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風親吻荒蕪

第9章

字體大小: - 20 +

 


我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回。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沒錯,我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沒什麼了不起的。


 


在時光長河中,他會遇到很多很多比我優秀的女孩子,我絕不會是唯一。


 


他會忘了我的。


果然在這天後,顧崢再也沒有給我發過消息。


 


再次刷到他的消息,是在財經報道上。


 


那個看起來不太靠譜的敗家子少年,一躍成為即將繼承家業的顧氏少主,據說顧父撥了十個億給他玩兒,三年內隻要不虧本,整個顧氏就會交到他手上。


 


往後三年,顧崢的消息總會通過各大媒體軟件傳到我的耳朵中。


 

Advertisement


令人意外的,他能力還不錯,竟還真被他玩出了名堂。


 


三年,房地產行業,十億,被他玩成了三十億。


 


在我大三還是個很普通學生的時候,顧崢成了身價斐然的小顧總。


 


挺好的,這就是我們本該走的路。


 


而我,也在大二時接到了徐若煙打來的電話。


 


她給我打了幾十個,拉黑她後又換號碼給我打,令我煩不勝煩,終於忍不住接了一個。


 


她卑微又滄桑。


 


「小渡,假期回來嗎?我去機場接你,你已經兩年沒回家了,我……我很想你。」


 


我說:「如果我犯了法,請你去法院告我,而不是一直給我打騷擾電話,很影響我的生活。」


 


她噤了聲。


 


見她好久沒說話,我剛想掛斷,又聽到她更卑微的聲音。


 


「小渡,我是你媽媽呀,我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還,有冰釋前嫌的可能嗎?」


 


我扯了扯唇角:「人,不能既要又要。」


 


我掛了電話,將她這個號碼也拉黑掉。


 


人,不能既要又要。


 


我媽是這樣,我也應該是這樣。


 


31


 


再次見到顧崢,是在大三下冊。


 


校門口,我剛兼職完回來。


 


男人斜倚在車前,指尖猩紅一點,西裝外套敞開,矜貴慵懶。


 


因為他過於優越的外形和旁邊的豪車,周圍很多女大駐足。


 


室友摟著我的胳膊正在和我說著話,但我的視線還是輕而易舉地被顧崢奪走。


 


幾乎是看見我的第一時間,顧崢就掐滅了煙朝我走來。


 


「沈渡,好久不見。」


 


我頓住腳步。


 


室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沈渡,你,他是?」


 


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我對她說:「他是我以前的一個高中同學,你先回去好嗎?」


 


室友有些可惜:「隻是同學嗎?」


 


我點頭。


 


顧崢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


 


應該是不能傳出緋聞的。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來找我,但他應該也不希望傳出他有個高中前女友的事兒。


 


我室友一走,顧崢就笑了:「怎麼,我這麼見不得人?」


 


我連忙搖頭:「不是的,隻是怕誤會。」


 


顧崢許久沒說話。


 


還是我開口問:「你來做什麼?」


 


顧崢朝我走近一步。


 


這三年顧崢變得更成熟了,一米九的高個一靠近我自帶威壓,我沒忍住後退一步。


 


「你,你說話就說話,別靠這麼近。」


 


顧崢垂眸,昏暗的路燈映出他的臉,眼睫,和鼻梁上投下的陰影,薄唇抿起,眼神裡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這次來,就是問一句話。」


 


「什麼?」


 


「還能復合嗎?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


 


我沒想到,三年了顧崢還會問出這個問題。


 


顧崢眼底水光顧盼流轉,眼梢微吊:「最後一次。」


 


我搖頭:「對不起,顧崢,你走吧。」


 


顧崢悲哀地笑了:「你就這麼看不上我?」


 


我抱緊了包裡的書本:「我要出國了,一個月後,讀研,劍橋。」


 


「中國到英國不過是十二小時的飛機,也不過是八小時的時差,或者大不了,我去英國開分公司,很簡單,我不接受因為這個拒絕我。」


 


我後退了一步。


 


似乎也是因為這一步,顧崢舉起的手緩緩放下了。


 


他笑了笑:「沈渡,你但凡有一點喜歡我,就會朝我走向哪怕一步。」


 


他將煙重新點燃,吸了一口,許久才又問我:「如果我說,這次不復合,我就要和別人聯姻了呢?沈渡,復合嗎?」


 


聯姻。


 


他會娶別人,會親吻別人,而那個女孩,應該無論怎麼挑選,都比我好一萬倍。


 


我搖了搖頭:「不。」


 


顧崢笑了:「好,那祝你璀璨,此生長青,翻越一山又一山,永遠得償所願,活成你想要的任何樣子。」


 


我摘下脖頸間的項鏈,遞給他:「謝謝你,算我對不起你。」


 


顧崢盯了我好一會兒,最終接過。


 


我低頭往學校裡走。


 


身後是他幾不可聞的嘆息。


 


「誰想要你的對不起。」


 


我們都該朝舊日告別,從此永不駐停,奔向彼此所向往和該擁有的錦繡前程。


 


32


 


在國外的日子格外充實,學習,進團隊,到後來成長起來可以自己帶團隊。


 


忙得腳不沾地,偶爾也會吃力,雖然高中是學霸,但是走出國門才發現,世界上從來不缺天才。


 


但不可否認的,我學到了很多東西。


 


從前看經濟學的書目時不知道哪個專家說過,普通人要完成階級跨越往往不是靠努力,而是靠氣運。


 


一個人想要賺錢,賺很多很多錢,不是年入百萬賺十年達到千萬,也不是年入千萬十年資產能破億。


 


隻能可能一年就賺了十年都賺不到的錢,一個非線性的增長。


 


而還有一個理論,就是錢隻會流向不缺錢的人。


 


我深有體會。


 


在國外的這幾年恰好就是我的這個階段。


 


當然,也並非沒有遇到對我示好的男人——


 


同團隊的學長,能力出眾,年輕帥氣。


 


夜深人靜陪我熬到最後才離開研究所,夜燈下溫柔又禮貌地問我:「我喜歡你,沈渡,很喜歡,你願意當我女朋友嗎?」


 


說實話,季留野是個很適合我的男人。


 


比我大一歲,成熟穩重,在人群中永遠顧及我,一起出去團建會默不作聲地給我擋酒,扶我回家也克己守禮沒有半點逾矩。


 


在事業上比我厲害一點兒但不至於太多,是我恰好能匹配地並肩的男人,我們在同一個領域永遠不缺共同話題,家裡長輩都在英國,偶爾還會邀請我去他家吃飯。


 


可以看出他的家庭氛圍很好,父母都是開明的人,隨和體貼,嫁給他符合我從前對家的完美定義。


 


而他,也是曾經我所覺得的,我會嫁給的最合拍的男人,我的百分之百理想型。


 


季留野拿出一個箱子,裡面是一堆銀行卡,房產證,以及車鑰匙。


 


「如果你答應做我女朋友,我的就是你的,我媽是我爸初戀,我們季家家風就是專一,我前二十五年都在拼學業,事業,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女孩子,你是第一個我心動的,我很認真。」


 


我拒絕了。


 


季留野從容地收起所有東西,有些意外,但依舊保持體面和溫柔:「我以為,你會喜歡錢,所以選擇了這麼直接的方式,抱歉。」


 


我搖頭:「我是很喜歡錢,毫不誇張地說,我掉錢眼裡了,隻是學長,我不喜歡你。」


 


季留野茶色的眼眸中永遠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我真好奇了,以後你會愛上什麼樣的人?我可是第一次表白,以前從來都是別人追我的份。」


 


我會愛上什麼樣的人?


 


我也不明白。


 


我對顧崢算不上愛,我清晰地知道。


 


他和前途,我永遠選前途,對他有歉意,但和目前的生活帶給我的滿足感來說,不多。


 


我二十四歲,在英國有自己的別墅,有自己的團隊,有自己的學業,也有了幾個可以說話的朋友,從前不愛說話是因為怯懦自卑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而現在的猶豫不決在所有人眼裡都是我有自己的主見。


 


所有人都會耐心地等我慢慢地把話說完,沒人敢催,沒有質疑。


 


我愛顧崢嗎?


 


權衡利弊,優先拋棄也叫愛嗎?


 


可好像除了他,我的情緒沒有被其他任何人牽動過,我也會主動地關注他的一切消息。


 


哪怕他在時差八小時的大洋彼岸,可我沒有漏掉他在公開媒體上的任何一次消息。


 


比如他要和陸家小姐訂婚了,兩人門當戶對,佳偶天成。


 


比如他的商業版圖又擴大了,少年天才,令人豔羨。


 


可我分明當初和他擁吻的每一次,撫摸他昂貴的衣服面料,看他對我如痴如醉動情的模樣,我心裡想的都是要吸幹他的金錢和脊髓。


 


在有限的感情裡,將利益最大化。


 


接近他的時候,體香是用小牌身體乳腌制出來的,所有能讓我看上去更漂亮的衣服是我找老城區的奶奶定制的,就連那顆讓他終於開始正視我的大白兔奶糖,都是我在籌謀之餘僅剩的錢買的。


 


我像一個陰暗的窺視者嫉妒他生在羅馬的光鮮亮麗。


 


是的,嫉妒這個詞恐怕比愛更貼切。


 


我明明,從來沒有以得到他的愛作為最終目標,我隻是為了不被困在曾經的黑暗裡。


 


在貧窮的沼澤裡,我隻是想靠浮木上岸。


 


哪有人上岸後對浮木念念不忘的。


 


可我似乎再也,愛不上其他的任何人。


 


季留野嘴角微揚:「好了,別這麼凝重的表情,以後還是朋友吧?當然你如果反悔了,我的懷抱隨時為你敞開。」


 


我點頭:「當然,還是朋友。」


 


因為一場表白破壞長久的合作,不是成年人會做的事。


 


從這天起,我和季留野達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識,工作上像往常一樣什麼都沒發生,隻是我不再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優待,再也沒有單獨去過他家,也不再私下和他待在一起。


 


他也沒追問。


 


他很清楚,我們隻能是朋友。


 


33


 


回國已經是五年後了。


 


合作商聚會。


 


我不是很在意應酬,合作方對我連連誇贊。


 


「沈總可真是年少有為,才二十五,就已經這麼厲害了,這次可以和沈小姐的團隊合作,我們十分榮幸。」


 


季留野為我擋酒:「進入正題吧,她不愛交際。」


 


合作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不好意思,我們總裁陪女朋友逛街,路上有點堵車,會晚來一會兒。」


 


我有些不滿:「我們的時間很值錢,如果貴公司這麼沒有合作誠意,那不必聊了。」


 


這次回國,許多公司都對我們團隊拋出了橄欖枝。


 


「急什麼?」


 


一道熟悉又恍若隔世的男聲,我欲起身的動作僵在了原地。


 


我抬眸。


 


二十五歲的男人,與五年前的那個他重疊,褪去了那時還帶著青澀的模樣,渾身帶著鋒芒,一米九的大個,配上昂貴的革履西裝,矜貴又冷漠,烏發朗眉,高瘦挺拔,五官線條硬朗。


 


更不容忽視的,是他身旁五官精致的女人。


 


氣質如烈火驕陽,和他站在一起登對適配。


 


我沒想到這次一直不肯露面的合作公司總裁是顧崢。


 


顧崢看了我一眼後從容坐下:「開始談判前,最起碼要自我介紹下吧。」


 


他是甲方,確實很有甲方的範兒。


 


我鎮定開口:「顧總,我叫沈渡。」


 


顧崢沒理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