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招季，我和男友投遞了同一家公司。

 

群面時，面試官發現我倆是研究生同學，給了我們紙筆，讓我們互相評價。

 

我誠懇地誇贊了宋儀。

 

當晚，做 HR 的學姐，偷偷給我發來圖片。

 

熟悉的筆跡寫道：「柳妙然，活潑開朗，但缺乏恆心，遇事喜歡逃避，常常半途而廢。」

 

我心中冰冷。

 

方維集團是業內發展最好的一家公司，是我的白月光。

 

竟然敢對我的前程下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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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男友，你完蛋了。

 

01

 

我和宋儀是研究生同學。

 

他是跨專業考研進來的，基礎知識很弱，開學沒多久，向我借專業課筆記，因此加了微信好友。

 

之後，他開始追我。

 

在此之前，我從未談過戀愛。

 

宋儀追了我一個學期，我始終沒有什麼感覺。

 

直到有一天，下著大雨，我撐著傘去圖書館後面找一隻瘸腿的大橘。

 

大橘是我們剛剛救助的一隻母貓，才做完絕育手術。

 

我得去檢查一下她的貓窩是否完好，免得她淋到雨，傷口感染。

 

遠遠地就看見貓窩被人踹翻，丟在水坑裡。

 

那個專門拆毀貓窩的人，又下手了。

 

怒氣直衝向我的頭頂，我握緊拳頭，大步走過去。

 

走到近處，看見廊檐下有個人，解開外套，把瑟縮的貓咪抱在懷裡。

 

是宋儀。

 

泥水已弄髒他的衣服，他卻毫不在意地抬頭，朝我微笑。

 

滿腔怒火瞬間煙消雲散。

 

一種似曾相識的溫暖感覺擊中了我。

 

之後，宋儀再一次向我表白，我便答應了。

 

我們開始了常規的校園戀愛，一起上自習，一起在食堂吃飯。

 

我花很多時間輔導宋儀，幫他把基礎知識補起來。

 

專業課需要做小組匯報，面對題目，宋儀一頭霧水，也是我幫他找文獻資料，理清思路。

 

研一結束，宋儀為下一年的學費發愁。

 

他家境貧寒，本科就是靠助學貸款和貧困生補助念下來的。

 

大學一畢業，父母連地都不種了，躺平在家，每個月的月初伸手向他要錢。

 

我利用本科實習積攢下的人脈，幫他內推，拿到了暑期實習機會。

 

那份實習一天工資一百六，兩三個月下來足夠支付學費。

 

宋儀的第一份簡歷，是我幫忙寫的。

 

方維集團這家公司，也是我告訴他的。

 

連學長悄悄給我的往年筆試真題，我也給他看了。

 

為他做了那麼多，換來這樣赤裸裸的背叛。

 

真是太可笑了。

 

02

 

沒過幾天，宋儀在朋友圈曬了方維集團的錄用通知。

 

他進了核心技術崗。

 

雖然薪資打了碼，但網上早有人匿名爆料，月薪兩萬起步。

 

許多人為他點贊，大呼羨慕。

 

他假惺惺地問我：「妙然，你有收到通知嗎？」

 

我沒回復，過了一會兒，他又發消息過來，說找好了一間屋子。

 

「在方維集團租房補貼範圍內，一個月要三千塊錢。咱倆一人一半，壓力不大。」

 

「妙然，今年過年，跟我一起回老家吧。我想娶你。」

 

我要吐了。

 

一時間都不知道從何處開始吐起。

 

首先是房子的事。

 

這房子貴就貴在，是在方維集團租房補貼範圍內，周圍的房東都知道這事。

 

可是，按照宋儀打的小算盤，我八成收不到錄用通知。

 

他卻照樣提出讓我分擔一半的房租。

 

還有，他憑什麼覺得我一畢業就會和他同居，過年時，還上趕著回他的老家？

 

一旦看破一個人，有關往事的回憶，便處處透著不對勁。

 

交往的兩年間，見他衣衫很舊，我沒少買衣服和鞋子給他。

 

他回送的禮物，卻常常是不超過十元的小玩意兒。

 

我想著他經濟壓力大，便沒計較。

 

如今宋儀拿了方維集團的工作機會，年薪二十多萬，足夠擺脫經濟困境。

 

他算計房租，照樣算到了我的頭上。

 

我一直以為宋儀是人窮志不短，要不然也不會從偏僻的小山村，一路考上北京的 985 研究生。

 

今天卻明白，人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窮。

 

他已經養成連身邊人都算計的習慣。

 

也許再多的錢，都改變不了他。

 

我忽地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機，打開了租房 APP。

 

選定地區，地鐵口，很快定位到了那套房子。

 

一模一樣的圖片，三居室裡的朝北的小次臥，就剩這一間還沒租出去。

 

上頭赫然寫著一個月的房租，兩千三百塊。

 

宋儀啊宋儀，你真是太聰明了。

 

做二房東，竟然做到了女朋友的頭上。

 

03

 

我去男生宿舍找宋儀拿東西，順便當面提分手。

 

借他的參考書裡，有一本是導師題過字的，必須要回來。

 

站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裡面傳來女人的笑語：「宋儀，我好開心，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第一天！」

 

「這些東西都不要了吧。柳妙然品位真的有點差，給你買的衣服都不好看。哇，這個鞋子也好難看。」

 

「這個男士護膚品又是什麼雜牌，這不能用吧？」

 

我真的很佩服宋儀的行動力。

 

找我 AA 房租的計劃還在進行中，又傍上了更有錢的女人。

 

這尖銳的聲音，一聽就是許舒寧，我們的同班同學。

 

她一向張狂，剛入學時，發過一條很經典的朋友圈。

 

【我是無錫人，跟他們那群蘇北人，可不是什麼老鄉，別把我們混作一談，謝謝啦。】

 

一時間，學院裡的蘇北人和無錫人都大罵她神經病。

 

宋儀當時也義憤填膺，罵她勢利眼。

 

這麼快就真香了。

 

我伸手敲門，和開門的宋儀打了個照面。

 

許舒寧在他身後坐著，蹺著二郎腿，並不起身。

 

宋儀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換上冷漠表情。

 

「妙然，我有話跟你說。」

 

我揮手截住他話頭，趕在他前面說：「我們分手吧。」

 

宋儀先是愣住了，接著同情地微笑，似乎以為我故意這麼說，好挽回面子。

 

他說：「妙然，請你諒解我。我爸媽說，我家書香門第，家風清正，不能接受你這樣身世不清楚的女孩子。」

 

「他們擔心你生物學上的父親要是有什麼案底，以後孩子可就考不了公了。」

 

「我是整個家族的驕傲，肩膀上背負了太多擔子。妙然，對不起。」

 

我都要氣笑了：「好好好，閉嘴吧，知道你家有鍋碗瓢盆要繼承了。」

 

下一秒，瞥見導師送我的那本書，正灰撲撲地埋在一堆紙殼瓶子裡。

 

我趕緊拿起來，吹掉上面的灰。

 

許舒寧輕蔑地笑道：「柳妙然，你把這些都拿去賣廢品好了，剛畢業也不容易，又是單親家庭。」

 

「其實我爸媽也離婚了，可是我畢竟和你不同。爸媽都很有錢，都很愛我，共同出資買下市區一套房子，早就寫在我的名下。」

 

我翻了個白眼，轉頭就走。

 

我媽十年前就開始投資房地產，我說什麼了嗎？

 

宋儀突然叫住我。

 

「妙然，我借你看的那幾本小說，請你抽空還給我。回頭我給你發個地址，快遞寄給我就好，咱們沒什麼事就不見面了。」

 

他討好地看向許舒寧。

 

我撲哧笑出聲來。

 

談戀愛的這幾年，我給他買了多少衣服鞋子？

 

到頭來，他找我要幾本加在一起不知有沒有一百塊的小說，還是他硬塞給我看的。

 

我說：「弄丟了，沒了。」

 

宋儀臉上閃過肉疼的神情。

 

許舒寧在場，他卻不好發作，苦著臉，憋出一句：「沒，沒關系，那就算了。」

 

04

 

我昂首闊步地離開學校，走進家門時，卻有點泄氣了。

 

和宋儀提了分手，倒不覺得遺憾，怎麼會遺憾呢？

 

是躲在被窩裡都會笑出聲的慶幸呀。

 

但是，如今的他有多麼無恥，就顯得之前的我，有多麼眼瞎。

 

這讓人高興不起來。

 

媽媽看見我，臉上是明白一切的神情。

 

她嘴上留情，沒說什麼。

 

我大睡兩天，迷迷糊糊爬起來。

 

媽媽在廚房燉了湯，燉得滿屋香氣。

 

我一口氣喝了兩碗山藥玉米排骨湯，滿足地打了一個嗝。

 

接著，我說：「我吃飽了，您想說什麼，現在可以開始了。」

 

媽媽揮了下手：「嗐，過去的事，沒啥可說的，誰年輕時不荒唐。」

 

「妙然，向前看。」

 

嗚嗚嗚，媽媽真好。

 

她並沒有趁機說「你看我說什麼來著」。

 

從前，她親自去學校給我送東西，曾經和宋儀打過一次照面。

 

宋儀乖巧禮貌地朝她鞠躬，問好。

 

我媽臉上冷冷的。

 

他一轉身離開，我媽就斷言：「這男的面相太精明了，不是好東西。」

 

我卻叛逆地回道：「你就是嫌人家窮。」

 

我媽冷哼一聲，不置可否，一副好言不勸找S鬼的神情。

 

一場面試就讓宋儀原形畢露。

 

方維集團不是隻錄用一個人，我們都有機會進去。

 

可他還是那麼做了。

 

隻為了讓他自己成功的幾率，再大那麼一點點。

 

05

 

其實，我也收到了方維集團的錄用通知，比宋儀還要早。

 

學姐笑罵他愚蠢：「妙然你筆試成績第一，怎麼會因為被他抹黑，就進不來？」

 

媽媽找人收拾了公司附近的一套小公寓，買了小蛋糕，為我辦了一個簡單的喬遷儀式，慶祝我走上社會，自力更生。

 

負責帶我的，是一個很瀟灑的短發大姐姐。

 

她說，江總的秘書剛剛辭職，新人暫未就位，借調我過去頂一陣子。

 

她向我承諾，最多兩周，就可以回技術崗。

 

我點點頭，服從安排。

 

上班第一天，我撸起袖子整理了一下老板的桌子。

 

幹勁十足，連桌上小豬玩偶也擺擺好。

 

小玩偶舊得褪色，我不禁感慨老板真是童心未泯。

 

「眼熟嗎？」有人冷不丁問我。

 

「什麼？」

 

我愕然轉身，對上一雙深邃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