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朝他招招手，他驅馬靠近。

「子恆——」我問，「是你的字嗎？」

 

小侯爺微彎著腰，也不知聽沒聽清。

 

秋日大好的陽光將他耳根映紅。

 

他垂著眸沒看我，手緊緊抓住韁繩。

 

我一笑，提高了聲量：「子恆，謝謝你。」

 

小侯爺這才朝我看來，漆黑的眸似是深潭裡落進了星星，隱晦又璀璨。

 

「三小姐，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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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頂的文字五花八門，都在【啊啊啊！】

 

我眯了眯眼，「蓁蓁。」

 

「什麼？」

 

我說：「我喚你子恆，那你就喚我蓁蓁。」

 

小侯爺耳根的紅逐漸往臉頰蔓延。

 

視線慌亂，卻又強裝鎮定一樣盯著我。

 

「好，蓁蓁。」

 

【出息了出息了！女配膽子好大！小侯爺就得這麼推著他走！】

 

那堆文字說，小侯爺偷偷喜歡我好久了。

 

詫異之餘，我便了然接受。

 

我趙寶拂這麼個善良可愛還家纏萬貫的大美人，喜歡我也理所當然。

 

至於不喜歡我的，那是他嘴硬。

 

我趴在窗邊，看向面色紅透，卻一本正經的邵雲翀。

 

頭一次覺得，這樣的他，還挺可愛的。

 

10

 

京中流傳起莫名的謠言。

 

說我跟林知洲退婚另有隱情：

 

我與小侯爺邵雲翀私定終身，而他與安寧郡主牽扯不清。

 

醉仙樓中，隔壁一間包廂內的男子們討論得如火如荼，煞有其事。

 

我喚來小廝，給隔壁上了道爆辣爆鹹的幹煸豬舌。

 

不出片刻，一群人果真辣得直叫喚，過來找我麻煩。

 

我鞭子一甩，幾人又都夾著尾巴離開。

 

這邊剛消停，那邊又傳來興奮的叫嚷：「小侯爺和林二少爺打起來了！」

 

我跟丫鬟匆匆趕到。

 

就見小侯爺將林知洲壓在身下揮拳。

 

衣衫凌亂，臉頰紅腫的林知洲眼尖瞅見我，聲音裡帶上幾分委屈：「蓁蓁……」

 

小侯爺揮在半空的拳一滯，錯愕地看來。

 

趁此機會，林知洲將他一把推翻，爬起來衝我而來。

 

我急忙趕去。

 

「蓁蓁，你看他——」

 

腳步匆匆，我徑直掠過林知洲，蹲在邵雲翀面前。

 

「你沒事吧？」

 

先前還狠厲揍人的小侯爺，瞬間眼尾洇紅，還將受傷的手藏於身後。

 

他垂下眼眸，「沒事。」

 

林知洲氣急敗壞：「邵雲翀你裝什麼裝？被揍的人是我！」

 

小侯爺一聲不吭，在我扶起他時，沒忍住嘶了聲。

 

他這幅隱忍模樣，許是內傷較重。

 

「你還裝！」

 

林知洲過來就要拉開小侯爺。

 

我厲聲推開他：「林少爺，麻煩給小侯爺道歉。」

 

林知洲動作一頓。

 

眸中染上驚愕。

 

「蓁蓁，你要維護他？」

 

「是。」我說，「還有，麻煩請叫我趙小姐。」

 

「他從小練武，我如何能打傷他？蓁——寶拂，你莫要被他欺騙。」

 

身側的小侯爺不知碰到哪塊傷口，悶哼了聲。

 

我對林知洲道：「他是會武，但你會使詐！」

 

林知洲似是被我氣急，一連說了幾個好。

 

小侯爺拉了拉我衣袖，沉聲道：「蓁蓁，別動怒，我沒事。」

 

「你叫她什麼？」

 

還沒徹底冷靜下來的林知洲眼神忽然一擰。

 

我如今恍然察覺，林知洲早不是我心中那個光風霽月的少年郎了。

 

他也會朝秦暮楚，會面目可憎。

 

我牽住邵雲翀的衣袖，不願再搭理他。

 

「子恆，我們走。」

 

林知洲顫抖克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趙寶拂！」

 

我背對著他，沒停下，隻是低聲問身邊人哪兒疼。

 

邵雲翀抬起的眸子亮閃閃的，抿著唇搖頭。

 

「趙寶拂！你當真要跟他走？」

 

我撓撓臉頰，輕嘆一聲，對小侯爺抱怨：「你覺不覺得他蠻橫？」

 

小侯爺唇角微微一揚，「是有點。」

 

他的腳步輕快幾分。

 

周身的文字也活躍多了。

 

【誰教小侯爺搞綠茶這套的？】

 

【別管誰教的！阿拂寶寶吃這套就行！】

 

【不容易啊，木頭開竅了。】

 

我牽住小侯爺的手輕輕晃著。

 

我不懂綠茶什麼意思，我隻知道，小侯爺為了不讓我擔憂，他隱忍傷痛不說。

 

他喜歡我。

 

11

 

宮裡突然來了道聖旨，接我和表姐李姝顏進宮。

 

這幾日我與她並無過多來往。

 

應祖母要求，李姝顏要在京都待到年後才回去。

 

其實我是有些好奇的，李姝顏跟太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先前不是對林知洲有意嗎？

 

莫非我不要了，她也就不要了？

 

莫非……

 

搖搖晃晃中，公公細聲告知已到。

 

方下馬車，公公便和藹笑道：「皇後娘娘諭旨，讓兩位小姐先去娘娘宮裡敘舊。」

 

我一頭霧水。

 

我跟皇後娘娘隻在宮宴上見過兩面，還是遙遙一瞥，並不敢直視。

 

實在不明白有什麼舊可敘。

 

皇後娘娘雍容華貴，我垂首並不敢抬頭。

 

待她問到我，才回一句。

 

娘娘性子和善，許是察覺出我的不自在，命人端了點心上來。

 

她與表姐闲聊，我埋頭苦吃。

 

不愧是御廚做的東西，好吃！

 

她們的聊天聽得我犯困。

 

直到娘娘問了我一句：「趙三小姐，你覺得子恆怎麼樣？」

 

我斟酌了下，端正回：「娘娘，子恆他是個很好的人。」

 

出來後，李姝顏莫名其妙罵我呆子。

 

剛要呲回去。

 

就見她身後來了人。

 

是邵雲翀和太子。

 

李姝顏和太子真的奇奇怪怪，他一來就嫻熟地拉走了她，我愣了半天，李姝顏匆忙回頭讓我等她片刻。

 

我四下查看，踮腳湊在邵雲翀耳邊，「子恆，悄悄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他肢體僵硬。

 

我踮腳累得慌，又將他往下扯了扯。

 

盯著小侯爺慢慢變紅的耳朵，我說：「我發現我表姐跟太子不對勁。」

 

「嗯。」

 

嗯？

 

就這麼平淡的反應？

 

他頭頂的文字們都比他反應強烈。

 

【現在的劇情怎麼偏了？我怎麼不記得太子跟女主有一段啊？】

 

【原文中太子這時候已經病入膏肓了，年前就去世了。】

 

【那他倆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對啊，我也不知道啊。

 

【算了別管這個了，先管管小侯爺這個鋸嘴葫蘆吧，到現在還沒向阿拂表白。】

 

手裡忽然被塞了個暖手爐。

 

邵雲翀將我披風帽子蓋上。

 

良久，他才道：「蓁蓁，最近少跟安寧郡主來往。」

 

？

 

我期待半天，他就跟我說這個？

 

「哦。」我聳拉著眉，「你就隻跟我說這個？」

 

「還有……」

 

我豎起耳朵。

 

「李小姐其實不是真心想與你作對。」

 

我氣得去擰他耳朵，「邵雲翀！」

 

他立馬配合地埋下頭，聲音沉沉道：「抱歉。」

 

「你道什麼歉啊？」

 

他看我一眼，又快速垂下去，「你生氣了，你叫的我的名。」

 

「那你說我為何生氣？」

 

「不知。」

 

說著，他將另一邊耳朵也伸來。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撇開頭去笑。

 

「邵雲翀，我快十七了！你真的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女配都這麼主動了，他怎麼還不表白啊！急S我了！】

 

「蓁蓁。」

 

「嗯？」

 

我抬頭。

 

他忽然抬手，修長手指緩緩貼近，在我眼睛處稍稍觸碰。

 

一觸即離。

 

眼睫顫動。

 

邵雲翀將指尖遞至我眼前，「蓁蓁，下雪了。」

 

檐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萬籟俱靜。

 

他低沉慎重的聲音在耳旁響起，「趙蓁蓁，我心悅於你。」

 

少年的臉，比爐中炭火還要火熱。

 

12

 

這個冬天過得不算太平。

 

本應熱鬧喧哗的除夕，大街上寂靜一片。

 

三皇子慶王逼宮。

 

太子挺身護駕。

 

宮門關了三天三夜，這場皇家內部的爭鬥才得以消弭。

 

我跟李姝顏在祖母院中, 烤火喝茶。

 

大哥二哥從宮內傳信來說性命無礙，祖母這才放下心來。

 

他們在信中又說，林家是慶王一黨，幸好及時與林家退婚，不然此時多少會遭受牽連。

 

信在祖母手中，我歪著身子去看。

 

祖母覷我一眼, 「還想知道什麼？」

 

「小侯爺呢？怎麼沒小侯爺的消息？」

 

祖母戳戳我腦袋, 將信紙丟給我。

 

我翻來覆去地看。

 

聖上無礙, 太子輕傷……就是沒有有關小侯爺的隻言片語。

 

他不會出事了吧？

 

回去時, 李姝顏忽然拉住我。

 

這是她首次衝我舒心一笑：「阿拂妹妹, 我若是說，我來京都前也做了個夢，你信嗎？」

 

我好像聽懂了。

 

又似乎沒那麼懂。

 

她拍拍我頭, 「這輩子還是這麼傻。算了，姐姐大人有大度, 就不計較你以往做過的那些事了。」

 

「李姝顏！不許拍我頭！」

 

【我嘞個去，女主是重生的？】

 

【我說呢, 原文裡她對林知洲根本沒意思, 充其量就是個白月光, 用來虐女配的存在。】

 

【我有個猜想, 原文女主是在太子去世後自盡的，不會是殉情吧？】

 

……

 

我突然問：「你喜歡的人，是太子？」

 

她沒有否認, 挑眉反問：「不比小侯爺喜歡你明顯嗎？」

 

「……」

 

【哈哈哈哈哈女主你是懂幽默的。】

 

「我才懶得跟你鬥嘴！」

 

一出祖母院子，我就命人去套馬車。

 

著急忙慌往皇宮趕。

 

路上雪深，這幾日大家都閉戶在家, 也無人清掃。

 

道路湿滑，馬車行使起來速度緩慢。

 

車簾被陣風刮起。

 

一輛黑色駿馬飛馳而過, 空氣中夾帶隱約血腥味。

 

似有所感, 我掀開車簾, 大喊：「邵雲翀！」

 

那飛馳著的人倏然勒馬，馬蹄打滑, 險些摔倒。

 

身穿黑色盔甲的少年回眸，發絲凌亂。

 

灰撲撲的面色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仿佛驟然變亮。

 

提起的心, 穩穩放下。

 

邵雲翀又飛馳而來，在馬車前停下。

 

風中滿是凜冽寒意和腥味。

 

我揚眸，朝他張開雙臂, 允了那天檐下他的提問。

 

「邵雲翀，今日正月初三, 我嫁你。」

 

那日紛揚大雪中。

 

他說：「倘若正月初三我從宮裡出來，就去你家提親。蓁蓁，到那個時候你會同意嗎？」

 

我望著漫天雪花, 回：「到時候再說。」

 

此刻。

 

少年彎腰, 伸手將我抱坐在馬背上。

 

「好，我去提親。」

 

恍恍惚惚中，我想起那日午後桂花樹下。

 

我與他靠得也是這般近。

 

那會兒我就在想，小侯爺生得這麼好看, 我早該纏著他才對。

 

抬眼，面前再次出現文字：

 

【不要結束啊！我還要看阿拂和小侯爺成親圓房啊！】

 

【不看圓房親個嘴也行啊！】

 

我彎起眸，回頭猝不及防在邵雲翀唇上一貼。

 

剎那間。

 

周身文字滿是：

 

【啊啊啊啊啊！阿拂寶寶聽到我的心聲了！】

 

【親了親了！還要湿吻！】

 

【原地結婚！！我隨五百兩！算林知洲頭上！】

 

【我隨一千兩！算安寧頭上！】

 

【我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