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朝陽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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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程馳五年。


 


我始終不敢表白。


 


我媽心疼我,瞞著我找人撮合。


 


被程馳輕描淡寫擋了回來。


 


「別開玩笑了,我最討厭長輩插手我的婚姻。


 


「如果我願意,根本輪不到你。」


 


我點頭認下,沒有糾纏。


 


怕我媽擔心,又帶著她連夜離開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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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後的一個月,兩個月,程馳都很平靜。


 


可我準備相親那天,他卻忽然找到我。


 


「家裡安排我聯姻,是地產大亨的女兒。」


 


我抿唇說道:「恭喜。」


 


程馳卻忽然怒了。


 


「孟園,你一定要這麼跟我說話嗎?」


 


1


 


得知我喜歡他時,程馳挑眉問我。


 


「你媽媽說你喜歡我。


 


「真的嗎?」


 


我剛冒雨去給合作方送完文件,身上被雨水淋得透湿,卻還是紅著臉想要點頭。


 


程馳就笑了。


 


「你怎麼沒有告訴你媽媽,我們隻是朋友,單純的朋友呢?」


 


我感覺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我不明白。


 


朋友。


 


怎麼會隻是朋友呢?


 


和程馳認識的這五年,他從不缺席我的任何重要時刻。


 


我剛畢業,不懂得拒絕上司的要求。


 


酒局上險些被人欺負。


 


是程馳揍了對方一頓,把我解救出來。


 


又替我善後,解決了我入職新公司的背調問題。


 


我出差,他主動請纓,說甘願當個護花使者保駕護航。


 


前年老家的醫生說我媽媽肺部有陰影,懷疑是癌症。


 


我六神無主。


 


也是程馳聯系權威醫師,又安排好床位。


 


撂下所有工作,陪著我沒日沒夜守在醫院等結果。


 


得知是良性腫瘤的時候,我抱著他喜極而泣。


 


我媽看在眼裡。


 


從那以後,就會有意無意地送些老家的特產給程馳,算是幫我在他面前刷好感。


 


程馳每次都笑著調侃,說他又跟著我沾光了。


 


這些我媽都知道。


 


她和我身邊的那些朋友一樣,清楚這些年程馳為我做過的事,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們遲早會在一起。


 


所以她才會心疼我的暗戀,找上程馳。


 


可誰都沒想到,在我想要表白的這一刻,程馳會率先告訴我,他隻是拿我當朋友。


 


我張口想要詢問,程馳卻仿佛洞悉了我的內心。


 


很體貼地回答了我。


 


「對你的那些好,也隻是因為我拿你當朋友。


 


「僅此而已。」


 


2


 


被合作方刁難了一天,還被灌了酒,此刻我頭昏腦漲。


 


卻還是想要再為自己爭取一把:「可你對我的好,早就超過普通朋友的界限了。」


 


怎麼會有人大半夜跑遍半個城買來所有食材,隻為了做點好吃的哄朋友開心呢?


 


我的臉上湿漉漉的。


 


淚水混合著雨水順著我的衣擺往下滴,泅湿地毯。


 


程馳抬手,似乎是想要拿毛巾幫我擦拭。


 


可手伸到半空,還是僵硬地拐道去了抽屜那兒。


 


拿出一隻看起來就很昂貴的腕表,慢條斯理地往手腕上扣。


 


語氣淡然。


 


「孟園,你還沒見過多少人,所以才會把別人隨便給的一點好,當成是救命的稻草。


 


「你出去多談幾段戀愛就知道了,這點好不算什麼。」


 


直覺告訴我,我就快失去程馳了。


 


我不甘心,像溺水之人想抓住唯一的繩索般開口。


 


「可我就是覺得你很好,這世界上有那麼多人是從朋友發展成戀人的。我們認識這麼久,知根知底,你身邊也沒有別的女生,我們真的不能試試嗎?我真的很喜歡你啊程馳。


 


「至少你對我還有做朋友的好感,我是有希望的不是嗎?」


 


我想要和程馳列數。


 


列數過去那些他對我好的時刻,來證明我們之間也許存在微末的愛意。


 


程馳卻像終於不耐煩般輕笑出聲:「你也知道我們之間隻有做朋友的好感,所以自己沒把握,就讓家長逼婚是嗎?」


 


程馳聲音裡帶著困惑,又很玩味:「你是怎麼想的呢?是不是覺得就算我不喜歡你,礙於長輩的面子,我也不好推辭?」


 


我愣在原地。


 


下意識想解釋:「不,不是。」


 


這件事我其實事先不知情,也沒想讓我媽替我施壓。


 


可我還沒解釋,程馳就語氣失望地說:「別開玩笑了孟園,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長輩插手我的事情。


 


「如果我願意,根本輪不到你。」


 


像是為了應和他的話,他手上的腕表在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慢半拍地發現,那支表是某家高奢品牌本季的新款。


 


根本不是普通工薪階層的人可以負擔得起的。


 


我為了幾千塊錢的工資,被合作方刁難,淋著大雨去送文件。


 


像落湯雞一樣狼狽,卻還在祈求程馳的愛意。


 


而他隻是站在那裡,用一隻腕表就能告訴我,我和他之間的差距。


 


如果不是我媽誤打誤撞替我告白,他其實根本就不打算告訴我他的真實身份。


 


所謂朋友,所謂情誼,在此刻,就像是個笑話。


 


我喉嚨越發緊澀。


 


頓了頓,他又說:「就算你喜歡我,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呢?」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程馳在怪我。


 


怪我打破了我們之間平衡的朋友關系。


 


怪我用他最討厭的方式,表白我的愛意。


 


也怪我,不看清自己的身份,就對他產生了妄想。


 


潮湿的雨氣順著骨頭鑽進來,帶來刺骨的疼痛。


 


我忽然打了個哆嗦。


 


程馳皺了皺眉,抬手想做點什麼。


 


手伸到一半,想起什麼,又收回去,垂在身側緊握成拳。


 


大約覺得方才的話太難聽,他換了哄慰的語氣勸我:「別哭了,嗯?


 


「如果我喜歡你,是舍不得讓你這麼狼狽的,你明白嗎?」


 


我忽然覺得很難堪。


 


不想再繼續失態下去,我點點頭,啞聲說明白。


 


轉身準備回去。


 


程馳叫住了我,「我讓人給你送碗姜湯。」


 


我搖頭:「不用了。」


 


程馳有片刻的遲疑。


 


但到底沒說什麼。


 


3


 


大概是淋了雨,我睡得並不安穩。


 


夜裡反反復復做夢。


 


夢裡,總是響起程馳失望的語氣。


 


「孟園,我以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不會讓長輩插手我的婚姻。」


 


他的神色逐漸模糊成一片。


 


順著時光洪流倒退,又定格到剛認識沒多久,我帶著他去做手工陶藝解壓的場景。


 


程馳像是有強迫症,做什麼都要求做到完美。


 


可偏偏那時他心浮氣躁,無法集中心思做一件事,自然也做不出什麼好看的造型。


 


我指著我手下造型醜陋的陶藝說:「不用那麼認真,想做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就算做廢了,也可以享受肆意發散的過程。」


 


他就笑了,說他身邊的人,都喜歡左右他的決定。


 


有人貪圖他身上的東西,從他這裡找不到入手點,就讓父母強行介入。


 


他說:「我很喜歡待在你身邊,因為你這裡有足夠的自由。」


 


我那時怎麼說的呢?


 


我滿懷信心地告訴他,我拿他當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就是相互理解,彼此支持。


 


永遠不會為了一己私利而幹涉對方。


 


可現在,我卻和他之前所厭惡的人一樣,因為單方面的喜歡,就讓家長施壓。


 


盡管非我本意,但對他來說,卻是一樣的效果。


 


或許真的觸及他的底線了。


 


4


 


我請假休息了一天,腦袋不那麼昏沉時,才回去繼續上班。


 


一起負責會場布置的同事卻忽然湊在我旁邊激動地問我。


 


「園園,我看見你家程馳了,他今天穿得好帥啊!


 


「該不會是為了來見你特意打扮的吧!


 


「老實交代,今天下班了打算去哪兒玩?」


 


內心下意識升起期待,卻又在想起發生過什麼事時盡數破滅。


 


我扯扯唇說:「沒有,他不是來找我的,可能就是來玩的。」


 


畢竟我感冒昏睡的這兩天,他連一條消息都沒有給我發過。


 


同事不相信我的回答,但也沒說什麼。


 


很快,程馳出來了。


 


不過不是朝著我的方向,而是在萬眾矚目中,走到了聚光燈下。


 


——代替程氏分公司發言。


 


這是一項會議上原本沒有的議程。


 


應該是臨時決定的。


 


「發言人是程氏太子爺,據說是半個月前才開始接觸程氏的事務,先從分公司入手,今天是第一次正式露面。」


 


同事在我旁邊分享剛到手的信息,又小聲感嘆:「不是,程馳隔三岔五來公司接你下班,居然沒有人知道他是程氏太子爺?藏得可夠深的啊,還有你,朋友有這麼大的來頭,居然不告訴我——」


 


她撞了撞我的胳膊,轉頭想要調侃我。


 


卻在觸及我慘白的臉色時,有些遲疑:「園園,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確實不知道。


 


前天那隻腕表,我隻能從中窺探出程馳家裡很有錢而已。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他是程氏的太子爺。


 


這些年,倒是瞞得挺S。


 


我有些自嘲地笑笑,恍惚覺得,這真是拒絕人的一個狠招。


 


既告訴我,他過去從未拿我當真正的朋友。


 


又提醒我,我們之間差距如此大,識趣的話,最好不要再糾纏。


 


我咽下喉間酸澀,繼續處理其他工作。


 


程馳發言到尾聲時,不遠處程氏的員工開始八卦程馳的帥氣。


 


聊著聊著,忽然聊到了程馳的婚戀情況。


 


說到程家一直在給程馳安排各種相親後,那人話音一轉,又說:


 


「離譜的是,前幾天居然有個農村大媽找到小程總,想要撮合小程總和自己女兒呢。這年頭,什麼人都能湊上去給太子爺介紹對象了嗎?」


 


雖然知道瞞不住,但我還是不敢相信,這件事居然這麼快就傳了出來。


 


遠處的聲音還在。


 


「你的信息不夠準確,我聽說那大媽的女兒跟小程總之前就認識,這些年一直聲稱是小程總單純的好朋友。


 


「可是呢,以朋友名義在小程總身邊待了這麼久,一發現小程總要接管程氏企業了,就立馬告白,真是一點苦都不想吃。」


 


有人接著補充:「豈止啊,還讓自己的農村媽出面,真當自己是個千金了,跟人豪門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的臉色逐漸蒼白。


 


我都不知道,在外人看來,這裡面原來有這樣的細節。


 


那程馳呢,也是這麼看我的嗎?


 


同事皺起眉頭,問我:「她們說的那個人……」


 


我抬頭,正好與從我們這邊經過,往後臺走的程馳對上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