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風親吻荒蕪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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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一口飲下他女友喂他的酒。


 


氣氛一度尷尬。


 


「我叫路知暖,是……」路知暖看了看顧崢,「……是阿崢的未婚妻。」


 


她衝我友善一笑。


 


合作方經理出來活躍氣氛:「沈總有男朋友嗎?年紀輕輕這麼了不起,追你的人應該從英國排到了法國吧。」


我說:「還好。」


 


經理有些好奇:「那前任呢?沈總看起來不是很對男人感興趣的樣子。」


 


我頓了頓:「沒談過。」


 


顧崢如今已經有未婚妻,看上去還一副恩愛的模樣,應該不太希望我去談論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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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理開玩笑:「也是,像我們顧總一樣能事業有成同時還能豐收愛情的,不多,真讓人羨慕。」


 


路知暖笑意盈盈,明豔動人,開心地給他投喂水果。


 


眾人紛紛站起來敬酒,稱贊郎才女貌。


 


我維持不了基本的體面,總覺得顧崢的視線若有若無地停留在我身上。


 


帶著輕蔑,刻薄,嘲弄。


 


是我最不想面對的。


 


有人好奇:「顧總對女朋友這麼好,是生來就會嗎?還是……有什麼前女友教的?」


 


顧崢望著我,驀然發出一聲嗤笑:「我前女友可不會教我怎麼愛人,她連承認和我談過都不願意。」


 


眾人震驚。


 


「誰啊,竟然不承認和顧總談過,顧總有這麼拿不出手嗎?」


 


34


 


飯局到一半時,我就受不了了,借口上洗手間出了門。


 


水捧灑在臉上,無力地泄了口氣,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


 


我本以為我逃避得很好,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我連面對面和顧崢說話都做不到。


 


做了壞事的壞女人,是會心虛的。


 


最隱藏不住的情緒是愧疚。


 


走出洗手間,樓梯轉角傳來腳步聲。


 


一抬眸,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和陰沉著的深邃眉眼,一點點靠近。


 


我下意識地就想逃離。


 


「沈渡。」


 


他抓住我想要和他擦肩而過的胳膊。


 


我手指都忍不住顫抖。


 


「怎麼,沈總怎麼跟見了前男友一樣?」


 


他往後撤一步,視線垂下。


 


他沒穿西裝外套,白色襯衫解掉了兩個紐扣,衣領敞開,微紅的鎖骨嶙峋分明。


 


「顧總……這裡是女廁。」


 


我提醒他。


 


別走錯路,別做錯事。


 


他眸底似乎翻滾著驚濤駭浪,下顎緊緊繃著,薄唇輕抿,我往後扯了一步。


 


他沒說話,我也沒說話。


 


夜色不知道沉寂了多久。


 


顧崢開口:「我很拿不出手嗎?沈渡,連談過前任都不承認?」


 


「還是說……」顧崢將我逼至角落,呼吸溫熱地散落在我的頭頂,「在場有你喜歡的人,所以不願承認?」


 


飯局時,季留野和我坐得近,幾次問我:「你和這個顧總是不是認識?」


 


這些年他已經放下了對我的喜歡,我們相處對比前幾年自然了很多。


 


他說把我當妹妹,對我多有體貼照顧。


 


顧崢應該是誤會了。


 


但我沒有解釋:「這和顧總,沒關系吧?」


 


他有未婚妻,現在解釋,過於刻意。


 


半晌,顧崢才說:「我和路知暖沒關系,外界傳言的聯姻是假的,都是為了兩個公司的穩步發展,本來預計的也是最近解除合約。」


 


說完他放下拉著我的手:「沈渡,我瞧不起你。」


 


他走了。


 


我無力地靠在牆上,頃刻間腦內海嘯山崩。


 


我知道他在瞧不起我什麼。


 


在我們的關系裡,他永遠都是長了嘴的那一個。


 


明明從重逢到現在,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裡,我甚至無法控制愛意從眼睛裡跑出來,可我面對他,依舊會選擇嘴硬和抗拒。


 


可我又怎麼敢去賭。


 


去賭八年過去,他依舊喜歡我。


 


不管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沈渡都是膽小鬼。


 


35


 


顧崢拒絕了這次的合作,並坦言:「你們沈總得罪我了,所以我拒絕和你們合作。」


 


在國內被顧氏拒之門外的後果就是,國內市場我們團隊吃不下了。


 


沒有其他公司願意冒著得罪顧氏的風險繼續合作。


 


因為我,我們一整個團隊的回國發展計劃似乎要付諸東流。


 


我去了顧崢的公司,全京市中心最高的寫字樓。


 


「我要見你們顧總。」


 


前臺禮貌地說:「需要預約的呢。」


 


「沒事,我在樓下等他就好,麻煩告訴他一樣,重洋集團沈渡在樓下等他。」


 


前臺秘書猶豫了下,還是撥通了電話,最終抱歉地告訴我:「我們顧總在忙,沈小姐慢慢等。」


 


我在樓下等了他八個小時,直到晚上公司的人都陸陸續續走光了,路知暖無視前臺直接從專屬電梯上去,再下來時路知暖挽著顧崢的手臂。


 


我進退兩難,嗓子發苦:「有時間嗎?顧總,我們聊聊?」


 


路知暖朝顧崢微笑著點了點頭:「我在車裡等你。」


 


她松開挽著顧崢的手,體面離開。


 


顧崢重回電梯。


 


見我沒動,他淡淡瞟了我一眼:「不進來我們在大廳聊嗎?」


 


我連忙跟上。


 


顧崢摁了十八樓,電梯裡隻有我和他,我們並肩,距離不算遠,我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烏木沉香。


 


我的心跳瞬間加速。


 


進入會議室,我清了清嗓子:「你不同意和重洋合作是因為私人恩怨嗎?不想我如意。」


 


他嘴角揚起嘲諷地笑:「這不是很明顯?」


 


「我沒意見,畢竟沒有你我也沒有今天。」我低頭,拿出一張卡,遞到他面前,「顧崢,這裡面是三千萬,算連本帶利還你當初的錢,但這次合作,對顧氏也好,對重洋也好,是能互惠互利的。」


 


他坐到主位,點了根煙,坦蕩地開口:「要我改變主意,很簡單。」


 


「需要我做什麼?」


 


顧崢定定地看著我,深吸一口,煙霧繚繞中視線露骨打量。


 


「晚上陪我……」顧崢笑。


 


我有些被羞辱的怒意:「顧崢!」


 


顧崢不知所謂地挑眉,說出未說完的幾個字:「……吃個飯。」


 


看著我又羞又急的模樣,顧崢疑惑:「你想哪去了。」


 


我可以確定,顧崢就是故意的。


 


羞辱我,調侃我。


 


半晌。


 


「顧崢。」


 


「還有事嗎?」


 


我還是將銀行卡遞給他,鄭重而誠懇。


 


「我欠你一句道歉。」


 


顧崢冷硬的臉色僵住,驀然抬頭,眼中晦暗莫測,翻滾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可能有些晚,我做得不太厚道,因為曾經那段時光裡,我找不到出路,沈枝月欺辱我,沒人喜歡我,我沒有辦法不去在意別人的看法,我吃不飽穿不暖每天總感覺活著就已經花光了我全部的力氣,恰好那時你剛轉學過來,沒人敢得罪你,沒人敢在你耳邊說我這人是多麼的賤,恰好用低廉的手段讓你能注意到我了,喜歡上我了,所以逮著你一個人利用欺負了,再後來,我總不信你真的喜歡我,可你不應該為我的不信任買單,我總覺得我該說一句對不起。」


 


顧崢沒說話。


 


我如釋重負:「對不起,顧崢,我是故意利用你的,其實談不上後悔,那是我在那個處境下所能看見的,能做出的唯一的選擇,但二十五歲的沈渡應該替十八歲的沈渡道歉給你道歉。」


 


顧崢沉聲:「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麼?」


 


他的反應很正常,說實話我也沒指望顧崢原諒我。


 


視線相撞,他的眼底如雪山間的潺潺流水。


 


我心中酸澀,轉身想要離開。


 


「沈渡,我他媽好像你的一條狗啊。」


 


顧崢無奈妥協。


 


我沒聽清:「嗯?」


 


他不願再多說什麼,隻是往外走,見我沒動,又回頭叫我:「吃飯了嗎?」


 


我反應過來,連忙說:「沒。」


 


「走吧。」


 


36


 


一直到跟他上了車,我都是蒙的。


 


五年沒回京市,八年分別的時間,讓我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我還能和顧崢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心平氣和地坐在同一個車裡。


 


他開車,我坐副駕駛。


 


外面下了小雨,霧蒙蒙的車窗。


 


我突然想起:「那……你未婚妻?她不是在等你嗎?」


 


雖然顧崢說過他們隻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但……


 


他的袖子挽起,結實有力的手握著方向盤,自然地回答:「她早離開了。」


 


我放下心來,靠著車窗。


 


接下來很久,他都沒說話,我也不知道找什麼話題。


 


八年的分開,導致我們中間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就算再次開啟聊天,我心中想問的問題很多,但也一句話都開不了口。


 


我看著窗外霧蒙蒙的天氣,白茫茫的一片,和著嗚咽的風聲和雨聲。


 


半晌,我開口問:「顧崢,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了?」


 


做了那樣刻薄的事,卻又在自己利益受損時來示弱。


 


我和他都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這次他的拒絕合作,我這句對不起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口。


 


我的示弱一半是坦誠良心,一半是賭他對我心軟。


 


其實我骨子裡還是當年那般不要臉的婊子。


 


顧崢歪頭笑了下:「是心疼。」


 


我愣了。


 


「是我不夠熱烈堅定地喜歡,讓你從來都不能真切地依靠我,仔細想想,我也從來沒有直觀地表達我有多離不開你,是發覺你要離開我了,我才做出那一副不想被拋棄的慘樣。」


 


我張了張口,想反駁他。


 


顧崢將車停在路邊,夜色沉沉,他聲音也沉沉。


 


「其實我知道的,你和我在一起時沒有多喜歡我,那時的我就該想到,你是因為什麼和我在一起的,我找的那些演員都是為了錢,我沒道理要求你是個例外,畢竟從前的我,連我自己都不喜歡自己,怎麼能要求你不圖錢……什麼都不圖地跟著我,那對你不公平,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去對她好,但我對你不夠好我是知道的,所以我隻能選擇給你那條項鏈,那是我媽媽留下的,那是我覺得除了錢之外最重要的東西,因為我從來都不喜歡錢,所以我就直覺你也是不喜歡的。」


 


他的聲音溫柔平淡,仿佛隻是在敘述著今晚吃什麼。


 


「可我忘記了主動去了解你,你有多缺錢,你身處什麼樣的環境,我隻顧著去埋怨,你為什麼不喜歡我了。


 


「後來了解到的時候,你已經不需要我了,大學時我去偷偷看你很多次,在你不知道的角落,你有了自己的朋友,也不再缺錢,我已經沒有什麼能給你的了,而我這個人,你也不喜歡。


 


「再後來,你去了英國,那個時候的你就更厲害了,有了自己的事業,一年賺很多錢,後來多到已經不需要我送你的項鏈,我不是沒想過再去找你,可是沈渡,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賤,我真的覺得我怎麼能這麼賤,你都不要我,我還忘不掉你。」


 


他苦笑:「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拋下我去到更好更遠的生活,我失去你後除了工作什麼都做不好,這對我不公平,你沒出現之前我以為我已經要忘掉你了,可是你一出現,我依舊像個小醜一樣,可最讓我難受的,不是你不愛我,不是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而是我清晰地發現,你是喜歡我的,我在你那裡也有一席之地,可你怎麼也不願意朝我走一步,哪怕就一步,太可悲了不是嗎?」


 


他溫柔地說,我就認真地聽著。


 


他突然不說了,我抿唇,心中有些慌亂:「你的意思是?」


 


顧崢有些試探,歪頭看著我的眼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走,就走得幹幹淨淨的,你這樣,真的對我挺不公平的。」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心髒本能地揪起。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會再給我為難,隻要我從此別出現在他的面前。


 


京市那麼大,如果不是刻意,兩個人不再相遇是很輕易的事情。


 


我僵硬地笑了笑:「好,對不起。」


 


我低下頭解安全帶,想飛快逃走。


 


顧崢卻突然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