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隻是沒找到適合你的路。一定會有的。」

 

「那，阿姨，你說我能做什麼？」

 

這……這……

 

第 1 次見面，我也不知道她擅長什麼。這不把天聊S了嗎？

 

10

 

眼見局面僵住，女孩就要露出「我就知道我沒用」的表情前，大黃汪汪兩聲，頭蹭進女孩懷裡。

 

嗷嗚——

 

群裡刷新出一段話：【人，你果然是汪汪帶過的最差的一屆。看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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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訴她，她是汪的救世主。她可以收養汪，給汪全世界。她努力學習技能，將來像雲朵媽媽一樣帶汪出去旅遊。】

 

【別擔心，縱使全天下都不愛她，本汪也會愛她。汪會捕獵、撿垃圾，絕對不會委屈她的。】

 

我翻譯了大黃的話，女孩頓時淚如雨下，她抱著大黃，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救護車姍姍來遲，女孩擦幹眼淚，上了救護車：「姐姐，一定要幫我看著大黃。我要收養它。」

 

我一口答應，和大黃一起衝她擺擺手。

 

11

 

大黃救助及時，女孩並沒什麼事。

 

隻需要吃點感冒藥。

 

經此一遭，原先不理解她的家裡人了解她內心所想，雖不理解，但也被刺激到了，轉變了態度，她和家裡人達成和解。

 

但她想收養大黃，卻沒成功。

 

一是家裡不同意，二是他們家是隔壁市的，那個市養狗條例嚴格。很不幸，大黃屬於不能養的犬種。

 

女孩哭哭啼啼地給我買了幾大包狗糧、狗零食，求我收留它。

 

「姐姐，幫我照顧它。我一定會來收養它的，等我再長大一點，還有兩年，我高中就畢業了。

 

「大黃不跟我回家也好，那個家裡不適合大黃。我一個人受苦就夠了，它是快樂小狗，不能被 PUA。」

 

我摸摸她的頭，無聲點頭。

 

大黃乖乖送她離開。

 

夕陽西下，大黃坐在我身邊看晚霞。

 

【人，她會幸福嗎？】

 

「會的。你想不想被收養，我收養你，好不好？」

 

大黃搖頭：【不了，汪喜歡自由。汪知道你發過誓，一輩子隻有萌萌奶奶一條狗。奶奶說過，不需要。但我知道，你想遵守諾言。】

 

一直強撐的我再也憋不住，視線模糊。

 

小時候我救助過一條流浪狗，它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是一隻田園犬。長得有點像土柴，威風凜凜。

 

小時候，爸爸很忙。

 

是萌萌送我上下學。

 

有危險，也是它保護我。

 

全家人都覺得它是一條好狗。

 

爸爸還會帶它去和警犬玩，偶爾，也跟著它們玩鬧式訓練。

 

它越來越聰明。

 

我也驕傲得像個小孔雀一樣，到處炫耀我的小狗。

 

但誰都沒有料到，正是它的聰明害S了它。

 

我十三歲那年，萌萌跟著爸爸出去跑步時，聞到違禁品。它當即汪汪大叫。

 

違禁品被繳獲，萌萌還獲得了一張獎狀。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萌萌被報復了，它S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爸爸為它收了屍之後，便帶著我們全家改名換姓，一起搬家。

 

我那時候便發誓，我這一輩子隻會養一條狗。我絕不背叛我的小狗。

 

我把眼淚憋回去：「我讓我爸養你，不算食言。我們會開著門，你想出去就出去，想回來就回來。」

 

大黃搖頭：【不了。】

 

又過了一會。

 

【人，你想哭就哭吧！不丟汪臉。】

 

我眨眨眼，眼淚徹底沒了。許久，我說：「大黃，說實話，我小時候想的是，我寧可不要那些榮譽，也不想讓我的萌萌離開。

 

「我現在還會有這個念頭。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動物群帶過的最差的一屆人，沒有崇高的思想覺悟。」

 

大黃撲進我懷裡：【別哭了，我們都是騙你的。你並不是我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

 

【萌萌奶奶留的遺言是它永遠愛你，它隻是去汪星轉一轉，會回來的。你不要排斥狗狗，說不定，下個轉角，你遇到的狗就是它。】

 

12

 

天黑了。

 

大黃沒跟我回家，它給我叼回來一隻小奶貓。

 

【人，它更需要收養，你養它。我做你編外狗，餓了再去你家，你給我留個洞。】

 

我抱著貓回家。

 

爸爸給貓添置了許多東西：「大黃可以送給我戰友養，他就住在隔壁，你們可以天天見。」

 

「好，我以後跟大黃說。」

 

時光如梭，大黃被收養了。

 

醫院裡的金毛也蘇醒了，它久違地出現在群裡：【汪汪，俺狗漢三又回來了。】

 

【歡迎。】

 

【歡迎，大難不S，必有後福。】

 

【嘻嘻嘻，汪現在超級幸福。有吃不完的罐頭，還不用減肥了。主人每天都陪我玩，開心。

 

【不過，主人一直念叨著『他如果眼睛再好點，再上點心，豆豆就不用受那麼大的苦了』。你們有辦法讓他不自責了嗎？】

 

群裡從小鸚鵡到羊駝，都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但沒一個人說到點上。

 

我隻能提醒：【沒事的，我會跟他兒子說多關心你主人。時光會抹去一切傷痕。隻要你沒事，你主人也會健健康康的。】

 

【不錯不錯，人，你成長了。終於說了句人話。】

 

【是的是的，讓你說句人話可真不容易。你能說句喵語嗎？】

 

啊啊啊，又是銀漸層和阿拉斯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啊啊！

 

狗嘴吐不出象Y。

 

貓嘴更是。

 

要不幹一架吧！

 

13

 

天氣愈發冷了，片區一派平靜，雞毛蒜皮的事都少了。

 

同事們一邊享受平靜，一邊加強巡邏。

 

片區靜悄悄，必定有大妖。

 

果不其然，平靜了半個月，出現了一樁貓傷人事件。

 

我跟著師傅火速到場。

 

是一隻漂亮的奶牛貓，它對主人小姑子又咬又撓，女人傷得不輕。

 

「咬人的畜生不能留，趕緊把它S了。我說了你多少次了，不要養貓，不要養貓，不僅耽誤你要孩子，還傷了我女兒。」

 

婆婆破口大罵。

 

貓的主人期期艾艾：「花花向來很溫和的，如果不是妹妹推我，它也不會下那麼狠的手。」

 

「呵，你別說謊了。我女兒沒事幹嘛打你？再說了，一隻畜生還比不上人命貴重嗎？」

 

圍觀的鄰居嘀咕：「那隻貓我見過，特別溫順。最多皮了點。我家小孩還搶它貓條，它也不攻擊呀，是不是哪裡出了錯？」

 

「嗐，人家是動物不是人。動物都有野性的，還是少養動物好。」

 

犯罪嫌疑貓可憐兮兮地蹲在主人腳邊，時不時還發抖，看著很乖，根本不像婆婆描述的那麼兇。

 

家裡裝有監控，調出來一看，果然和主人說的一樣。是小姑子與主人發生口角，小姑子不忿，上前打人。

 

貓貓急得喵喵叫，並未在最初時上手。

 

直到主人被推倒在沙發上，小姑子準備坐上去打人。

 

貓出手了。

 

幾個貓貓拳，加一套撕咬。

 

主人安全了，小姑子嗷嗷亂叫，她更生氣，再次企圖攻擊主人。

 

貓貓這次下了狠手。

 

小姑子又多了幾道傷口，她被抓怕了，再也無法傷害主人了。

 

看到這一切，婆婆心虛，依舊嘴硬：「是我女兒衝動了，可把貓把她咬成那樣，她能不生氣嗎？再說了，剛開始不過推了一下，至於嗎？

 

「今日她能咬我女兒，明日就能咬所有人，不能留！」

 

貓小聲地喵了一聲，十分委屈。

 

我注意到它的視線衝著主人的肚子，靈光一閃：「貓和狗對氣味都很敏感，秦女士，你是不是懷孕了，貓貓擔心小主人，才那麼瘋的？」

 

全場寂靜。

 

「不會吧？」婆婆驚疑不定地看秦女士肚子，她冷笑一聲，「我請你們來是來主持公道的，不是讓你們來編童話的。別講笑話了，小心我投訴你。」

 

我師傅護犢子：「按照規定還是檢查一下好，萬一真懷了，可能還得保胎呢。畢竟這位女士也受了不少驚嚇。」

 

14

 

去醫院一查，秦女士果然懷孕了。才一個多月，胎兒比較弱，有先兆性流產的症狀。

 

我也在群裡得知了真相。

 

和我們猜測的一樣，那隻牛奶貓是看到秦女士被打，胎兒氣息漸弱，怕出事才上去的。

 

它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不後悔保護了主人和小主人。

 

而小姑子受的也是皮外傷，看著可怕。

 

婆婆理虧，沒好意思再追究貓咬人、抓人的事。

 

我們都以為危機就此過去。

 

直到某天巡邏，聽到大媽們聊天。

 

「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上次那個被貓保護的女孩啊，她婆婆要把貓送走。」

 

「啊？那麼忠心護主的貓都要送走啊？」

 

「是啊，說那隻貓傷人了。還有就是她懷孕了，貓帶有弓形蟲，會影響她孩子。」

 

「也有點道理，要送哪去啊？不行我收養吧。」

 

我愣住了，打開群確認。

 

是真的。

 

最讓人生氣的是貓主人居然心動了，開始打聽誰能收養貓貓。

 

大胖橘：【啊啊啊啊，太生氣了。教過你多少次了，不能讓鏟屎的爬到我們頭上。你看，你就是讓她爬到你頭上才有此下場。】

 

邊牧：【哎，狗永遠和主人第一好。但我不得不說，有些主人是真的不做人。比如你主人。】

 

邪惡搖粒絨：【這人沒規矩，能不能把她送到潘宏那裡訓練，等好了再送回來？你要不找個二主人吧，就像我麻，趁著我不在養二胎一樣。】

 

【……】

 

一陣討伐過後，當事喵站出來了：【喵，你們不要怪麻麻。她也是不得已的。】

 

【你你你……戀人腦嘛你，都這時候了，還能說出這種話。】

 

當事喵：【不不不，你們不懂。我麻對我真的很好，從小就收養了我。從沒嫌棄我不好看，喵生病，還徹夜陪喵輸液……】

 

真是戀人腦，沒救了啊！

 

【她是很可憐的一個人。前幾年她一直被催婚，她不想嫁，她媽以S相逼，她沒辦法，接受相親。她不圖錢不圖車不圖房，隻求對方可以養我。】

 

【可惜，那男人隻是裝得好。她一懷孕，他們一家都反悔了。婆家逼她, 娘家也逼她把我送走, 甚至樓下的鄰居也說貓對孩子不好。

 

【她已經孤立無援了，喵不能再放棄她, 誤解她了。】

 

【啊……錯怪你了。】

 

【你主人確實很艱難。@片警陳沁，人, 你快替它想想辦法啊！】

 

我長籲短嘆，我能有什麼辦法, 人若是自己支楞不起來, 所有幫助都是徒勞。

 

想了又想, 我還是親自去敲秦女士的門, 把奶牛貓的想法告訴她。

 

秦女士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即便我想拋棄它，它也能理解我嗎？」

 

我看一眼奶牛貓：「是的。它說, 它可以被送走, 但你一定要好好地。別虧待自己, 要保護好自己。」

 

奶牛貓又喵兩聲：【人，告訴我主人, 別費盡心思送人啦。讓喵在小區裡流浪吧, 這樣，主人有什麼事，喵還會回來保護她。喵本事很大的，不會被餓S。】

 

復述完畢, 秦女士一點都沒懷疑，她泣不成聲，抱住奶牛貓。

 

她告訴我，曾經，她爸媽趁她不在, 悄悄把奶牛丟了。

 

她到處找都找不到。

 

她很崩潰，在和爸媽大吵大鬧時，奶牛從窗外跑出來「罩」了她。

 

「直到今天我還記得那份感動，卻不夠堅定, 不像從前一樣, 不管如何都不把它送走。你說，人為什麼總會忘了自己的初心呢？」

 

我遞給她紙巾：「現在記起來還不晚，一步退步步退。別退後了, 努力爭取自己的權利吧！」

 

後來, 小姐姐還是想通了。她恢復她之前的強硬，打掉孩子，離婚, 搬離這座城市。

 

走之前, 她來看我，說：「謝謝你, 陳警官。我又獲得新生了。」

 

她透露，她本來舍不得孩子，但想到自己的貓, 想到這些年受過的苦, 又刷到養了 8 年的狗被送走, 女人打掉孩子離婚的新聞。

 

終於鼓起勇氣，去了醫院。

 

我揮手跟她們告別，希望她們越來越幸福。

 

派出所有人喊我：「陳沁, 大媽的雞又跑了，趕緊追回來。」

 

「來了。」

 

哪怕生活一地雞毛，也還在繼續。

 

因為夾縫裡藏著無數小溫暖在縫補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