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0

再見青遠思，已是半年後了。

 

她看著想盡量讓自己平和些，卻難以控制自己的心緒，看見我的第一瞬，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將我凌遲。

 

曾經她在我面前炫耀那些恩愛，如今看來像個笑話。

 

我依舊是怯懦的模樣，瞧見她便跪了下去，哭道：「對不起娘娘……我自知您與蒼懿哥哥伉儷情深……但我真的離不開蒼懿哥哥，對不起……」

 

青遠思幾乎要咬碎牙，但還是將我扶起，寬慰道：「陛下喜歡你，你便留著，自古帝王哪個不是三宮六院？」

 

說著，她目光落到我身上的紅痕上，即便盡量克制，語氣也冷了下去：「不過陛下也太不知憐惜人了，你才多大，便這般折騰人。」

 

我如今的模樣，在人族看來，不過十五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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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假裝沒聽出她語氣裡的咬牙切齒，羞澀垂首道：「不、不怪蒼懿哥哥的。」

 

青遠思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將我的手腕捏得生疼，我倒吸一口涼氣，恰在此時，蒼懿下朝回來，瞧見這一幕，臉色一變，呵斥道：「誰讓你過來的？！」

 

說罷，已經行至我們跟前，一把拽開了青遠思，然後抓住我的手查看我手腕上的紅痕。

 

青遠思愣怔地看著蒼懿，有些不敢置信。

 

其實她沒什麼不敢置信的，畢竟蒼懿當初娶她也不過是因為當年青家能成為他稱帝的助力。她又不蠢不笨，定然也能想明白，如果想不明白，她便不會吃醋發怒都不敢讓外人知道了。

 

「如何？疼嗎？」

 

蒼懿輕輕摩挲著我腕上的紅痕。

 

我急忙搖頭：「不疼，皇後娘娘應是、應是疼惜我，所以才一時沒注意，蒼懿哥哥不要生氣。」

 

聽我幫她求情，青遠思臉上並沒有好看多少，反而又沉了幾分，但還是順著我的話應了。

 

「陛下息怒，臣妾方才並非故意的。」

 

蒼懿冷眼掃了她一眼。

 

先前我在遲家時，邪尊便告訴過我，蒼懿數次敲打警醒過青遠思。

 

如今蒼懿地位逐漸穩固，青家於他而言，已不再是絕對的威脅。

 

青遠思僵在原地，臉色煞白。

 

我晃了晃蒼懿的手臂：「蒼懿哥哥……」

 

蒼懿這才松口，擺擺手讓青遠思離開了。

 

臨走前，青遠思回頭，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朝她露出一個羞愧的表情，隨即撇開臉不再看她。待青遠思離開後，我又幫她說了幾句好話，蒼懿輕輕捏了捏我的鼻子，無奈道：「你呀，真是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的小傻子。」

 

我朝他撒嬌兩句，又被他翻身壓入紅浪。

 

11

 

說來，蒼懿應當是愛我的「身世」的。

 

幹幹淨淨，沒有任何的威脅。

 

同蒼懿在一起四個月後，太醫診出了我的身孕，這個孩子活不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不管是蒼懿、青遠思還是我，都沒法讓他出生。

 

但我們所有人都還是心照不宣地做出期待他降生的模樣。

 

青遠思得知我有身孕後，第三次失態，邪尊告訴我，他從青遠思身上感受到了濃鬱的恨意。

 

「你會同她做交易嗎？」

 

問這話時，我其實有些忐忑。

 

邪尊切了一聲：【本尊也是挑剔的好嗎？她身上的氣混得同泔水一般，本尊才瞧不上。】

 

我松了口氣。

 

隨即邪尊又道：【但你若遲遲拿不下帝王之心，本尊也隨時能找旁人合作。】

 

我撫摸著小腹，沒再應答。

 

蒼懿回來時，見我坐在窗邊悶悶不樂，便詢問了兩句。

 

「怎的有了孩子後，便常這般悶悶不樂的？」

 

我順著他的懷抱雙手攀上了他的脖子，悶悶道：「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安。」

 

蒼懿不動聲色瞧了眼香爐，笑著安慰道：「許是頭一次有孕不適應，若覺得悶，朕往後多陪陪你可好？」

 

我笑著朝他點頭，窩在他懷裡同他看窗外秋景。

 

轉眼便是一年多了。

 

孩子是在四月大時滑落的，在我看來，是毫無徵兆的。

 

太醫院查了三天，才從先前喝的安胎藥的藥渣中查出少量麝香成分。

 

蒼懿震怒，下令嚴查。

 

在經過大半個月的追查後，終於還是查到了青遠思頭上。

 

隨即對外宣稱，查到的真相是青遠思暗中派人在我的安胎藥中添加了少量麝香。

 

蒼懿果斷將她後位廢黜，打入冷宮。

 

其實早在查出我有孕那日，寢宮的燻香便摻雜了能使人墮胎的藥物。

 

狐狸的嗅覺很靈敏，人族不易察覺，但對我來說，十分明顯。除了燻香，包括我日常佩戴的首飾、鞋底、筷子，上面都沾有少量具有墮胎性的藥。

 

隻是很少，少到幾乎無人能覺察。

 

我隻是裝作不知道。

 

在失去孩子後，我整日以淚洗面，蒼懿心疼裡罕見地摻雜了些許愧疚。

 

沒白費我這些日子謹小慎微，人前人後不敢松懈地扮演無辜純良。

 

青遠思S前的前一天，她派人去找我，說想見我最後一面。

 

我沒去。

 

她隻是一個開始，我沒必要為了看一個仇人的慘S而賭上蒼懿好不容易多出的幾分信任。

 

或許她不是為了激怒我，或許她真的是想對我懺悔，可即便這樣，我也不想去，她不該向我懺悔，她估計也永遠無法向本應該懺悔的生命而懺悔。

 

「我不會原諒她，也不想見她，你走吧。」

 

「瑤妃娘娘，我家主子說，這背後有誤會，她想……」

 

我大概能猜到青遠思想說什麼，她不是傻子，回顧一番必然能想到這一切不過是蒼懿利用她的妒心做的一個局，一個扳倒青家的局，如今已然撕破臉了，所以她想把真相告訴我。

 

然後讓我也恨蒼懿？

 

可是有什麼用呢？

 

以我的身世和能力，最多也隻會成為蒼懿的另一顆棄子，我知道真相，如果和他撕破臉，頂多讓他難過幾日，或許不能說難過，應該說惋惜，好好的一個替身，就這麼沒了。

 

或許她告訴我，也隻是想把我拉下水，給她陪葬。

 

不過確實，她跟了蒼懿七年，七年裡蒼懿想盡辦法不讓她懷上子嗣，既是拿捏她，又是提防青家。

 

為了圓謊，甚至七年來不曾有過別情，但我不過四個月，便有了身孕，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她動不了蒼懿，便隻能恨我。

 

我正琢磨如何脫身時，蒼懿的人趕了過來。

 

「娘娘萬安，陛下剛剛便疑惑娘娘怎麼這麼久了還沒過去，原來是被不長眼的擋路了，奴才這就幫娘娘處理了，娘娘先去御花園吧，陛下已經等許久了。」

 

我朝那宮人點點頭，然後便徑直離開了。

 

見狀，那侍女一咬牙，便直接大喊了起來：「瑤妃！害S你孩子的不止我家主子還有……」

 

她後面的話被堵住了，我沒回頭，反而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娘娘！小心身子！」

 

我沒理會，腳步更快了，步入御花園瞧見蒼懿後，直接衝到了他懷裡。

 

蒼懿有些不明所以。

 

「怎麼哭了？誰讓你受委屈了？」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一會兒，才抽抽噎噎地找回聲音：「她是騙子……我討厭她！我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蒼懿假模假樣詢問了宮人，聽到那侍女最後一句話時，蒼懿臉色變了變。

 

「廢後說還有同謀？」

 

宮人點頭。

 

我已經哭得睡過去了，嘴裡還在哭訴：「騙子……說好……拿我當妹妹……說好……為我高興……騙子……」

 

蒼懿把我抱回了寢殿內，本意是帶我在御花園賞花散心的，如今隻白哭了一場。

 

蒼懿走後，邪尊在我腦中咋舌。

 

【狐妖啊狐妖～那蒼懿如今已經撤去了安排在你身邊暗處的所有眼線，我還以為依那小皇帝疑心重的性子，你還要再多演幾天。】

 

12

 

第二日，青遠思畏罪自盡的消息傳了出來。

 

蒼懿又捉了一個之前一直侍奉我的宮女替罪，借此來圓青遠思口中的「同謀」。

 

我不疑有他，隻是窩在蒼懿懷裡哭了一場又一場。

 

青遠思自盡後，青氏一族請辭，遠離朝堂。

 

自此，蒼懿終於拔掉了這顆心頭大患。

 

不過，他很快就會有新的大患了。

 

許是又多了些愧疚，蒼懿對我越發好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我隻是一隻能幻作人形的白狐，要想為族狐報仇，隻能通過蒼懿。

 

所幸邪尊並不著急，祂似乎很喜歡看這場螞蟻試圖誅S巨象的大戲。

 

太醫院花了半年時間為我重新調理好了身體，我很快再次被查出有孕。

 

蒼懿抱著我微微紅了眼眶，他難得誠懇道：「瑤兒，這一次，我一定會護好我們的孩子的。」

 

青氏落敗後，朝臣沉寂了一段時間後，便掀起了勸蒼懿選秀的風潮，畢竟沒有幾個朝臣不願自己多一個來自後宮的助力，先前是由青氏擋著，如今沒了青氏，他們便也沒了顧忌。

 

蒼懿也沒拒絕，一來，後宮既是前朝朝臣的助力，也能成為他拿捏大臣的助力。二來，男人嘛，有了白月光又如何？這世間美人儀態萬千，環肥燕瘦，有幾個真的會單單隻喜歡一個便真的瞧不見其他的了？

 

蒼懿將這事和我說了，理由是他需要借此來平衡前朝和後宮。

 

我裝出一副傷心的模樣，但並未吵鬧。

 

「蒼懿哥哥，我知道的，即便身為皇帝，你肯定也有你的無奈，沒關系的，瑤兒……」

 

蒼懿臉上一喜，連連向我保證，日後我若生了男孩，定然是太子。

 

第二年五月，蒼懿在春意正盛時安排了選秀。

 

六月，我艱難誕下一子，取名蒼昀。

 

那段時日，蒼懿整日滿面紅光。

 

蒼昀滿月那日，被蒼懿冊封為太子，我的位份也被往上抬了，成了貴妃。

 

我不是很在意，整日逗蒼昀玩。

 

後宮充盈後，蒼懿臨幸了一波，但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我身側。

 

他說：「還是瑤兒滋味最好。」

 

邪尊嗤笑：【狐妖啊狐妖～】

 

13

 

後宮無後，如今執掌鳳印的是淑妃，另外婉昭儀與宋昭媛協理。

 

蒼懿曾過問我的意見，但是我隻能當一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姑娘，這樣日後才能最大程度上蠱惑君心。

 

因為這樣的我，蒼懿不必有絲毫防備。

 

後宮之中因我獨得蒼懿專寵多有不忿，於是前朝便有了我狐妖惑主的流言。

 

但是流言並未起太久，蒼懿雷厲風行尋到了造謠之人，直接株連九族，自此再不敢有人多嘴一句。

 

得知消息的時候，我正坐在窗邊喂飛來的鳥雀。

 

邪尊問我：【你猜如今你能否當得了惑主狐妖？】

 

我輕輕點了點那鳥雀的腦袋，並未應答。

 

十月初，蒼懿又開始為今年的國祭做準備了。

 

那個冠冕堂皇的國師，便是第二個復仇的對象了。

 

國祭在十一月初。

 

我整日同蒼懿打聽國祭一事，他很快便意識到我的心思，當天帶我一起過去了。

 

按禮，女子中唯有皇後才能參加，所以我的出現引發了些許不滿。

 

蒼懿雖然多有呵斥，但還是一波接著一波的大臣前來勸說。

 

蒼懿被吵得煩了，我晃晃他的手臂道：「蒼懿哥哥，你能帶瑤兒過來瑤兒已經很開心了，瑤兒就在外面看看便好，你別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