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考完期末考，我和室友找了家飯店大撮一頓。

 

在飯店包廂裡，我看到了姜越和李子川，還有中年男人和婦人。

 

姜越怎麼會在這？

 

他明天就要去參加月末考試了。

 

剛剛還跟我發消息說在家好好復習呢。

 

我答應他，如果這次英語能考到九十，我就給他買手辦。

 

小屁孩高興得摩拳擦掌。

 

「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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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經過包廂門口問我。

 

我搖搖頭：「沒什麼。」

 

跟著室友去了我們那桌。

 

吃飯時間，腦子裡一直在回想著剛剛包廂的一幕。

 

除了他們一家四口，還有其他人也在，其中女性偏多。

 

李子川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隻是姜越一直冷著臉，他不開心。

 

「我去上個廁所。」

 

再次走到包廂外面，這次門關嚴實了。

 

隻是裡面傳來了吵鬧聲。

 

「滾！」

 

是姜越的聲音。

 

「臭小子，你陳阿姨敬你酒，別不識好歹！」

 

是姜越父親的聲音。

 

「姜越啊，一杯酒而已，喝了吧。」

 

是李子川媽媽的聲音。

 

「現在的小年輕脾氣怎麼都這麼差？」

 

一道陌生女性的聲音。

 

應該就是那個陳阿姨。

 

「你滾開，別碰我！」

 

姜越急切地怒吼，隨後傳出酒杯碎地的聲音。

 

「這酒今天不喝，合同也沒必要籤。」

 

「臭小子，安分點！」

 

偷聽了這麼一會兒，我心裡大概對今天的情況有了一些猜測。

 

他們怎麼可以……

 

姜越還是個孩子！

 

那個男人還配為人父嗎？

 

我氣得兩眼發黑，撸起袖子就要往裡衝。

 

這時，門從裡面打開了。

 

姜越僵硬地愣在原地。

 

沒想到我會站在門外。

 

他頭頂被潑了酒，順著墨發滴落。

 

「你……」

 

男人看到我有一瞬間的緊張。

 

我看著他，反而笑了。

 

「我隻聽過無用的男人靠女人獲取利益，第一次聽到會有人靠兒子換取利益。」

 

男人理所當然開口：「我養他這麼多年，喝杯酒而已，能怎麼樣？

 

「男人，陪人喝酒不是很正常？」

 

我冷眼：「你確定是喝酒，不是賣笑？

 

「你自己做慣了這種事不要緊，別把姜越染髒。」

 

我抬起頭看著呆愣在那的湿發少年。

 

「跟我走？」

 

姜越睫毛輕顫，嗓音有些沙啞。

 

「好。」

 

我牽著他轉身離開。

 

男人在後面暴跳如雷：「姜越，狗崽子，你今天敢走，就永遠不要回來！」

 

然而姜越跟在我身後，腳步不曾停歇。

 

動靜鬧得有點大，室友們紛紛找過來。

 

飯店外面，我掏出湿巾在給姜越擦頭發。

 

「月牙，這誰啊？」

 

「一個弟弟。」

 

室友都不知道我和李子川約定的事情。

 

所以我就簡單回復。

 

「我去，月牙你可以啊，上哪找的帥弟弟？

 

「這可比李子川帥多了。」

 

「弟弟，你大幾了？」

 

我的室友一個比一個八卦。

 

姜越估計還沒從剛剛的驚嚇中回過神。

 

有些傻傻的：「我……高三。」

 

「我的個乖乖，月牙你，你喪盡天良！」

 

某些人一邊指責我一邊問。

 

「弟弟，你有沒有跟你一樣帥的同學？」

 

「差不多帥也行。」

 

「沒你帥的也行。」

 

我把湿巾扔進一旁的垃圾桶，然後把幾個人趕走。

 

「差不多得了，趕緊回學校吧。

 

「我先去給他找個住的地方。」

 

晚上的風有些涼，我順手將帽子蓋住姜越頭上。

 

14

 

「對不起。」

 

江邊的風徐徐吹過，一片安寧。

 

姜越道歉的聲音又低又啞。

 

我笑了：「你道什麼歉？」

 

「我答應你要好好復習，沒做到。」

 

他半垂著腦袋，眼眸黑亮湿軟，看上去分外乖巧。

 

我沒忍住伸手撥弄了他額前的劉海。

 

「又不怪你，不用道歉。」

 

「你今晚想好去哪了嗎？」

 

剛反抗的他爸爸，現在估計也沒法回去了吧？

 

他家還有別的親戚在這嗎？

 

「我要回去。」

 

我：「！！！」

 

「那怎麼行，你回去肯定會挨揍的。」

 

姜越搖搖頭：「沒關系，反正也習慣了。」

 

他聲音低低的，眼裡都是寂寥。

 

我心裡發酸，其實他很乖的。

 

雖然一開始叛逆又暴躁。

 

但其實接觸下來就會發現那是假象。

 

他其實很聽話。

 

內心善良，又很貼心。

 

這麼好的孩子，為什麼就不能對他好點？

 

我無法左右他的決定，而且也沒有立場。

 

他把我送到校門口。

 

離開之前我問他：「你有能力離開的，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那兒？」

 

大概是夜晚本身就是一個很好傾訴的時間，又或者他對我有了一些信任。

 

他說：「我外婆留了一個傳家翡翠給我母親，母親拋下我的時候，沒有帶走。

 

「那個人渣說等我高考結束才會給我，在那之前我必須待在他身邊。」

 

原來如此。

 

姜越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沒有父愛母愛。

 

但是他的外婆對他很好，小的時候一直養在老人家膝下。

 

後來外婆去世，他就被丟給了男人。

 

那塊翡翠是外婆的，姜越想把它拿回來和外婆的骨灰埋在一起。

 

男人最初定下那個要求是怕姜越生母突然要孩子，這樣他豈不是白養好些年。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姜越母親真的不要他。

 

那塊翡翠成了束縛住姜越手腳的牽絆。

 

15

 

那天之後，我給姜越發微信沒回，打電話不接。

 

貿然闖到別墅裡，隻會惹得男人更加生氣。

 

無奈之下，我隻能去找李子川。

 

我等在實驗室外面。

 

有學姐看到笑問我：「黃悅娅，又來找子川啊？」

 

我以前經常跑實驗室來等李子川。

 

我追他的事幾乎人盡皆知。

 

大家都以為我這次一定和以前一樣，來追李子川的。

 

他們沒明說，我也無從解釋。

 

隻能尷尬笑著。

 

李子川一出來，我就急忙迎上去。

 

他兩手插兜，等著我過去。

 

「姜越怎麼樣了？」

 

大概是沒想到我的開場詞會跟以前不一樣，他有些木訥了。

 

「你快說呀！」

 

見他不說話，我著急了。

 

李子川把手從兜裡拿出來，站直了。

 

「他挨了打，現在被軟禁在家，手機也被沒收了。」

 

「那他的傷怎麼樣？」

 

李子川好整以暇地看著我：「黃悅娅，你對他那麼關心幹什麼？」

 

「你管我！」

 

婆婆媽媽的真煩人，我問什麼，他答什麼不就行了！

 

「他怎麼樣也算我的學生，關心一下不行嗎？」

 

「是受了傷，養養就好了。」

 

他說時語氣平靜，神色漠然。

 

可我知道男人一旦打他，必不會手下留情。

 

李子川他是怎麼做到毫無波瀾地說出這麼隨意的話？

 

我的眼睛好似瞬間清明了不少。

 

16.

 

寒假前我又去了一次姜越家。

 

面對面色陰沉的男人，我沒有所以為的害怕，反倒更加鎮定。

 

「姜越馬上要高考了，你也不想他最後連大學都考不上吧？

 

「李子川那麼優秀，姜越要是考不上大學，你的面子往哪放？」

 

姜越現在是在關鍵期，絕不能因為男人而失去光明的前途。

 

他不是在乎錢，在乎面子嗎？

 

既然如此，那就把姜越的前途和他的面子掛上聯系。

 

果不其然，第二天姜越就去了學校。

 

我打聽了高中的放學時間，在校門口等他。

 

其他人都昂首挺胸，笑意盎然地大步往前走。

 

隻有姜越縮著肩膀，低著頭，像個沒有生機的破布娃娃。

 

他看到我，眼裡迸發出一絲光亮。

 

「你怎麼來這了？」

 

少年音色依舊，隻是少了幾分輕松。

 

「姜越，生日快樂！」

 

我將小蛋糕從身後拿出，想給他一個驚喜。

 

姜越瞳孔震了一下。

 

嗓音微顫：「你怎麼知道……」

 

「你忘了你在日歷上劃過圈？」

 

上次補課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一月份有一個日子被他畫了圈，畫了一個小蛋糕。

 

你瞧！他就是這樣，明明過得不如意，卻依舊滿懷希望。

 

我把那個手辦也買來送給他當生日禮物了。

 

雖然那次月考他沒去學校，但是我依然覺得他值得獎勵。

 

男人派了司機來接他，所以吹蠟燭實現不了了。

 

我隻能說：「回去記得對蛋糕許個願！」

 

姜越走了兩步又回頭看我。

 

「你知道今天也是李子川生日嗎？」

 

啊咧？

 

是嗎？

 

姜越看著我錯愕的目光，嘴角竟然愉悅上揚。

 

「姐姐早點回去吧。」

 

嗯，聲音非常輕快，臉上的陰霾好像也消散了不少。

 

果然啊！

 

過生日能使人心情愉悅。

 

16

 

寒假在家我依然每天跟姜越打視頻。

 

抽背的英語單詞他現在能很快答上來。

 

語法也能銘記於心。

 

「我覺得期末成績肯定有一百分！」

 

姜越又自信又臭屁。

 

我忍不住發笑：「那很棒啊！」

 

姜越咧著小虎牙，笑起來陽光開朗。

 

除夕夜。

 

漆黑的夜空被璀璨的煙花填滿，我坐在院子裡看著弟弟帶著其他小孩點燃煙花。

 

一簇簇炸開的光亮，讓人沉迷在新春的喜悅裡。

 

姜越的視頻是這個時候打來的。

 

他在臥室裡，隻點了一盞暖黃色的燈。

 

我接通了，他也不說話，隻是透過手機靜靜看著我。

 

「怎麼了？」我問。

 

他眨著眸，反問我：「姐姐在外面嗎？」

 

我將鏡頭後置，絢麗的光彩讓姜越神情微怔。

 

「我在看煙花。

 

「你呢？」

 

「我在家……」

 

姜越周圍太安靜了，光線又昏沉。

 

我不由得皺起眉頭。

 

「除夕夜怎麼不出去玩玩？你爸爸呢？」

 

「他們出去吃飯了。

 

「把我一個人丟在家……

 

「除夕夜好冷啊……

 

「我晚上就吃了一桶泡面……

 

「紅燒牛肉的……

 

「不好吃……」

 

我：「……」

 

這小屁孩嘀嘀咕咕嘟囔著。

 

表情還委委屈屈的，嘴巴委屈得都要撅起來了。

 

很明顯這是要裝可憐給我看啊。

 

偏偏我很吃這套。

 

「我給你點個外賣？」

 

「不要！」

 

「那你要怎麼樣？」

 

「我想要人陪。」

 

我徹底沒憋住笑出了聲。

 

姜越可不像那種需要家長陪伴的孩子。

 

尤其是有那樣的父親，對他而言可能還不如沒有。

 

「姐姐笑什麼？」

 

姜越不滿的小眼神簡直可憐到惹人愛。

 

「我笑你居然也會作會委屈。」

 

誰能想到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居然會捧著手機要陪伴。

 

姜越在那天沉默了片刻，隨後低聲開口。

 

「那姐姐會煩嗎？」

 

「不會啊！」

 

拜託帥氣弟弟在跟你撒嬌作鬧诶！

 

哪個沒眼光的會煩啊？

 

姜越聽完，笑了，眉眼彎彎的，笑起來又可愛又好看。

 

簡直迷S人。

 

我跟姜越開著視頻聊了很久，到最後還是我媽媽催我去，才掛掉。

 

「姐姐，除夕快樂！」

 

「晚安！」

 

「你也是，除夕快樂！晚安！」

 

17

 

掛了視頻，弟弟在身後一臉驚奇地看我。

 

「呦呦呦，誰呀，還晚安？」

 

這陰陽怪氣的語氣是我賤弟沒錯了。

 

臭小子馬上就要上初中了，個子和力氣都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