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隨後我想到什麼，便從包裡拿出一張請柬給她。

 

「下周日是我十八歲生日，我爸媽打算給我辦個成人禮。到時候你也來唄。」

 

曲南煙收下我的請柬，鄭重地問：「那你喜歡什麼？我買給你做禮物。」

 

「送禮你還作弊呀，不該是你給我一個驚喜嗎？」

 

「行，那我就自己看著選吧。」

 

6

 

自從請柬發出去後，我就一直期待著十八歲生日的到來。

 

艱難地挨過一個星期之後，時間終於來到了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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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我生日那天。

 

這天晚上，我換上了媽媽給我準備的公主裙，滿懷期待地來到了酒店。

 

給我慶生的親戚們差不多都到了，我邀請的同學朋友也陸續到場。

 

唯有曲南煙，還不見身影。

 

於是我問同學們：「你們有看到曲南煙來了嗎？」

 

大家紛紛搖頭，沒有人看見曲南煙。

 

隨後我發了條信息給她，卻也是石沉大海，沒有回復。

 

眼看快到開席時間了，爸媽催我入場，準備接受大家的祝福。

 

本該是開心幸福的一刻，我心裡卻忽然變得不安起來。

 

心不在焉地入場走完流程後，酒席終於開始了。

 

我匆匆吃了幾口，還是忍不住擔心曲南煙，於是我換下公主裙，匆匆趕去她家。

 

一路上，我還在不停地打她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

 

等我跑到鶴亭小區，便直奔 35 棟 201 而去。

 

當我急匆匆地敲響門後，是個中年婦女開的門。

 

她看了我一眼道：「小姑娘，你找錯門了吧？」

 

「請問曲南煙在嗎？我是她同學。」

 

中年婦女眼神閃了閃：「哦，南煙啊。她出去了，沒在家。」

 

說完，她便要關門，可我看見她那些微心虛的眼神，立馬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於是我伸手擋住要關上的門，靈活地鑽進了門。

 

「曲南煙，你在家嗎？是我，黎霜。」

 

我話音剛落，曲南煙便急匆匆地從一扇門後出來。

 

看見我，她有些發怔。

 

「黎霜？你怎麼來了？你今天……不是成人禮嗎？」

 

可我現在卻無心回答她的話，隻因現在的曲南煙實在太過狼狽。

 

她長發四散，面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

 

其中，還混著未幹的淚水，看起來可憐極了。

 

我明白過來，便生氣地問女人：

 

「你就是曲南煙的媽媽？南煙犯了什麼錯，你們要這麼打她？」

 

女人卻渾不在意道：「我可沒打她啊。我是繼母，哪敢動手啊。這傷，可是她親爸打的。」

 

聞言，曲南煙恨恨道：「要不是你在我爸面前誣陷我偷錢，他也不會動手打我。」

 

「我怎麼誣陷你了？就你爸每周給你的那點生活費，將將就夠吃飯的，你居然還有闲錢去買什麼手辦，你弟都說了，你買的那種得好幾百塊呢。你告訴我，這錢是哪來的？不就是從家裡偷的嗎？」

 

「我沒有！」

 

曲南煙臉上的淚珠越發肆虐：「那錢是我奶奶悄悄拿給我的。跟你們沒關系！」

 

這時，一個與曲南煙有著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帶著一個小男孩回來了。

 

想必，就是她的爸爸和弟弟吧。

 

男人聽見曲南煙剛才的話，又氣衝衝地上去給了曲南煙一巴掌。

 

「什麼叫跟我們沒關系？老子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翅膀還沒硬呢，就敢在家裡大呼小叫。等你以後翅膀硬了還得了？」

 

見狀，我趕緊扶住曲南煙，憤怒地說道：「怪不得南煙平時在學校裡那麼內向，原來是有一對你們這麼黑心的父母。你們這麼對待孩子，還算個人嗎？」

 

男人譏笑一聲：「老子怎麼管教女兒，還輪不到你個小丫頭片子說話。有本事，你替我養這個女兒啊。」

 

我氣昏了頭，拉起曲南煙就走。

 

「養就養！」

 

7

 

等出了小區，我有些生氣地問曲南煙：

 

「我給你發消息打電話你怎麼都不回啊？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曲南煙低著頭，有些委屈地說道：「我手機……被我爸砸爛了。我不是故意失約的。對不起，黎霜。」

 

見她這模樣，我忍不住給了她一個擁抱。

 

「好了，沒事了，曲南煙。有我在呢。」

 

也許是人在故作堅強時，聽不得一句安慰。

 

所以在將頭靠在我肩上的那一刻，曲南煙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冰冷的淚珠，一顆一顆地滴進我脖子裡，燙得我心上無端地戰慄。

 

這小可憐，以前都過的什麼日子啊。

 

我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背，想給她順氣。

 

但沒想到，在我剛拍上她背的剎那，曲南煙卻痛得輕嘶了一聲。

 

我趕緊放開她：「你身上是不是還有傷？」

 

她沉默地點了點頭。

 

「祖宗啊，你身上有傷不早說？走，趕緊跟我去醫院。」

 

曲南煙連忙拉住我。

 

「我不想去醫院。」

 

「不去醫院怎麼行呢？你得上藥啊。」

 

可曲南煙卻突然倔起來：「我自己上點藥就行了。我不想去醫院。」

 

真是拿她沒辦法。

 

「那先帶你去我家吧。我給你上點藥。」

 

8

 

到家時，爸媽還沒回來，我剛好能把曲南煙悄悄帶回我房間去。

 

關上房門，我找出家裡的急救箱，準備給曲南煙上藥。

 

可這時，曲南煙卻忽然害羞起來。

 

「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我笑了：「都是女生，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快點，等會兒我爸媽回來了。」

 

聞言，曲南煙隻能紅著臉把衣服脫了。

 

這麼一脫，她身上青紫的傷痕縱橫交錯在我眼前，一覽無餘。

 

見此情形，我氣得差點把藥瓶都摔了。

 

「你爸究竟是你親爸嗎？下手這麼狠？」

 

曲南煙落寞地說道：「他一向脾氣不好。以前我媽還在的時候，他就經常打我媽。後來我媽受不了跟他離婚，他覺得是我沒能留住我媽，就開始打我。不過那時候，他還稍微念點血脈親情，不至於下手太重。後來他娶了我繼母，又生了弟弟。我那個繼母一直覺得我在家費錢，就經常在我爸面前挑撥。我爸就一次下手比一次狠。」

 

這天S的黑心夫妻！

 

今晚我要吹蠟燭許願，咒他們倒霉一輩子！

 

我心疼地給曲南煙時，她繼續說道：「後來我大一點，展露出了讀書的天賦，經常考全校第一。大概是別人的誇獎讓我爸長面子了，後來他就打得少了。但也是從那之後，他隻能看我考第一。但凡我成績掉了，哪怕是掉到第二名，我那個繼母就要添油加醋地跟我爸說我不樂意給他長臉，才故意考砸的。」

 

「所以上次，你考了第二才會那麼害怕難過？」

 

「嗯。」

 

說到這裡，曲南煙對我露出一個故作輕松的笑容。

 

「沒事的，你不用為我難過，我都習慣了。喏，這是我買給你的禮物，祝你生日快樂。」

 

她手上，正拿著一個S生丸的手辦。

 

之前我跟曲南煙說過，我最喜歡的動漫是《犬夜叉》，最喜歡的角色，是S生丸。

 

平時我也會買一些關於他的周邊。

 

沒想到，曲南煙就把這話記在心裡了。

 

我有些感動，又有些內疚地說道：「謝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但因為這個禮物害你挨了打，我心裡真的過意不去。」

 

「沒事，就算沒有這個禮物，我繼母也有新的說辭等我，你別往心裡去。今天是你生日，你隻要負責開心就好。」

 

上完藥後，我問曲南煙。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下學期就要高考了，你要是繼續住在那個家裡，心態肯定受影響。」

 

說著，我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

 

「咱們學校不是分寄讀和走讀嗎？要不你幹脆住宿舍吧？這樣你既不用挨打，也可以安心在學校學習了。」

 

「可是我們學校寄宿，也差不多要兩千塊一學期。我爸……肯定不會給我這個錢的。」

 

聞言，我興衝衝地掏出一沓厚厚的紅包。

 

「這是今天大家給我的生日紅包。別說住宿舍了，這錢供你上大學都夠了。所以你別怕，姐們兒挺你。」

 

曲南煙急了：「可你的錢也都是父母給你的，我怎麼能要你的錢？不行，我不能這麼做。」

 

青春期，是少年自尊心最強的時候。

 

尤其曲南煙這麼要強的人，必然不肯隨意接受別人的好意。

 

於是我提了個折中的辦法：「那這錢就當是我借你的。等以後你上大學掙錢了，再還給我。就你這個成績，清華北大還不隨你選嗎？我就當提前投資人才了，行不行？」

 

聽見這話，曲南煙鄭重地從我手裡接過錢，道：「你這麼信任我，以後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就對了嘛。」

 

9

 

周一開學後，我陪曲南煙去找了班主任，然後跟老師說了她家裡的情況。

 

班主任老李是個心腸特別軟的女教師，在看到曲南煙那身傷痕後，當即給她申請了宿舍。

 

所有問題，總算都暫時解決了。

 

隨後我也發現，自從曲南煙從家搬到宿舍後，整個人都開朗多了。

 

就在少年們茁壯成長的美好時光裡，高三的上半學期，也漸漸結束了。

 

期末考試結束後，因為宿舍不再開放，我熱情地邀請曲南煙去我家住，但她卻拒絕了。

 

「小霜，這學期已經足夠麻煩你了。剛好奶奶也想我了，寒假我就回老家跟奶奶住一個月。陪陪老人家也挺好的。」

 

「也行，隻要你有地方去我就放心了。」

 

隨後想到什麼，我又道：「對了，晏芹和陸京他們說明天去辰西山賞雪，叫我一起，你也一塊兒來吧。天天學習，腦袋都快學蒙了，咱們一起去冬遊～」

 

曲南煙答應了。

 

隻是沒想到，我居然在大好的玩樂時光裡掉了鏈子。

 

第二天下午，大家準時在辰西山集合。

 

買票後，我們組隊登頂。

 

最近氣溫驟降，才下過一場雪。

 

因此山間有還未融化的雪為這辰西山增色。

 

隻是還沒爬多久，我就突然感覺到腹部一股暖流襲來，讓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去洗手間一看，果然是來大姨媽了。

 

還好同行的女生有備用的姨媽巾，不然可就尷尬了。

 

大概因為身體不適，我沒爬多高，就覺得有點兒吃不消了。

 

於是我問旁邊的工作人員：「阿姨，請問我們從這爬到山頂，大概還需要多久呀？」

 

工作人員很幽默：「哦，這門票 100 塊錢，你大概才爬了 5 塊錢的吧。」

 

？

 

這真要勉強爬上去，我能當場去世。

 

曲南煙看出我的不適，便對其他同學說道：「小霜有點不舒服，要不你們先上去吧。我陪她去山腳休息會兒。」

 

於是同學們紛紛離開，隻有我和曲南煙掉頭下山。

 

她貼心地問道：「還撐得住嗎？要不要我背你？」

 

「你背我？」

 

我看著她的小胳膊小腿，發出了深刻的質疑。

 

曲南煙失笑：「放心吧，我力氣挺大的。不會摔到你。」

 

說完，她便在我面前蹲下身來。

 

那我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啦。

 

隻是沒想到，曲南煙背上我之後，居然還真的走得很穩，一點兒都看不出吃力。

 

我不禁調侃她：「可以啊，這女友力簡直爆棚。」

 

曲南煙語氣不明道：「因為你在我背上。」

 

這句話，像是帶著魔咒一般讓我心跳忽地加速。

 

就連我原先被風吹涼的面頰，也開始微微發燙起來。

 

但等我反應過來後，我又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我對男生都從來沒有過這種奇異的感覺，怎麼會對曲南煙有呢？

 

肯定是大姨媽給我整糊塗了。

 

趴在曲南煙背上，我們很快就到了山下。

 

她將我放在景區的長椅上，然後給我買了杯熱飲。

 

於是我們便在人煙稀少的角落裡，天南海北地侃了起來。

 

想到什麼，我對曲南煙擠眉弄眼道：「你發現沒，今天出來，陸京的注意力就一直在你身上。之前我還以為他對你隻是一時興起呢。但這幾個月過去了，他好像還對你锲而不舍的。你對他感覺怎麼樣？」

 

本來我隻是隨口一問，但曲南煙卻忽然一本正經地看著我道：「沒什麼感覺。我對男生都沒感覺。」

 

我表示理解：「這個年齡的男生，的確都挺幼稚的。」

 

說完，我又問她：「下學期高考就正式進入倒計時了，你打算到時候去哪個學校啊？」

 

「如果成績一直這麼穩定的話，我想試試清華。但我聽上一屆的學姐說，越臨近高考，大家的心態變化就越大。有些人成績可能一下子就衝上去了，也有些人……成績可能一下子就掉下去了，所以我其實有點焦慮。畢竟高考，也許是我逃離家庭最好的一條路了。」

 

她的想法我完全理解，於是我安慰道：「沒事的，你之前剛轉學過來，都能考全校第二。我們一中的月考，可是出了名的難，甚至比肩高考難度。隻要你繼續保持這個狀態，可以說全國大學任你挑。至於焦慮也沒什麼可怕的。像我們平時吃烤肉，焦一點的更香呢。」

 

聞言，曲南煙跟我相視一笑，又問：「那你呢，你想去哪裡？」

 

「我成績就這樣，到時候能上哪就上哪吧，我盡力去考。」

 

說完這話，曲南煙忽然像被按下了靜音鍵一樣，隻定定地看著我，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頓覺奇怪，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怎麼了？突然發什麼呆？」

 

下一秒，曲南煙猛然握住我晃蕩的手，認真地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能考進清華的話，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北京上大學？」

 

「可以啊。」

 

剛好我也舍不得她呢。

 

如果能一起去北京的話，即便不在一個學校，我們假期也可以經常見面。

 

聞言，曲南煙臉上忽然綻放出一個將她梨渦完全舒展開來的笑容，猶如雪後初融下的白梅，清冷卻又生命力十足。

 

「那就說好了。」她伸出手來要跟我擊掌。

 

我不禁被她這笑容晃了眼，不自覺地伸手跟她擊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