原來你長這樣啊。怎麼還改名字了？好像叫……戴遠州？」

 

什麼叫原來我長這樣？合著她都不記得我長什麼樣了？

 

我冷哼：「您貴人多忘事，多年不聯系，當然不知道我改名了。」

 

王璟突然像過去一樣伸出手，在我頭上順了把毛：「長高了。就是脾氣還是個小毛孩子。」

 

陳卉在一旁輕笑。

 

魏徵想著為我打抱不平，一把拍開王璟的手：「他早就不是你小跟班了。王璟，你注意分寸，人遠州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

 

6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王璟的表情僵了一下。

 

當然也可能是我喝多了，自己臆想的。

 

一個玩失蹤、把我當S人當了七年的人，怎麼可能心裡有我？

 

當年我也不過就是纏在她後面的小跟班罷了，誰都看得出來我喜歡她，隻有她，成天大大咧咧的，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王璟抽回手：「好好好，知道了。別人的草不能亂碰是吧？改天要是還去消化內科做檢查，放心，我幫你找個男大夫。」

 

我頓時感覺臉燒了起來。

 

她這開惡趣味玩笑的毛病這輩子是改不了是不是？

 

王璟拉著陳卉大笑著離開。

 

魏徵看一眼王璟的背影，回過頭：「我怎麼感覺她好像有怨氣似的？」

 

「有嗎？」我狠狠戳了一塊肉送進嘴裡，「有怨氣的人應該是我吧？」

 

「那你回頭就給她刪了。」

 

「不要。」

 

「你就是賤！」

 

叫了代駕回了家。我發現魏徵已經把我拉到了同學群裡。

 

同學群裡很熱鬧，大家自顧自地聊天，但王璟基本不說話，這和她高中時的形象不太一樣。

 

我們高中的 QQ 群裡，她可是個話痨，永遠都是龍頭的存在。

 

也因為這個，班裡的同學和她相處得都很不錯。

 

但也隻是很不錯的關系而已，能真正和王璟做朋友的，也就隻有陳卉一個。

 

我不禁在想：她這七年都在哪裡？她當初的理想可不是當醫生，怎麼突然去考醫大了？

 

7

 

抱著滿腹疑慮，我又加了陳卉的微信。

 

點開陳卉朋友圈，裡面沒有王璟和她的合照。

 

王璟還是這樣，永遠不自拍，不願意和別人合照。

 

就好像她很介意在別人的生命裡留下痕跡一樣。

 

過了片刻，陳卉主動發來消息，隻不過是一行微笑的表情。

 

那代表著嘲諷。

 

我：「……」

 

我哪裡得罪她了？

 

連續好幾天，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和王璟打招呼，王璟也沒有來招惹我。

 

我心急如焚，天天覺得自己有病，但又不肯邁出第一步。

 

這天休息日，我剛從公寓裡出來，就接到我媽的電話：「小遠，媽今天胃疼得厲害。你帶媽去醫院看看吧。媽開不了車。」

 

我趕緊開車過去，把我媽帶去了市中心醫院。

 

其實我本來想繞道的，但市中心醫院離我媽住的地方最近。

 

沒錯，就是這樣。

 

所以，這次在消化內科，我又一次見到了王璟。

 

王璟看了我一眼，顯然與前幾天那種完全不認識我的眼神不一樣。

 

她詳細詢問了我媽哪裡不舒服，然後打算給她做個胃鏡。

 

我沒話找話：「會疼嗎？」

 

王璟面無表情：「無痛的。」

 

我媽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看看我，又看看王璟，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姑娘，你原來是不是在市一中念高中的？」

 

王璟微笑：「是，我和藺遠是高中同學。」

 

8

 

我媽立刻眉開眼笑，好像胃也不疼了：「那姑娘你現在結婚了沒？有沒有男朋友呀？」

 

我一把拽住我媽：「媽，你問人家這些幹什麼？這是人家的個人隱私。」

 

王璟笑笑：「沒事，我沒有結婚，也沒有男朋友。」

 

我期待著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多看我一眼，起碼能證明這話是對我說的，但沒有。

 

此刻的王璟，完全就是一個莫得感情的工作機器。

 

做完檢查，確定我媽隻是慢性胃炎，我們開了藥就要回去。

 

「孩子，有時間來家裡做客。」

 

王璟微笑著點點頭。

 

我拽著我媽火速離開現場。

 

出了醫院，我媽沒好氣地甩開我：「上次來醫院你就這個鳥樣，原來是因為看見王璟了。就你這麼慫，這輩子都別想追著人家。」

 

「我沒追她。」

 

我媽陰陽怪氣：「錢包裡揣著人家照片都快十年了吧？惦記人家又不敢承認，慫貨。」

 

「媽，你偷看我隱私？」

 

「用得著我偷看嗎？你哪次不是明晃晃擺我跟前？我沒你這慫貨兒子。車鑰匙給我，你媽自己開車回家。」

 

「你胃不疼了？」

 

「氣好了。」

 

「……」

 

看來我隻能自己打車回去了。

 

不過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了，王璟應該要下班了吧。

 

我想了想，決定在醫院門口等一會兒。

 

9

 

我記得王璟原來的家是在隔壁縣區，她在市內讀書是常年住校。

 

當年我回國找她時還特意打聽過她家的具體位置，結果地址是拿到了，但那裡卻沒人了。

 

據說是有人故意縱火，燒S了人。

 

故意縱火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爸，嚴格來講是繼父，而被燒S的人，是她媽。

 

得知這一切後，我瘋狂在朋友圈裡打聽她的聯系方式，但沒人能聯系上她，就連當時的陳卉也一樣。

 

我等了王璟整整七年，擔心了她整整七年。

 

也不知道她現在住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