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墜落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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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她想見我,也絕對不是對我這個爆金幣工具人的思念之情發作。


 


極有可能是她錢又用光,抑或是貪婪心犯了,還想要更多的東西。


 


「見一面吧。」我垂下眼簾。


 


畢竟是多年不見的親生母親,給她次機會。


 


頓了頓,我又開口問陸詩:「幫我牽個線?」


 


「哪兒?」提起做事,陸詩立刻精神起來了。


 


「意大利,西西裡島。」我看著車窗外掛著的透明雨滴。


 


對我而言,這位親人的存在畢竟是一個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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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是願意對我付出一點真情,我也不介意陪她演演母慈女孝的場景。


 


搭上些錢也無所謂,千萬美金一次性拿不出來,上百萬還是能給她爆出來的。


 


對於我來說,就算是不掌控溫氏的公司,能拿到手的家族信託,花天酒地十輩子也用不完。


 


但她若隻是想來我面前敲詐勒索的話……


 


那我不介意動用些特殊手段,幫她體面。


 


弑母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嘛。


 


幹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8


 


我坐在空蕩蕩的包間裡,打量著眼前欲言又止的女人。


 


限量款的奢侈品加身,定期做的形體護理和醫美,讓她有種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年輕。


 


忽略眼中的貪婪來看,當真是個體面人呢。


 


然而隻要是曉得當年內情的人,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錦繡皮囊下全是汙穢與不堪。


 


她出身底層真是可惜了。


 


出身高些,直接嫁進溫家多好。


 


既符合溫家家風,又能跟老頭子組成天造地設的夫妻。


 


有害垃圾就應當和有害垃圾一起分類。


 


見我似乎是不好奇她的近況,女人到底是先做了那個沉不住氣的人,開始哭訴自己生活開銷大。


 


「當年那筆撫養費,不夠你用的嗎?」


 


女人哭起來好像是連綿不絕的陰雨,毫無盡頭。


 


我不得不出言打斷了她。


 


女人一愣,下意識地想要發火。


 


對上我的眼睛時,又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硬生生忍住了。


 


女兒對母親是沒有天然血脈壓制的。


 


她如此忌憚,除了我背後的溫氏之外,無非是有求於我。


 


來之前,陸詩調查過我這位親媽拿了撫養費之後的人生。


 


置辦別墅,全球旅遊,夜店男模,賭場擲金,結婚生子……


 


隻是老頭子給的錢再多,也經不起這樣大額的揮霍。


 


再加上賭場欠了筆錢,我那位同母異父的弟弟又要出國留學,所以找上門來了。


 


看在十月懷胎,生育我一場的份兒上,再給她一次機會吧,我想。


 


再騙次自己吧。


 


倘若她心中對我這個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工具人女兒有一絲情感。


 


哪怕不是愛,是憐憫或是同情。


 


我都可以給她一筆錢解決燃眉之急。


 


「我在溫家過得不好。」我抿了抿嘴唇,皺起眉頭,為難地看著女人。


 


女人趕緊身體前傾,抓住了我的胳膊,表情急切:「那怎麼辦?你能拿出來多少?」


 


果然,騙自己是行不通的啊。


 


我看著女人抓牢我胳膊的手,突然想歇斯底裡地大笑出聲。


 


有那麼一瞬間,我透過了這隻手,看到了我全然可以預見的未來餘生。


 


是我溫汝嫣有福氣,能夠活在溫家,不受金錢困擾。


 


也是我溫汝嫣命薄,什麼都能擁有,除了平凡人所能擁有的感情。


 


「存了些零花,」我輕聲開口,隨意編了個數字,「大概有二百七十多萬人民幣。」


 


「溫家那麼有錢,才給你二百七十多萬?」女人詫異。


 


不過很快,她就又補了兩句:「嫣嫣,打給媽媽二百七十萬周轉可以嗎?」


 


「你吃住在溫家,也花不到什麼錢。」


 


可以的。


 


當然可以。


 


這筆錢給你,作為你作為胎器的代孕報酬好了。


 


隻是希望,你有命拿錢,也有命花錢。


 


「好的呀,」我乖乖地點頭,揚起笑容,「媽媽多來看我,我就滿足了。」


 


女人得到了我的承諾,雖然距離她夢想中的數字還有一定差距,但也能暫緩燃眉之急。


 


她緩了口氣,就耐著性子陪我幹巴巴地聊天。


 


聊天內容也無非是學習如何、有沒有交男友之類的片湯話。


 


我略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女人的手機亮了。


 


屏保是她和一個年輕男孩的合影,兩個人在加州的沙灘上,笑容真心到有些刺目。


 


她看了我一眼,見我面色如常,還是接起了電話,匆匆嗯了兩聲便掛斷了。


 


「是弟弟嗎?」我不以為意地詢問。


 


似乎是因為我的口風松動,女人又認為我被所謂的血脈相連打動了。


 


「下次帶來,給你看一看,認一認親。」


 


我隨便地點了點頭。


 


女人又幹坐了會兒,這才抱歉地看著我,說自己有事情,不得不離開。


 


我略有些舍不得地看著她,到底和她告了別。


 


她前腳剛走,陸詩就推門進來了。


 


「聯系上了,那邊的報價是兩百萬美刀一條命。」


 


「怎麼做?」我好奇地看著陸詩。


 


陸詩想了想,「先找人做局湊近,再慢慢混熟,提議一同出境旅遊,騙到公海遊艇上,找個無人處沉海。有先S後沉海和直接沉海兩種選擇,前者價格更高些。」


 


「我買兩條,要前者。」我翻了翻包,挑出了張不限額的卡遞給陸詩。


 


陸詩接過:「具體什麼形式?我這邊方便和那邊對接。」


 


「混著水泥裝進汽油桶裡,比較好沉海。」


 


我頗為認真地想了一下,作出了最終決定。


 


「如您所願。」


 


9


 


去學校拿畢業證的前一天晚上,我收到了陸詩轉發來的視頻。


 


不愧是老西西裡人,行動效率就是高啊。


 


視頻裡,那個女人和她的好大兒被堵著嘴塞進了汽油桶,水泥漿慢慢地填滿。


 


待到凝固後,噗通兩聲,在寂靜的海面上揚起了好大的水花。


 


「世上隻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棵草……」


 


我刪掉了視頻,清除了痕跡,坐在陽臺上為自己開了瓶新香檳,嘴裡輕輕哼唱著。


 


從此以後就是棵野草咯。


 


可野草不好嗎?


 


年年春生,永不止息。


 


10


 


心情好,氣色也跟著好起來了。


 


阿夭難得有表現的機會,我剛換上粉領子的學士禮服,她便迫不及待地走了過來,把我按在鏡前,細細地為我描繪起妝容。


 


放下化妝刷,阿夭並不收拾凌亂的桌子,而是欣賞地看著鏡中人。


 


「學姐好看,姿態和氣質在人群裡能發光。」


 


阿夭笑了起來,表情帶著九分篤定和一分驕傲。


 


不愧是職業幹金絲雀這行的,小姑娘說起話來真令人舒心。


 


「晚上一起吃飯嗎?」我眨了眨眼,示意阿夭履行自己的職責。


 


阿夭甜甜地答應了下來:「就當是慶祝學姐畢業啦。」


 


抵達學校後,拍完集體合照,阿夭忙不迭地在所有人面前遞給我一束花。


 


拍立得和單反又被她變魔術般從背包裡取出,找準了各種角度,替我拍單人照。


 


有同系女生路過我身邊,忍不住多看了阿夭兩眼,「學妹麼?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阿夭立刻蹿了過來,宣示主權似的挽起我的胳膊。


 


「是女朋友哦。」她先是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反對,理直氣壯地開口。


 


表白牆一事之後,我的取向大部分人也都知道了。


 


同系女生驚訝過後,衝著我比了個大拇指:「情敵變女友,牛的,溫宴。」


 


我大笑,眼角餘光卻瞥見了站在人群裡的南月。


 


南月今天沒穿漢服,臉上略帶憔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阿夭挽住我的那隻素白手掌。


 


表情先是吃驚,然後變成了隱隱約約的憤怒。


 


她撥開人群,在我和阿夭面前站定。


 


南月長得好看,又有古典舞的才藝,沒少在慶典比賽上刷臉,學校裡還是蠻出名的。


 


再加上表白牆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同系女生也清楚我們仨之間的破事。


 


因而她相當識趣地走了。


 


到底是女孩子,人前的體面壓倒了驚怒。


 


南月臉色雖難堪到了極點,但還是克制住了,「找個地方聊聊?」


 


校外的咖啡廳剛好有包間空著。


 


服務員剛端上三杯咖啡,掩住了門之後,南月就迫不及待地發難了:


 


「你們兩個怎麼能在一起?!」


 


「學姐,一周以前,我已經在電話裡和微信中,單方面通知你分手這件事了,」阿夭衝著南月客氣疏離地笑,語氣軟糯,態度卻分外強硬,「分手之後,你我也就是同學關系,學妹想和誰在一起,用不著學姐過問吧?」


 


「我沒問你,我問溫宴。」出人意料的是,南月並不在意阿夭的態度,隻盯著我。


 


我衝著阿夭以不容置疑的態度下達了命令:「你先回去。」


 


阿夭乖巧地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起身離去:「好的,學姐。」


 


她剛走,我就抬頭與南月對視:「我們已經分手了。」


 


南月的眼下有些烏青,顯然是最近沒有休息好。


 


她面對我的直白,不自在地扭過頭去:「我沒同意。」


 


我不想說話,隻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情侶天天黏在一起,總有筷子磕著牙的時候。


 


南月貌美,在親密關系裡頗為驕縱。


 


我那時真心把她當成愛人,她每次犯錯求原諒時,我不忍譴責,所以總是嘆氣。


 


嘆完氣後,她說兩句好聽的,我也就順勢原諒了。


 


南月以為這次也一樣,因而匆匆地打開了雙肩包掏東西,一邊掏一邊紅了眼眶。


 


「宴宴,我們兩個人的情侶 T 恤,你都忘記從快遞站拿了。」


 


「而且你還停了我的卡,把租的公寓退了……」


 


語調委屈兮兮的,像是被主人拋棄在暴雨中的小狗。


 


第二句話才是重點吧。


 


又一個為了優渥生活,心不甘情不願對我折腰的。


 


溫汝嫣啊溫汝嫣,這就是你當初傾心以待的愛人?


 


就是眼前的這個二流貨色,毀滅了你對於感情的所有憧憬與期待?


 


我嘲諷完自己,緩緩地將目光放在情侶 T 恤上。


 


南月挑剔,又不想那麼快出櫃。


 


我在購物平臺上熬夜挑挑選選了好久,才挑到既符合南月審美,看上去又不那麼明顯的情侶 T 恤。


 


如今預售時間結束,T 恤終於到貨,心裡卻一點波動都沒有了。


 


按鈴叫來了服務員,借了把剪刀。


 


當著南月的面,我把原本準備給自己的那件 T 恤,打開包裝,剪了個稀碎。


 


銳器扯碎布料的聲音很刺耳。


 


南月呆呆地看著這幕,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宴宴,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喃喃地開口。


 


不。


 


你不是知道錯了。


 


而是知道沒了我供養,你就要吃生活的苦。


 


所以你巴巴兒過來演追妻火葬場。


 


「我不叫宴宴,也不叫溫宴,我叫溫汝嫣。」我冷冷開口。


 


不想被別人認出來我是溫家人,隻想安安靜靜過完這四年。


 


所以,溫宴隻是我報到當天,瞎給自己起的化名。


 


若是南月留心。


 


她能注意到,租房合同上的名字,我籤下的三個字,是溫汝嫣。


 


可惜,有些人表面上光鮮亮麗地活著,實際胸腔裡空空蕩蕩。


 


壓根就沒有心。


 


11


 


老頭子還挺能整活。


 


前腳我剛拿到畢業證,他後腳就把宴會請柬發出去了。


 


溫氏自己就有鮮花著錦的潑天富貴,還急吼吼地趕著賣女兒,在等烈火烹油的結局嗎?


 


抽象到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好。


 


嘆了口氣,我忽然想起一個或許能用得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