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姐夫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深情男人，對大姐一心一意，從不看別的女人半眼。

 

哪怕大姐生不出兒子，也從不提離婚：

 

「我愛的是你的人，而不是把你當做生育工具。」

 

大姐感動不已，忽悠傻子二姐招弟和三姐盼弟，逼他們給大姐夫留一個種。

 

結果二姐流產大出血喪命。

 

三姐想要逃走，卻被打了個半S。

 

大姐很有大老婆風範地冷哼一聲：「真是沒福氣！」

 

她轉頭看向回家過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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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弟，你可是咱家唯一的大學生，你不會讓姐姐失望的，對吧？」

 

我勾唇淺笑：「好呀!」

 

沒有人知道，我學醫就是為了有一天，合法懲治所有人。

 

1.

 

我端著煮好的坐胎藥走到屋門前時候，大姐正趴在門上聽著裡面的動靜。

 

聲音逐漸平靜、平息。

 

大姐滿意地推門而入，我們也跟了進去。

 

床榻上，二姐裹著被子，臉色蒼白沒有一點人色，仿佛失去了靈魂的木偶。

 

她的脖子和手腕上，都是紅紅紫紫的淤青。

 

大姐夫瞥了二姐一眼，仿佛在看一團破布，隨即轉頭溫柔地看著大姐：「老婆辛苦了。」

 

大姐走上前，甜甜地說：

 

「老公更辛苦。」

 

她嬌笑著，給姐夫系上領帶。

 

大姐夫穿好衣服，衣冠楚楚地離去了。

 

大姐從我手中接過苦澀的湯藥，放在了二姐面前。

 

二姐沒有反抗，麻木地喝了下去。

 

大姐滿意地掀開了被子。

 

二姐的腹部裹著一層紗布，裡面包裹著幾塊幹巴巴的雄黃。

 

這是村裡老大夫教我大姐的偏方，說是用紗布裹著雄黃纏在肚子上，就能保證生男孩。

 

雄黃黏著皮膚，落下紅紫色的淤青，換下來的時候，二姐疼得皺了皺眉。

 

大姐卻毫不留情，放入新鮮雄黃後，再次將紗布纏了上去。

 

我看著二姐幹枯的頭發，發黑的臉，實在不忍心。

 

我是學醫藥學的，知道雄黃其實是一種富含砷的化合物，會中毒。

 

我委婉地勸說大姐：「姐，很多中藥都有毒，長期貼身用很傷身的。而且生男生女本來就是沒法用藥物操控的。」

 

大姐瞪了我一眼：「你讀書讀傻了吧，中藥能有什麼毒，西藥才有毒。這都是老中醫祖傳的方子，我花了五千塊才買來的。上次王伯父家的兒媳婦就是用了這個，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咱們也肯定行。」

 

大姐隨即鄙夷地看了一眼二姐：

 

「而且你二姐也是願意的。」

 

我看著二姐麻木的臉，嘆了口氣。

 

二姐有歌舞伎面譜綜合徵，臉上不化妝就美得像電影明星，但腦子卻不好使。

 

我默默按下口袋裡的錄音筆。

 

2.

 

大姐是十裡八鄉有名的村花，姐夫對她一見鍾情。

 

說她有著城裡女人沒有的清純。

 

大姐夫趕走了所有的紅顏知己，和姐姐結了婚。

 

婚後更是對姐姐很好，姐姐咳嗽一聲，他都要連夜進城買止咳藥。

 

姐姐結婚三年，隻生了一個女兒，姐夫也不生氣。

 

姐姐卻著急了，她上一胎傷了身體，懷不上了。

 

她急，我爸媽也急。

 

我家是村裡有名的貧苦戶，多虧了姐姐嫁給了姐夫，日子才得到了改善。

 

媽媽哭著抹眼淚：「我當初就沒給你們李家留個後，怎麼我閨女也這麼不爭氣。現在你年輕鮮亮，你男人不介意，等你年紀大了，他肯定會後悔的。到時候指不定去外面找小三小四。要是被別人生下了蘇家的小少爺可怎麼好。」

 

爸爸思忖片刻後拍板了：「你二妹也長大了。」

 

他仿佛下了狠心：「以後蘇家的小少爺，一定要從我們李家女人的肚子裡生出來！」

 

姐夫堅決拒絕：「我心裡隻有迎弟一個女人。」

 

但最後，姐夫耐不住大姐和爸媽的勸說，非常勉強地同意了。

 

那天晚上，大姐夫進入了二姐的房間，鎖上了門。

 

二姐哭了一夜、兩夜、很多夜。

 

大姐心酸酸的。

 

姐夫感動地抱著她：

 

「你放心，我一點都看不上你那個妹妹，在床上又哭又叫，僵硬得像條鹹魚，哪兒比的上你風情萬種。」

 

大姐轉悲為喜。

 

姐姐被哄得眉開眼笑，從此專心研究讓二姐坐胎的方子。

 

於是，姐姐賢惠的名聲傳盡了十裡八鄉，逢人便說：

 

「我老公這麼優秀，我要是不給他留下一男半女的話，就白跟了他這一遭。」

 

大姐過得非常幸福。

 

3.

 

第二天，我去了二姐的房間。

 

她最近頭發大把地掉，皮膚上也出現了大量的紅腫。

 

砷中毒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我知道這種情況最好靜脈注射驅砷治療，但是手裡根本沒有注射工具，更沒有藥。

 

隻能給她煮了一些富含維生素 B 的雞蛋和菠菜。

 

二姐傻乎乎地吃著，對我露出了孩子般純真的笑容。

 

「好吃，真好吃。」

 

我心酸地摸了摸二姐枯黃的頭發，扭頭看向媽媽：「媽，你也是女人，更是母親，你為什麼這麼糟踐二姐？」

 

我媽冷眼看了我一眼：

 

「你二姐是個傻的，白養了多少年？你爹高位截癱，咱們全家都靠著你姐夫養，不給他生個兒子，讓他跑了，以後誰給我們養老送終？」

 

「我也能養你們！等我大學畢業，我會掙錢的。」

 

媽媽冷冷看了我一眼：「你？現在大學生滿地走，研究生多如狗，你能掙什麼錢，再說你一個女娃子，以後還不是要嫁人。」

 

媽媽得意地看著二姐：

 

「蘇家人說了，你姐要是生下個男孩，會獎勵咱們三十萬呢……可以蓋個小樓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閃爍著，仿佛一個活生生的人透過僵屍的軀殼看著我。

 

「也許還會給咱家一點食品廠的股份呢。我養老可就不愁了。」

 

我心裡憤怒又悲哀。

 

4.

 

我媽渴望的三十萬最終沒有拿到手。

 

那夜我正躺在屋裡，聽著隔壁熟悉的動靜，忽然二姐一聲慘呼。

 

大姐夫和大姐狼狽地衝出房間，留下虛弱慘白躺在床上的二姐。

 

鮮血順著她的腿落在床單上，她流產了。

 

我後來才知道，二姐懷孕。但 b 超查出是女孩。

 

大姐用了不傷身體的偏方給她墮胎，沒想到卻導致她大出血。

 

我們連夜將人送到了醫院。

 

我媽哭著跪在地上：「我的乖外孫啊，就這麼沒了。」

 

護士忍不住瞪了我媽一眼：「你女兒還在手術臺上，大出血等著你籤字呢。你怎麼不關心關心她。」

 

我爸坐在輪椅上，怒其不爭：「連個孩子都留不住，有什麼用，不如S了。」

 

唯有大姐看了一眼身側的姐夫，裝出溫柔的樣子：

 

「籤字，我們籤字。手術費多少錢啊。」

 

醫生嚴肅地跟我們家的人說：「家屬先在卡裡存三萬。多退少補。」

 

大姐臉色頓時變了：「三萬？」

 

她湊近醫生，低聲問：「能不能用便宜點的藥啊？」

 

看著醫生鄙視的眼神，她諾諾不說話轉身去繳費了。

 

最後，二姐沒搶救過來。

 

除夕夜，她仿佛僵屍一樣躺在院子裡。

 

我走到門口，鄉親們正圍著大姐夫新提的車嘖嘖稱奇：

 

「聽說這車要賣一百五十多萬呢，最新款的。老李家的女婿真有錢。」

 

「聽說食品廠今年效益不錯，肯定沒少掙啊。村裡每家每戶都可以領五斤雞蛋，十斤豬肉。」

 

「蘇家真是好人啊。可惜沒個後。」

 

5.

 

二姐S了，連塊墓地都沒有。

 

我們村，隻有男人可以入土安葬。女人要睡男人的墓。

 

爸媽舍不得錢買棺材，隻給二姐裹了一身草席。

 

她被燒成一盒子骨灰，灑在了村口處的小河流裡。

 

我爸爸對著小河吐了口吐沫：「白養了二十多年，連個彩禮都沒收著。」

 

二姐送了命，大家還罵她不爭氣。

 

半夜，我起夜去茅廁，院子一個黑漆漆的人影撞在了我身上。

 

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今天是二姐的頭七啊。

 

我拿起板磚就要砸過去。人影卻焦急地對我喊：

 

「瑞弟，是我！」

 

三姐拎著小布包，嚇得渾身發抖：

 

「我得趕緊走。瑞弟，你也快跑吧。」

 

我這才知道，三姐聽到了大姐和爸媽在屋裡的談話，說要讓她代替二姐，給姐夫生孩子。

 

三姐想到二姐的慘狀，嚇得不行。聯系了青梅竹馬的男友，準備連夜逃去城裡。

 

我目送三姐離去，內心祝福她逃出這個魔鬼一樣的家。

 

但第二天天剛黑，她就被我爸媽抓了回來。

 

原來她男朋友的爸媽都是食品廠的員工，給大姐夫通風報信。

 

關鍵時刻，他男友放棄了她。沒人想和老板爭女人。

 

爹氣得要三姐跪祠堂，掏出柳條，狠狠抽打三姐的後背：

 

「我們家風這麼嚴謹的家庭，怎麼教出你這麼個放蕩的女兒，誰讓你去和男人私奔！還要不要臉了？」

 

三姐哭得聲嘶力竭：

 

「對不起爸，我錯了，我就是害怕我也像是二姐一樣。我又不喜歡姐夫，幹嘛給他生孩子啊。」

 

大姐急了，踹了三姐好幾腳：

 

「你自己不守規矩，怪你姐夫做什麼。年紀小小不學好，就知道想男人。」

 

姐夫也冷臉看著不知好歹的三姐：

 

「嶽父嶽母，不要勉強三妹妹。她不就是想找對象嗎，我給她找個好的。」

 

大姐看向站在一旁假裝發抖的我：

 

「瑞弟啊，做人要知道感恩，看看你三姐，這就是做白眼狼的下場！」

 

那夜，三姐被打得奄奄一息。

 

我覺得很震驚，什麼年代了，還有這樣的人和事兒。

 

可是窮是原罪。

 

我家是真窮，父母以前靠政府養孩子，現在靠大姐夫養全家。

 

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

 

我小時候總迫切地想長大，逃離這一切。

 

一個殘疾卻大男子主義的父親，懦弱被父權 pua 到自卑的母親，四個受盡白眼的丫頭片子，大姐還是個自私壓榨妹妹的戀愛腦。

 

我蹲在屋裡沉默著。直到半夜，所有人都睡著了。

 

我跑到院子裡，給三姐包扎。

 

她身上的衣服被血染得斑斑駁駁，後背爛成一片。

 

我流著淚給她塗藥，我想報警，卻沒手機。

 

我剛到家，錢包和身份證就被扣下了。還好我回來以前有後手。

 

三姐溫柔地摸著我的臉：「瑞弟，謝謝你。」

 

「姐，我來之前跟我學長說好了。如果我一直不聯系他，他就會帶人來找我。你再堅持幾天。」

 

三姐慘然一笑：「不用了，我認命了。我青梅竹馬的發小說出賣就出賣我，外面找的男人就靠譜了？」

 

「也不用非找男人。你可以靠自己啊。當個洗碗工、做保姆，也能養活自己。」

 

三姐卻沒有了心勁兒，像是被馴服了的柯基，蜷著身子一動不動：

 

「你保護好自己就行。不要摻和我的事兒了。記住，你明天就走，立刻走。你這兩年不在家，不知道他們有多喪心病狂。」

 

第二天，三姐就被送走了，她被嫁給了姐夫工廠的合作伙伴——

 

一個八十多歲半截入土的老頭。

 

她的男友愧疚傷心地離開了村子，去了誰也不知道的遠方。

 

而李家最近一連兩個女兒出事兒的消息，也終於引起了村裡鄉親們的議論。

 

6.

 

姐夫的爸媽怒氣衝衝地找到我家：

 

「你們李家到底在搞什麼，風言風語都傳到我們城裡的合作伙伴那兒了。要我兒子怎麼做人。」

 

姐夫的媽媽橫了一眼我大姐：「我早說過，小地方的女孩子不能要，要不是兒子S心眼……」

 

大姐嚇得臉色慘白。緊緊靠在了姐夫的懷中。

 

姐夫堅定深情地對爸媽說：「爸媽，我這輩子隻要迎弟。我們很快就能給你們生一個孫子的。」

 

聽到孫子，姐夫爸媽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而姐姐咬住了嘴唇，擠出了一個笑：「對，我一定給老公生一個兒子。」

 

我注意到姐姐抿緊的嘴唇，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

 

果然，當天夜裡，姐姐就來了我的房間：

 

「瑞弟啊，你也知道我和你姐夫的情況，你願不願意幫姐夫生一個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