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捋了捋思緒，想著怎樣的措辭讓場面不至於過分尷尬。

畢竟，我不想毀了許悅這麼重要的夜晚。

 

「我們在一起五年了，你看大家都在祝福我們，嫁給我好嗎？」

 

包廂裡有人開始起哄。

 

「今天真是好事成雙啊！大學裡最讓人羨慕的兩對情侶都要修成正果了！」

 

「就是啊！」

 

我有些後悔為什麼當初分手沒有發個宣告單身的朋友圈。

 

周逾固執地舉著戒指，一副我不答應他就不起來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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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遲遲未有回應，許悅走上前詢問。

 

「橙子，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輕聲告訴她：「我和周逾已經分手了。」

 

許悅一臉詫異：「什麼？」

 

我看著周逾，語氣強硬：「你要是還想留幾分顏面，就起來。」

 

周逾舉著戒指的手微微發抖，垂頭喪氣地站起來。

 

原本叫好的人都面面相覷，氣氛變得尷尬冷清。

 

我正要開口，「砰」的一聲，包廂門被打開，林未晚和老劉走了進來。

 

林未晚語氣揶揄夾雜著嘲諷：「喲，周哥！求婚怎麼不找我們撐撐場子呢？」

 

許悅皺起眉問道：「你們是誰？」

 

「我們是周逾的同事，之前鬧了點矛盾。」

 

說著，林未晚走向周逾，彎下身子拿走戒指，眼神打量一番後，遞到我面前。

 

「之前的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喏，和周哥好好過日子吧！」

 

聽著她熟悉的茶言茶語，我氣笑了。

 

她還當我是從前那個為了周逾處處忍讓的鄧澄呢！

 

剛想開口罵她，許悅擋在我面前，指著林未晚的鼻子怒道：「哪裡來的過期綠茶在這裝 13？」

 

我配合地捂住鼻子，挽住許悅的胳膊：「一股子霉味，趕緊離遠點兒，別把你喜氣衝沒了。」

 

林未晚氣極，剛伸出手，蘇傑明人高馬大地擋在許悅面前。

 

周逾拉住林未晚，眼神卻是看著老劉：「你們怎麼來了？」

 

老劉避開他的眼神，臉上的心虛怎麼也藏不住。

 

看來周逾這是被賣了，準備好的求婚被老劉拿去討好林未晚出氣。

 

隻可惜，現在更生氣的人是林未晚。

 

「你們算什麼東西？！敢罵我？」

 

蘇傑明一把護住許悅，神情冷厲：「你算什麼東西跑來這叫囂？」

 

上位者的氣息滲人，林未晚慫了，將矛頭再次指向周逾。

 

「我今天過來是給你面子，既然你這麼不識趣，活該在公司裡當牛做馬一輩子。

 

「下個月的半年考核，你自求多福吧！」

 

這句話無異於捏住周逾的命脈。

 

周逾臉色慌亂，下意識地看向我。

 

看著他的窩囊樣子，我實在沒忍住。

 

「你能有點出息嗎？」

 

從前愛著周逾時，看到他為難，哪怕要我退讓，生氣之餘，更多的是心疼。

 

現在我隻覺得丟人。

 

他不知道有勞動法的嗎？

 

10

 

求婚那場鬧劇結束一周後，林未晚找上了我。

 

午後陽光正好，咖啡廳內，林未晚迫不及待地甩出一張照片。

 

是她和周逾的床照。

 

林未晚躺在周逾懷裡，發絲凌亂，肩膀處的吻痕鮮紅，周逾睡得很熟，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

 

挺意外的。

 

雖然這些日子周逾變著法兒地發信息求和，可我不認為他真的會在一根樹上吊S。

 

隻是以我的了解，林未晚是看不上周逾那伙人的。

 

她更享受的是被人追捧的優越感。

 

可能我詫異的表情取悅到她，林未晚手肘撐著桌子，臉上笑意更深。

 

「後悔嗎？」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你愛了五年的男人，隻要我勾勾手指就像狗似的跪舔我。

 

「鄧澄，後悔和我作對嗎？」

 

我反問道：「一直作對的人不是你嗎？」

 

林未晚直起身，雙手抱胸，慢慢靠回椅背。

 

「知道為什麼周逾他媽看不上你嗎？因為你拎不清。

 

「你一時衝動，導致周逾在公司的處境很不好。周逾他媽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你的五年青春泡湯了。

 

「你說說你，和老劉他們學學不好嗎？」

 

話到此處，我終於捋清思緒。

 

因為我不像其他人那樣捧臭腳，她就要處處針對我。因為我沒有向她道歉，她就選擇和周逾發生關系的方式來報復我。

 

荒謬。

 

她得意洋洋等著看我笑話的樣子，讓我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悲哀。

 

為林未晚感到悲哀。

 

執著於獲得他人的特殊對待，本身就是忽略自己的一種表現。

 

幸好這個道理我明白得不算晚。

 

許是我眼裡的憐憫太過明顯，她急了，還想說些什麼刺激我。

 

我將照片還給她。

 

「以後不要再拍這種照片了。」

 

說著，我起身要離開，林未晚突然攥緊我的胳膊，眼睛SS盯著我，生怕錯過一個表情。

 

「鄧澄，心痛嗎？」

 

神經質的樣子嚇我一跳，我用力甩開她。

 

「我倒是挺慶幸當時你沒報警的。」

 

雖說是她有錯在先，但動手的人是我，若真鬧起來，我還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林未晚突然崩潰尖叫，尖利的嗓音回蕩在咖啡廳裡。

 

太丟人了。

 

我拿起包快步走出咖啡廳。

 

11

 

周末，我和陳清正陪許悅挑婚紗，陳清的手機響個不停。

 

看著她不耐煩掛斷電話的樣子，我打趣道：「誰啊？追這麼緊！」

 

陳清按下關機鍵，嘴裡罵罵咧咧：「你那沒出息的前男友唄！」

 

我挑眉，等著她說下去。

 

「聯系不到你，換著法兒地求我當說客，煩都煩S了！

 

「他能不能像追妻火葬場一樣給自己作進了牢裡，你倆也算大結局了。」

 

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試衣間簾子拉開，許悅提著裙擺走出來。

 

「他也配追妻，拿什麼追？

 

「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嘴？還是扛不了事的小肩膀？」

 

我走上前給許悅整理婚紗裙擺。

 

「不提他了。

 

「這婚紗真適合你。」

 

宮廷風的重工婚紗華美而精致，許悅站在燈光下，幸福得像個公主。

 

許悅打量著自己，衝我眨眨眼：「別光看著，那邊有兩套絕美的婚紗，去試試！」

 

陳清來了勁，興致衝衝地拉著我去試婚紗。

 

我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

 

魚尾婚紗的設計優雅大方，剪裁合寸妥帖，手指輕輕撫摸著柔軟的面料，一時間我有些失神。

 

剛和周逾同居時，我曾幻想過我們的未來，包括婚禮。

 

不用多麼盛大，請三兩好友，在他們的祝福中走過紅毯，許下諾言交換戒指就好。

 

察覺到我的情緒，許悅走過來為我戴上頭紗。

 

「橙子，你穿婚紗很好看。」

 

我衝她笑笑。

 

她拉過我的手，溫柔地說：「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孩，失去你都是他的損失。」

 

陳清也走過來站在我身側，笑嘻嘻地挑著我的下巴。

 

「妞，喜歡不？姐給你買。」

 

故意裝出的輕佻樣子像回到了大學時期，我們三個人在宿舍裡插科打诨無憂無慮。

 

我笑著去捏她腰側的軟肉。

 

因為和周逾分手殘留的最後一絲負面情緒，在此刻消弭。

 

我還很年輕，有自己的事業，有知己好友，日子這麼過下去，哪怕沒有愛情，日子總不會過得太差。

 

當然，幸不幸福，各憑本事。

 

我走好自己的路就夠了。

 

12

 

和周逾分手快一個月，我慢慢適應了新家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出門辦事，看見周逾站在樓下。

 

我怔愣一瞬，隨即繞過他往外走。

 

他一直跟在身後，什麼話也不說，與我保持著一小段距離。

 

後背出灼熱的視線讓我難受，我忍無可忍地回過頭罵道：「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報警了！」

 

周逾低垂著腦袋，像條被遺棄的小狗。

 

「我可以辭職，老劉他們我也不會再聯系。橙子，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如果在分手之前聽到這些話，我會感動。

 

但現在，我隻感到心累。

 

「周逾，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們分手和別人沒多大關系。

 

「是我不願意和你在一起了，你懂嗎？」

 

畢竟從始至終，讓我心寒的人都是他。

 

周逾眼神變得黯淡，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握緊的雙拳仿佛在努力克制什麼。

 

「我不明白，五年的感情你怎麼能說放就放，你不能連補救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連你什麼時候買房子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老劉在這兒看到你，我還傻乎乎地滿城市找你！」

 

看著他像個孩子一樣不滿地控訴，固執地討要一個說法，我輕聲將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

 

「我給過你的，周瑜。」

 

在看見微信聊天記錄的時候。

 

三個月前，在他生日當晚，我在家為他準備了驚喜。

 

下班後，他被林未晚拉去酒館慶生，而我在家等到深夜。

 

恰逢小區停電，手機也早已關機，我找到周逾平日用的平板，卻看到微信彈出來的消息。

 

是周母。

 

她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周逾和我分手，追求林未晚。

 

【媽吃了這麼多苦，無非就是想你過得好，眼下有更好的選擇，你還在猶豫什麼？】

 

【媽知道你舍不得鄧澄，畢竟你們有五年的感情，可是兒啊，眼下有捷徑，為什麼要放棄呢？】

 

【小林家境好長得也好，平時也和你親近，媽不信你不心動？】

 

同步登陸的微信一條條彈出來，我屏住呼吸等著周逾的回復。

 

良久，周逾說。

 

【我不能對不起鄧澄。】

 

這句回答很微妙。

 

仿佛回答了周母的問題，又好像沒有。

 

那天，我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給周逾準備的驚喜。

 

一份版權合同。

 

我的一部小說被制片方看中，買下版權影視化。

 

鬼知道我看到金額時，腦中勾畫了多少和周逾的未來。

 

但是看到聊天記錄後，我猶豫了。

 

一個總是要我犧牲，把我放在末位的伴侶。

 

一個無論我如何表現都看不上我，撺掇分手的準婆婆。

 

這樣的生活，我怎麼能過得下去。

 

可我也明白，沒有一帆風順、純潔無瑕的感情。

 

普通人總是要面臨生活的考驗，總是會遭受各種誘惑。

 

堅守初心已是難得，我從不奢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