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樂，你是知道最近金子降價打折了，才給媽買禮物的吧？」

「買打折的镯子給媽，你的孝心也打折了嗎？」

 

之前誇我孝順的鄰居頓時臉色尷尬起來，隨便說了兩句就走了。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天下午，我媽的笑容一點點僵硬在臉上，手腕上的金镯子仿佛燙手山芋一般，隻戴了不到半天又猶猶豫豫地摘了下來。

 

但說實話，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是我姐湊到我耳邊說的那句：

 

「使這種小手段，就想和我爭財產，你可笑不可笑？」

 

「爸媽知道你掉錢眼裡了麼？年紀輕輕心眼這麼多，真是沒救了。」

 

見我百口莫辯的樣子，我姐別提多得意了。

 

即便我再如何解釋，我姐都不信，還信誓旦旦我從小就是個心機深沉的小孩，長大了也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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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還為自己終於有能力給爸媽更好的生活而驕傲。

 

經我姐的口這麼一說，我瞬間變成了心機深沉貪圖父母財產的壞孩子。

 

我媽隱含懷疑的眼神和巨大的心理落差幾乎擊垮了我。

 

當時的我隻覺著委屈拼命想要自證，畢業後即便再窘迫再拮據都不敢問爸媽要錢，可現在把所有的事一串聯——

 

難道她怕我爭爸媽這套樓齡三十年的老房和不到二十萬的存款？

 

就為這？

 

我腦子裡思緒亂作一團，客廳裡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找到了！倆老東西藏戶口本就沒換過地方，分分鍾就被我找到了。」

 

「房本也在這，我一起拿走，省得那個小吸血鬼總惦記著我們的房子。」

 

傻子都知道，小吸血鬼 = 我。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我有手有腳，若不是今天被我姐鬧得公務員可能無望，我本應該前途一片大好，我考的那個部門也是出了名的福利優待遇好，工作十年以上就沒有不分房子的！

 

我惦記什麼，也不會惦記我爸媽的老房和存款！

 

真正心裡打著小算盤的人明明是她陳笑，她卻靠著一張嘴皮子生生將屎盆子扣在了我頭上。

 

如果不是我還在偷聽，我真想衝上去撕爛她那張嘴！

 

理智回籠，我心裡緩緩升起一個計劃。

 

6

 

我決定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既然她這麼喜歡用語言汙蔑別人隨意造謠，那百口莫辯的滋味，她就該親自嘗嘗！

 

早在我向錄取單位遞交材料的時候，就已經將戶口本和身份證以及其他資料一並交上去了。

 

家裡放著的那本，是十年前的老戶口本，換新之後裡面的內頁早都蓋上了注銷的紅色鋼印。

 

想用這東西結婚，純屬做夢。

 

我就賭我姐那個戀愛腦，根本發現不了。

 

果不其然，等我第二天美美地睡到上午十點時，被巨大的咣咣砸門聲吵醒。

 

我爸還沒退休，我媽上午一般在姥姥家，所以家裡隻有我一個人。

 

任憑我姐將防盜門砸得震天響，我仍慢悠悠地洗漱，穿戴整齊，甚至還打了個底妝，等到門外我姐的情緒發泄得差不多了，才幽幽將門打開。

 

門外站著的，正是我姐和劉璋，兩人穿著白襯衫，衣服上紅線繡著的「我們結婚了」，刺眼又可笑。

 

「大早上的，擾民呢？」

 

我姐氣得臉紅脖子粗，一把將舊戶口本摔在地上：

 

「戶口本呢？是不是你偷了？！」

 

「你是不是嫉妒我有男人？這麼缺愛你出去找啊，幹什麼耽誤我結婚！」

 

我冷笑。

 

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劉璋本來也沒有多願意娶我姐，要不是我姐一直拿爸媽的房子吊他胃口，劉璋早跑了。

 

我就是要給她上眼藥。

 

我扯了扯嘴角，表情很淡：「領個破結婚證，瞅把你緊張的。」

 

「說到結婚，姐你真的不準備婚前告訴姐夫嗎？有些事情，還是結婚前就說清楚得好，要不然姐夫隻會覺得你在騙他，提前說好，我這可是在幫你。」

 

「你……」

 

我姐氣得指著我的手指都在發抖，可我隻是以牙還牙，把昨天她對我說的原話還給她而已，我又有什麼錯？

 

劉璋臉色一僵，猛地甩開我姐挽著他的手：

 

「你騙我什麼了？！」

 

我姐瞠口結舌。

 

她哪知道自己騙了劉璋什麼？這明明就是我隨口胡謅的！

 

可這話經由我這個親妹妹的口說出來，荒謬的同時又無比讓人信服。

 

來自血脈親人背刺的感覺，她也該體會體會了！

 

「我……我沒騙你啊！」

 

劉璋卻完全不信：

 

「你妹妹都親口說了你騙我，你居然還不承認？！陳笑，虧我和你談了這麼多年，你居然還藏著掖著欺騙我！」

 

「我就說你怎麼非S扒著我不放，原來還有事瞞我！你都敢騙你爸媽偷戶口本了，還有什麼不敢騙我的？！」

 

「我看這婚也別結了！」

 

劉璋鐵青著臉扭頭就走，我姐果然再顧不上其他，一路小跑著追上去。

 

昏暗的樓道裡，我姐一迭聲的解釋和祈求我聽得清清楚楚。

 

我靠在防盜門上，仿佛看到了從小到大的自己，我曾無數次因我姐的那句「才不是」而陷入自我懷疑和自證的怪圈，也無數次因滿腔委屈無從訴說而落淚。

 

如今，回旋鏢經過漫長的歲月，終於狠狠扎回到我姐的身上。

 

可這才隻是個開始。

 

7

 

我同意了劉璋的好友申請。

 

一周後就是我姐單位組織旅遊團建的時間，我隻是簡單地提了一嘴我也想參加，不知劉璋用了什麼辦法，給我也報了名。

 

他明裡暗裡向我打探我姐的秘密，卻被我三言兩語擾亂了節奏。

 

【女人嘛，最是口是心非。】

 

【她說不要，那就是要。】

 

【她說不買，那就必須得買。】

 

【同理，她說沒有，那就一定是有。】

 

【更何況，女人一向是身體比嘴更誠實，姐夫你覺得呢？】

 

聊天框上方一次次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卻始終沒有信息發過來。

 

我知道，我的計劃成功了。

 

8

 

我姐單位團建出發那天，我被她攔在了大門口。

 

「陳樂。」

 

夏日炎炎，我姐卻渾身包裹得一點肉都沒露，身上穿著長至腳踝的防曬衣，臉上還戴著口罩。

 

她語氣很陰森，眼神淡漠：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怪我攪黃了你的政審家訪麼？」

 

她習慣性地，當著我的面，用頤指氣使的語氣 PUA 我：

 

「笑S。你要是真的實力那麼強，單位會隨隨便便因為我一句話就否定你的全部？」

 

「心眼小，能力差，報復心還挺強。」

 

「別再惹我，也別再和劉璋說些有的沒的，否則，後果自負。」

 

後果？

 

我還能有什麼後果？

 

她一遍遍否定我的努力，拒絕認可我的付出時，怎麼不想想後果？

 

她當著我媽的面，說我孝心打折，當著我爸的面，詆毀我小小年紀就談戀愛不思進取不學好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後果？

 

她毀我前途，在我未來領導面前給我使絆子穿小鞋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後果？！

 

一股怒氣猛地蹿上心頭。

 

小時候，我是真拿她當姐姐、當榜樣，於是我即便無比內耗，心裡的痛苦再波濤洶湧，都未曾懷疑過我的至親。

 

可實則，她早在背地裡把我的五髒六腑都戳爛了！

 

這一刻，我再也不想忍了。

 

我一把抓住我姐的口罩，直接把口罩從她臉上扯了下來。

 

然後猛地扯開她身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防曬衣。

 

驕陽烈日下，我姐一身青紫血痕盡數展露在她同事和領導眼中。

 

聽著身邊傳來一陣陣倒吸氣的聲音，我滿意地笑了。

 

不是喜歡炫耀自己的河童男友麼，不是踩著我的尊嚴博取自己的成就和名聲麼，怎麼拿來的，就怎麼還回去吧！

 

我故作驚慌，捂住嘴大聲喊：

 

「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難道是姐夫？」

 

「不就是沒有彩禮，還得倒貼五十萬嫁妝和車房麼，至於把我姐打得這麼狠嗎？」

 

「姐，家裡確實沒錢，實在不行，把你那些假包賣一賣，也能湊個幾萬給姐夫……」

 

眾人的視線全因我的驚呼而投了過來，甚至有路人開始指指點點。

 

我姐慌張地想用衣服將身體蓋起來，可已經來不及了。

 

我湊近她，一字一句道：

 

「我的確心眼小，報復心強。」

 

「這些年你是怎麼詆毀汙蔑我的，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記得清楚明白，你真以為我不會反擊嗎？」

 

「我的後果我負得起，你的後果，你負得起嗎？」

 

9

 

我姐終於體會到了輿論的力量。

 

周圍一片哗然，她的領導和同事，以及圍觀路人們，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在我姐不可置信又羞愧難當的視線中——

 

我一隻手SS掐著她的胳膊將她扶起來，另一隻手捂臉嗚咽。

 

一切的一切，都更加印證了我剛剛話中內容的真實度。

 

劉璋也意識到不對，衝到眾人面前伸出兩隻手，大喊：「退後，退後，這都是誤會！」

 

我紅著眼眶：「姐，你來說！這些傷到底是不是姐夫打的？」

 

我姐表情很難看，說是被打的，以後在單位都沒臉混了，可說是自己摔的，又有誰相信呢？

 

無論是哪種選擇，她都將成為單位同事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柄。

 

更遑論我剛剛透露出的那些信息。

 

假白富美。

 

假包。

 

假濃情真暴力的男友。

 

如果這些都能編造，那工作是不是也能編造？

 

我看向我姐的直屬領導，不出所料，對方的臉色相當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