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朝陽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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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幹澀:「嗯,是我。」


程馳的視線從我身上掠過,又落到那幾個人身上,想來是聽到她們說的了。


 


然而,他表情十分平靜,抬腳大步離開。


 


同事瞬間就怒了,瞪著眼睛問:「程馳這是什麼意思,怎麼什麼事都往外說?


 


「自己瞞東瞞西未必清白,倒是先給別人背黑鍋,人品也太差了!」


 


我掐了掐手心,不知道是回答同事,還是在告訴我自己。


 


「意思就是,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因為我擅自想要越過那條線,所以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以後,也不要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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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和程馳之間的這點矛盾,還是傳到了我媽耳朵裡。


 


我堂姐出差,我媽正在家裡幫她帶孩子。


 


見我去了,局促不安地在圍裙上搓了搓手,問我。


 


「媽是不是做錯事,讓你受委屈了?」


 


我抿唇,搖了搖頭。


 


「沒有,媽,隻是程馳不喜歡我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這世界上如果隻有一個人希望我幸福,那一定是我媽。


 


她什麼都不知道。


 


隻是心疼我的暗戀。


 


隻是想要我幸福。


 


為了轉移我媽的注意力,我跟我媽說,我打算向公司申請,調到安淮市。


 


升職調任,這是公司早就跟我提過的。


 


那時程馳皺眉說,他最討厭的地方,就是安淮。


 


我便和程馳統一戰線,拒絕了那次機會。


 


但現在看來,那裡或許是我最好的去處。


 


不想讓我媽留在這裡聽那些流言蜚語,我借口說想讓我媽照顧我,讓她跟我一起去安淮。


 


我在公司交接工作,我媽就在家收拾行李。


 


預備著等我堂姐出差回來,我們就立刻出發去安淮。


 


在這期間,我和程馳誰都沒有再聯系過對方。


 


然而,事情辦到一半,學校打電話要我去一趟,說是我外甥絆倒了別的班的小朋友。


 


我堂姐不知道我和程馳已經斷了聯系,在我去之前,還囑咐我:「實在不行的話,讓程馳陪你去一趟吧。當初這個學校是他幫著給小淮找的,他對裡面的情況更熟些。」


 


我沒說話。


 


其實情況挺簡單的,是別的班的小朋友跑的時候沒有看到坐在地上安靜玩耍的我外甥,自己一頭撞了上來,摔了個鼻青臉腫。


 


我到辦公室的時候,班主任就說,這事責任不全在我們,但對方實在摔得太厲害,做家長的道個歉說兩句好話,給對方一個臺階下就好。


 


本來很簡單的一件事,誰知道對面來的家長一男一女,女人剛好是之前追過程馳的林晴。


 


當時程馳拿我當擋箭牌想讓林晴S心,誰知道林晴轉頭就找我麻煩。


 


後來程馳出面,不知道怎麼警告了林晴那邊的人,這件事才算過去。


 


男人是林晴的表哥,自然也認出了我。


 


表情有些逢迎和討好地問:


 


「你是程馳的……」


 


他的話沒說完,林晴就不耐煩地在他耳邊說了點什麼。


 


男人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遲疑,起身去門外打了個電話。


 


對面不知道說了點什麼,等他回來的時候,態度就變了。


 


變得很囂張,一口咬定是我外甥故意絆倒了他家孩子,要我外甥在全班同學面前鞠躬道歉。


 


我自然不願意。


 


雙方掰扯很久,其間,林晴在我旁邊趾高氣揚地說:「孟園,程馳不會再管你,你S定了。」


 


我翻了個白眼。


 


林晴致力於把水攪渾,不知道多少次想把火燒到我身上。


 


瞪著眼睛說:「孟園,就是有你這種不知廉恥看到個男人就不擇手段往上貼的家長,才教出那麼個壞小孩!」


 


我顧忌著一旁的班主任,沒有伸手打她。


 


倒是給林晴鑽了空子,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林晴嗲嗲地顛倒黑白:「程馳,我侄子被孟園欺負了,你管不管嘛!」


 


我才知道,原來林晴還是和程馳走到一起了。


 


不想聽到程馳的聲音,我悄悄絆了林晴表哥一腳,他一個沒站穩,把林晴的手機撞掉了。


 


林晴氣得要S,也隻能瞪他一眼。


 


最後還是另一個路過的家長加入,幫著我們說話,這件事才算結束。


 


和班主任告別後,我一邊跟那個家長道謝,一邊往外走。


 


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


 


那是程馳的車,當初是我陪著他一起去挑的。


 


為了跟銷售還價,來來回回費了很多口舌。


 


所以拿到手以後,程馳接送過我很多次,也許諾副駕駛座隻讓我一個人坐。


 


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


 


這輛車對於身為小程總的程馳來說,有些過於便宜了。


 


不知道他為什麼還在開。


 


林晴又驚又喜地迎了上去,嬌俏地抱怨。


 


「哎呀這麼點小事你也放在心上,你最近這麼忙,其實不用過來的,我和表哥都已經處理好了。」


 


林晴的表哥也站在旁邊,笑得一臉討好。


 


「哎是是是,孩子們一點小事,要不是對面不講理,早就處理好了。」


 


我啞然。


 


不想糾結到底是誰不講理。


 


轉身就走。


 


餘光中似乎看到程馳往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怕他是要幫林晴找我麻煩,我走得更快了。


 


6


 


為了不再跟程馳產生任何牽連,我加速辦理交接手續。


 


又催促我堂姐早日出差回來。


 


在聊到我外甥那件事時,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囑咐我堂姐。


 


「如果學校有人找小安的麻煩,你記得告訴我。」


 


我堂姐不以為然:「小安這麼乖,誰會找他麻煩。」


 


我沒說話。


 


好在我堂姐出差順利,提前回來,我的交接工作也基本完成。


 


趕在程氏跟我們公司籤訂合作意向之前,出發去了安淮。


 


我到安淮沒多久,之前的同事就給我發消息說程氏跟我們公司合作的項目,是程馳負責的。


 


「我跟你說,程馳剛到咱們公司開會的時候,臉黑得要S,說什麼闲雜人等不要打擾他,拽得二五八萬,搞得好像誰在他屁股後面粘著他一樣。


 


「後來真的沒人找他呢,他又在公司東張西望,像在找什麼人,但是沒找到,他臉更黑了。」


 


我扯唇笑了笑,慶幸自己跑得夠遠。


 


要不然,要是一抬頭就能看到他那張臉,不知道還要再生出多少事端。


 


給同事點了杯奶茶安慰她被程馳驚嚇到的小心髒以後,我又轉頭繼續忙工作。


 


安淮的事務繁雜,很多工作不好上手。


 


時不時還有眼紅的人給我使絆子。


 


我忙得不可開交,除了夜裡做噩夢會被嚇醒外,幾乎抽不出空來為那段S去的暗戀悲傷。


 


前段時間我每次被噩夢嚇醒時,都能聽到隔壁房間我媽的聲音。


 


她大概是在跟手機上我爸的照片聊天,說些我和她的近況給我爸聽。


 


我爸是在我初中的時候從工地腳手架上跌落,意外S亡的。


 


那天起,我們家的重擔就全落在我媽身上了。


 


她要掙錢供我和我弟讀書,又不能去離家太遠的地方,隻能跟著去附近的工地搬磚,去廠子裡給人做衣服。


 


很累,有時候人家看她是個寡婦沒人撐腰,還會欺負她。


 


但是我媽從來不跟我們抱怨。


 


隻是會在半夜的時候,悄悄和我爸的照片聊天。


 


說我和我弟最近又長個子了,剛買沒多久的褲子又短了。


 


雖然總買新衣服讓錢包很發愁。


 


但是她笑笑說:「真好,說明我沒有把孩子養得很差。」


 


我媽有什麼煩惱,從來都是跟我爸說。


 


哪怕那邊根本沒辦法回應。


 


這次也是,她小聲問我爸。


 


「我覺得園園最近不開心,雖然她總說她很好,但是她臉上都沒什麼笑容,吃飯也沒有胃口。


 


「我去找程馳,是不是做錯了?」


 


我在黑暗中靜靜坐了很久,有湿潤的液體順著臉滑下來。


 


我想,以後我一定要更努力,絕不讓我媽跟著我受委屈。


 


7


 


半個多月後,我慢慢和這裡的人熟悉起來。


 


一切都沒有那麼棘手後,我和新同事約好去聚餐。


 


卻在半道接到了江醫生的電話。


 


他問我,怎麼還沒有帶程馳過來復查。


 


我才驚覺,已經到了程馳腿傷復查的日子。


 


程馳的腿傷是為了保護我落下的。


 


那時我去外地出差,地方偏遠,上司又臨時離開。


 


我落了單,回去的路上,被以前在職場上得罪過的人報復。


 


對方人多,又挑沒有監控的地方下手。


 


要不是程馳剛好趕過來找我,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雖然拿到證據,把對方送進派出所。


 


程馳也為了保護我,腿上挨了好幾刀。


 


不巧的是,他腿上原本就有舊傷。


 


新舊疊加,程馳吃了不少苦頭。


 


護士給程馳上藥的時候,我心疼得直哭。


 


程馳還要打趣我:「哭這麼厲害,原本我隻是腿疼,現在心也要跟著疼了,你好好想想要怎麼對我負責。」


 


我一時頭腦不清醒,衝動地說出了心聲:「你腿要是落下毛病,以後我照顧你一輩子。」


 


程馳卻忽然笑著沉默。


 


現在想想,那其實就是一個拒絕的信號。


 


江醫生還在說:「程馳的腿傷雖然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也要按時復查,不注意保護,也會落下病根。」


 


程馳在這方面向來不怎麼上心,都是我跟醫生約時間,然後監督他過去。


 


次數多了,護士都覺得我們倆是一對。


 


但是現在,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了,再做這些,有些越線。


 


隻是這些事不好跟醫生解釋,於是我回復說:「江醫生,我人在外地,以後程馳復查的事,您直接聯系他本人吧。」


 


說完,不遠處我的同事就開始喊我回去,我應了一聲。


 


把程馳的電話發過去後,我就掛掉了電話。


 


然後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這件事。


 


結果沒過幾天,我就接到了程馳的電話。


 


8


 


電話接通以後,他並沒有說話。


 


隻有陣陣風聲裹挾著電流傳過來。


 


要不是來電顯示是程馳,我幾乎要懷疑這是個詐騙電話。


 


等了半分鍾,還不見有人說話。


 


我正打算掛掉,就聽見程馳問。


 


「這幾天,沒在你們公司見到過你。」


 


我頓住,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幹什麼。


 


我調任又不是什麼秘密,稍微上點心,就能在我們公司打聽到。


 


但也可能他對我的事並不上心。


 


心裡還是有點酸澀,我說:「嗯,不在。」


 


我說完這句,對面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像是在等我主動拋話題,等我求和。


 


我覺得沒什麼意思,正準備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掛了」,話說到一半,程馳就立馬補充了一句。


 


「你的藥怎麼沒有拿走?」


 


藥?


 


我不記得我有什麼東西是落在程馳那兒的。


 


但為了不讓程馳產生「我故意落東西其實是想找機會再纏著他」的誤會,我還是說:「我不記得有什麼藥,但我要是有東西落在你那兒,你丟了就行。


 


「不願意碰的話,我找保潔上門幫你打掃。」


 


程馳說:「不是,治凍傷的藥,你怎麼沒有去拿?」


 


這下我才想起來。


 


剛和程馳認識的時候,有一陣他特別失落,我就請了年假陪他去北方散心。


 


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喜歡赤著手玩雪。


 


冰天雪地,零下十幾度,我陪著他在外面堆雪玩冰。


 


他心情倒是好起來了,我的手因為沒戴手套,生了凍瘡。


 


後來治好了,程馳擔心會復發,還是會每年陪我去拿藥煮水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