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枯木難逢春
第3章
高中時,我和班裡這群女生關系還不錯。
人都差不多到齊了,學委招呼大家先吃著甜點,老班一會就到。
包廂門再次被打開,學委興高採烈地出去迎接,「是老班來了!」
走進來的人卻是蘇宴州。
他瘦了很多,整個人有種形銷骨立的感覺。
學委一下子黑了臉,「你怎麼來了?誰通知的你?這裡不歡迎三心二意的渣男!」
和大學時那群覺得沈含嫣和蘇宴州更般配的校友不一樣,高中的同學都是見證過我和蘇宴州青澀的戀愛的。
蘇宴州的所作所為背叛了她們心中那段純潔的感情,她們自然更維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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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委員迎上去,對學委討好地笑了笑:
「是我通知的蘇同學,蘇同學畢竟是老班最得意的學生,他不來不合適啊。」
來都來了,學委也沒法撵他走,隻能一臉不滿地讓開了身子。
學委走過來,把我拉得離蘇宴州遠遠的。
其他女同學也紛紛圍著我和學委坐下。
男女同學之間隱隱隔了開來。
直到老班的到來才打破這份隔閡。
老班是個慈愛的班主任。
她對學生們盡心盡力,大家都很喜歡她。
因為老班在,現場氣氛逐漸和諧了起來。
眾人歡快的給她慶祝生日,一直鬧到很晚。
臨散場時,老班單獨叫住了蘇宴州。
眾人對視一眼,紛紛和老班打過招呼離開。
學委送我到車前,爽朗地笑了笑:
「書玉,你知道嗎,高中的時候我就特別喜歡你,你又聰明,審美又好,文採也好,那時候我覺得你簡直是世上最完美的女生了。」
我不好意思地擁抱住她,「學委你也非常優秀。」
她拍了拍我的後背,「書玉,你永遠是最好的,不要為爛掉的蘋果而傷心,也不要舍不得扔掉。」
我的眼眶微微湿潤,「謝謝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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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看著面前這個曾經自己最得意的學生,長嘆了一口氣:
「宴州,你糊塗啊!」
英俊挺拔的男人無助地彎下腰,眼淚從他指縫中溢出:
「老師,我知道錯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老班聽了那些風言風語後,始終疑惑不解蘇宴州為什麼會做下那些事,為什麼要傷透姜書玉的心。
她想起高中時候,板著臉抓住談戀愛的二人時,二人都搶著將罪名攬在自己身上,都說是自己先喜歡的對方。
她搬出那套經典理論:「高中正是關鍵時期,這種時候談戀愛多麼影響學習!還是說你倆想當那種混吃等S的富二代?」
蘇宴州連忙保證:「老班,我們不會影響學習的!」
她冷酷無情地說:「除非下次期末你們一個考進年級前 10,一個考進前 50 來證明,否則一切免談!」
蘇宴州的成績穩定在年級 40 名左右,姜書玉在 100 左右。
為了不被分開,倆人那學期真是往S裡拼了命地學。
尤其是姜書玉,她不如蘇宴州聰明,隻能廢寢忘食地學,生生瘦了十幾斤。
最後雙雙用成績成功堵住了她的嘴。
她面上仍然擺出一副不贊同的神情,心裡其實也為二人動容。
她那時候就覺得,姜書玉或許不是那種特別聰明的小女孩,但是她比任何人都要堅定。
她在二人的婚禮上流下過感動的淚水,她以為二人一定會有一個很好的結局。
可是僅僅四年,一切都面目全非。
她不是沒有見過那些從校服到婚紗,最後遺憾收場的例子。
她見證過蘇宴州當初對姜書玉的愛意,她以為他們是不一樣的。
可是後來還是變了。
老班長嘆了一聲:
「宴州,你和書玉從小一起長大,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她不是那種眼裡能揉下沙子的人,你簡直是錯得離譜啊!」
蘇宴州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一般跪在地上,嗚咽著哭泣起來。
12
第二天一大早閨蜜就來約我出去購物。
我和她在商場裡血拼一番,出來時,遇到了蘇宴州。
閨蜜看到他還是一肚子氣,譏諷地說:
「呦,這不是蘇大總裁嗎?不去陪著你那S而復生的白月光,來這裡幹嘛?」
蘇宴州沒理會閨蜜的冷嘲熱諷,眼眸幽暗深邃地盯著我:
「書玉,你要去看一看沈含嫣嗎?」
閨蜜聽了,倒是有些興趣,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明明S在我面前的人還能復活。
蘇宴州帶著我們去了一個工廠。
走進其中一個灰暗破敗的房間裡,我看到了關在籠子裡的沈含嫣。
沈含嫣看見我,神情癲狂地扒著欄杆:
「姜書玉!姜書玉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騙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蘇宴州能把企業做到那種規模,自然不是什麼白蓮花。
他手上也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沈含嫣被他關起來後,遭受了很多折磨。
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
當初系統讓她攻略這個世界的男主,她兢兢業業地攻略了四年,眼看快要到時間了,蘇宴州對她的愛意值還是隻有一點兒。
系統告訴她,如果實在得不到愛意值,愧疚值也能頂一半。
所以她精心策劃了那場S亡。
回到她的世界後,她用愧疚值跟系統兌換了獎勵,拿著那些錢搞了些投資。
前兩年還不錯,後來幾年賠的血本無歸。
焦頭爛額時,系統又找到了她,告訴她在她S後的第五年,蘇宴州B養了一個和她七分像的女人,對那女人十分寵愛。
系統問她願不願意重新回去再次攻略蘇宴州。
不過這次回去後就沒法再回來了。
她猶豫片刻,看到系統播放的宋安冉光新亮麗的生活,最終同意了。
可是沈含嫣沒想到,當她再次出現在蘇宴州面前,她看到的不是飽含愛意的眼神,而是質疑、黑暗和S寂。
被關在這裡折磨的這些日子,她將一切能說的都說了,蘇宴州還是不肯放過她。
系統見她攻略無望,也拋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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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痛哭流涕的沈含嫣,問出了心中最在意的問題:
「當初你的S亡,是人為還是意外?」
沈含嫣不敢撒謊,「是人為,是我自導自演的!我就是想獲得蘇宴州的愧疚值,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我呼出一口氣。
這些年,她的S不僅壓在蘇宴州心頭,也壓在我的心頭。
二選一活下來的那個,注定要承受所有人的道德譴責。
聽完她的話,壓在我心頭的最後一絲陰霾也逐漸散去。
蘇宴州顫著聲解釋:
「書玉,那天的事情,對不起。我以為那人隻是衝著宋安冉來的,我沒想到他會去傷害你。我當時背對著你,等我轉過身時,我…」
我冷聲打斷他語無倫次的解釋:
「都過去了,而且也圓了你救下沈含嫣的執念,不是嗎?」
他痛苦地捂住臉,「我沒想到她的S會是騙局,如果不是她騙我,我不會那麼愧疚,我們之間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冷靜地指出:
「你真的覺得我們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沈含嫣騙了你嗎?如果你真的隻是單純把她當做信任的隊友,就算她設了假S的騙局,我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蘇宴州低下頭,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
「放了沈含嫣吧,不要一錯再錯。」
回到 S 市後,我入職了新的雜志社。
有之前的工作經歷,我在新公司很快就如魚得水。
閨蜜告訴我,蘇宴州聽了我的話放了沈含嫣,但是她沒有畢業證,曾經的校友也拿她當怪物看,她在這個世界壓根沒法立足。
整天瘋瘋癲癲地喊著:「系統,你在哪?我要回去!」
最後研究院來人接走了她。
我沒再多管闲事,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後果就該自己承受。
自從我回到這裡,經常會在公司門口的咖啡廳裡碰見蘇宴州。
他好像是特意飛過來這邊喝一杯咖啡,然後再飛回 A 市。
漸漸的,公司裡遇見蘇宴州的人越來越多。
私底下議論聲也越來越多。
大都是我和蘇宴州宋安冉的那些破事。
我不喜歡平靜的生活再次被打破,一次午後,主動坐到了蘇宴州面前:
「你以後不要再過來了。」
蘇宴州睫毛顫動,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隻是想看你一眼,不會打擾到你。」
我冷聲說:「可是你的出現已經打擾到我了,好聚好散吧,不要讓我厭煩你。」
他垂下眼眸,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起來,半晌顫抖著伸出手:
「書玉,我們能不能不分開?不要分開好不好?」
我看向他的手中,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翡翠雕像。
雕的是蘇宴州的屬相。
那是當初我花了半年時間親手雕刻的,送給蘇宴州的 18 歲生日禮物。
我把這個禮物送給他時,笑眯眯地告訴他,如果以後他做了錯事,可以憑借這個雕像獲取一次原諒。
我沉默片刻,合上了男人的手掌,盯著他的眼睛問:
「如果是 18 歲的蘇宴州站在這裡,你覺得他會讓我原諒你嗎?」
男人無力地垂下了手,眼淚大滴大滴地滴落在桌子上。
我站起身,嘆了口氣:
「蘇宴州,是你先背棄了 18 歲的誓言。」
14
自那以後,蘇宴州再也沒有出現過。
日子平淡的過去,年底的時候,媽媽小心翼翼地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我告訴她過幾天就回去,她在那頭長舒一口氣,開心地說我回來那天讓保姆做我最愛吃的菜。
把手頭工作做完後,我買了回 A 市的機票。
外婆有些不舍,但也沒有阻攔。
回到家中,晚飯時桌子上果然全都是我最愛吃的菜。
自從有了弟弟後,飯桌上就幾乎都是他最愛吃的菜。
曾經擁有過那份偏愛,後來失去了會覺得痛苦。
可是再次得到後,心中卻無波無瀾。
或許在那些痛苦的歲月裡,我早就已經放下了。
飯吃到一半,門鈴聲響起來。
打開門,蘇母從門外衝了進來,猛得跪在我面前:
「書玉,伯母求求你,你去勸一勸宴州吧!」
爸媽和我都嚇了一跳,連忙去扶她。
蘇母淚流滿面地說:
「你走後他的精神狀態就出了問題,經常自殘,哪怕去看心理醫生也沒有用,今天更是站在了頂樓上, 我害怕他一個想不開會做什麼傻事!我知道宴州做了錯事,可是他罪不至S啊!伯母就這麼一個孩子,書玉, 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 去勸勸他吧!隻有你能勸動他了!」
爸媽看著蒼老了好幾歲的蘇母, 面露不忍。
蘇母曾經對我很不錯, 如果不是和蘇宴州結婚,她或許一直會是那個疼愛我的蘇阿姨。
「伯母, 你別擔心,我跟你去。」
我攙扶著蘇母來到了蘇氏頂樓。
天臺風大, 我讓蘇母留在下面, 自己走了上去。
天臺外圍有不少救援人員,蘇宴州坐在天臺邊緣, 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我靠近他, 喊了一聲:「蘇宴州,你在幹什麼!」
蘇宴州回過頭看到我, 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書玉, 我在看煙花啊。你還記不記得 16 歲那年今天,我帶你爬到這麼高的山頂上看煙花,你笑著吻了我, 說煙花很美。」
我直勾勾盯著他:「你先下來, 下來我陪你去看煙花。」
他落寞地垂下頭,「書玉,你騙我, 你再也不會陪我看煙花了,我做錯了事,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他的身形搖晃起來,救援人員發出了驚呼。
我緊緊咬著牙, 「所以呢蘇宴州?你覺得你跳下去了我就會原諒你了是嗎?在你心中,你還是覺得活人永遠比不過S人是嗎?S人永遠是最美好的是嗎?你還想要我像當初沈含嫣S了一樣, 受盡別人的譴責, 是嗎!」
在我一聲聲聲嘶力竭地質問中, 蘇宴州痛苦地抱著頭無助地呢喃:
「不是的,書玉,不是的!」
救援人員趁機一把將他拽了下來。
他蜷縮在地上, 像個絕望的困獸: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書玉。」
冷冽的寒風吹幹了我的眼淚,我轉身離開, 再也沒有回頭。
15
一年後,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接到了閨蜜的電話。
她在那邊沉默片刻, 嘆息著說:
「書玉,蘇宴州自S了。」
我一個激靈,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咖啡。
閨蜜說蘇宴州選擇了一種最慘烈的自S方式。
他自焚了。
自焚在當初跟我告白的莊園裡。
我慌亂擦拭的手停在了原地。
恍惚中回憶起,少年在燦爛的玫瑰花海裡, 飽含愛意地承諾:
「我蘇宴州, 生生世世唯愛姜書玉一個人,永不變心!」
可惜後來有一天,少年的誓言飄散在蕭瑟的秋風裡, 再不可聞。
年少時赤誠熱烈的愛戀,隨著時間而枯萎,再難逢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