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深秋明
第4章
「為何？」
「我想去看看，它是不是像別人說的那樣繁華。」
衛寧秋眼神復雜，難道他們師門都給明月派偏遠地方的ṱŭ̀₊任務？
其實我想的是，要跑趕緊跑，還得往有靠山的地方跑。
第二日卯時，有人追到碼頭問船夫，可有一行動不便的男與一女子離開？
船夫說，有啊，昨日便走了，那船去往餘杭。
等人追去。船夫扔下鬥笠，露出一雙藏有S意的桃花眼。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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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京城的大街小巷我早已爛熟於心。
不過我常是白天買幾個饅頭，就窩在西市商隊車上睡覺，而夜晚穿行在東市上空，尋找目標。
我從沒認真看過，這個人人向往的京城，到底是什麼樣。
下船後，我輕車熟路地帶衛寧秋去了西市。恰逢廟會，各國商賈雲集，人來人往，倒是好遮擋。
進了胡商聚居的坊區，隨手順過兩套西域服飾，進房換上。
這是我在西市的窩點之一。
我拿出可變黑皮膚的色膏，假胡子，假刀疤和西域繁復的首飾，給我倆換了裝。
「今日廟會，京城更是繁華。」衛寧秋抬頭望著我，「明月，你還真是膽大。」
我笑笑：「怕什麼？來他們老家更有出其不意的安全。」
齊，當朝皇姓。太子齊思彧上位前，已撤了兩位太子，這是第三位，也是最後一位，剩下的都是皇女。
變裝後的衛寧秋，別有一番風味。我笑道：「難道太子看上你了？你逃他追，咱倆插翅齊飛。」
衛寧秋無奈地搖頭：「你會想多想些。」
「這可是你說的。」我推著他，回到了人潮中。
兩側金銀玉器，書畫筆墨，盈架懸陳，令人眼花繚亂。遊商兜售著吃食小飾，引得孩童圍繞。
花市正中有一巨鼓，鼓上有美人獨舞。
「這是誰呀？」
「關玉樓的頭牌舞姬，錦華，這屆花魁。據說今年聖上壽宴，她還要進宮獻舞呢！」
「哎喲，不得了，咱們也享了一把朝中美景呢！」
我們一路逛吃逛吃，直到夜幕低垂，花燈高懸。
「接下來去哪兒？」
衛寧秋按住輪椅：「就這裡吧。」
抬頭，是西明寺。
運氣很好，還有最後一間廂房。
我們聊著一路見聞，把玩起買來的小玩意，聽著外面從人聲鼎沸到寂靜無聲。
我問：「可要休息了？」
他望著我：「好。」
他熄滅蠟燭，我轉頭，月光斜落，他輪廓清晰的臉半明半暗。
今夜京城的光，蓋住了天上的星。
第二日一早，睜眼，卻不見衛寧秋。
桌上有一錢袋，袋裡有零有整三千兩，袋下壓著一封信。旁邊有一支木質發簪，簪身留著枝的弧形，上立兩朵半開玉蘭。
「感謝三十日陪伴照料，此去路遠，珍重莫念。」
我竟忘了，昨日是第三十日。
18
一身勁裝，我回到秋草堂，卻不見往日休假回來定在門口搔首弄姿的高晟祁。
師傅一如往常，此時抱著雪團在水榭看書。
我半跪請安，頭頂傳來師傅一馬平川的聲音：「今日晚了一刻。」
我嘴上說著「明月知錯」，心裡卻在慶幸秋草堂就在京城郊外，不然根本趕不回來。
雪團叼來小錦囊，長尾掃過我的臉。
「起來吧。」師傅將一冊話本推到我面前，「明早動身。」
「是。」
我撿起錦囊，收好話本，後退告辭。
錦囊裡是一顆解藥，用來壓制師傅下的蠱。
起初以為師傅說給我們下了蠱，是在騙我。直到有一次我出任務，拿著師傅給的兌票去通寶典當取了藥，沒有立即服下，而是等到了第二日時，那鑽心刺骨的疼痛讓我相信，師傅這糟老頭子玩真的。
「師傅，你為何要給明月下蠱？」
回去我講給高晟祁，他說他沒有需要按時服用的藥後，竟立馬跑去質問師傅。
師傅沒有生氣，淡定地告訴他：「因材施教。」
還告訴高晟祁，他身上也有蠱，隻不過壓制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他回來告訴我後，我笑了：「老頭子挺公平啊。我記得我剛入門時，你說等練成神功就叛出師門，這下還跑不？」
高晟祁反問我：「如果現在能讓你跑，你會跑嗎？」
我搖搖頭：「不跑。無父無母無親友，不如在這兒，師傅有時雖壞了些，但對我挺好。」
高晟祁燦然一笑：「我早就不想跑了。」
我打開話本，第一頁夾著的紙條上寫著：「翰林院侍讀學士，周順希。」
19
我的生活，終於回了正軌。
日夜兼程、晝夜顛倒或是披星戴月，都是我的正軌，唯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是。
在嘎了三四位官員和三四位與官員勾結的富商豪紳後，我接了第一個要活人的任務：「丁昌鎮，馮素芳，帶回。」
天色微亮，我就啟程去了丁昌鎮，若是騎馬日夜兼程，五日便可來回。
所幸丁昌鎮不大，很快就打聽清楚了目標的位置。
我守在馮素芳屋子的拐角，直到天色將黑，一名有些白發的中年女子提籃開門。
「馮素芳。」
她動作一僵，隨後加快了開鎖的動作。
我翻身上牆，貓在那裡，看到她進門後背抵在門上，手中的籃子滑落在地，確定就是她了。
落地一記手刀，我敲暈了她，並卸了她的胳膊綁好，直接帶上了馬車。駕著馬車駛出不過幾十裡，就遇上了一波埋伏，來者皆是蒙面長刀，和夜襲衛寧秋的是同一波。
「留下車裡的人，放你走。」
對面領頭的說得很好，可做我們這一行的，哪有放走別人打手的道理。
「多謝，不用。」我邊說，邊抬手射出袖箭，直直命中離我最近的人。
見此，領頭人怒道：「你！不識好歹！上！」
「和氣生財。」我拉動一旁的繩索，馬車四周藏著的連弩露出，再一扯另一根細線，八方連發。
叮叮當當，長刀與長箭碰撞，能擋下的也隻有部分。
我對準馬屁股猛打一巴掌後，旋身下車，抽出兩把匕首，盡量幹脆利落地解決面前的每個人。
馬跑了，帶著馬車衝出了他們的包圍。
「你倆去追！」
我解開腰間纏繞的長鞭，看著說話的領頭人，覺得夜色不該如此擾人。不知過了幾息，我追上馬車時，用剛好還剩下的最後一把袖箭，將人從馬車上射下。
重新坐上馬背，握好韁繩，我才後知後覺，身上傳來痛楚。
「醒了？」
感受到馮素芳對我被刀劃開的後背的注視，我降低了一點速度。
「你帶我去哪？」
「京城。」
20
當我把馮素芳帶回秋草堂後，師傅就讓高晟祁帶我去醫室。
「我跟你講，師傅這次肯定卷入了什麼嚴重的朝堂鬥爭。」我趴在床上，高晟祁替我上著藥，「之前找人嘎人，可沒被皇室暗隊攔過。」
高晟祁嗤笑一聲：「這不是意料之中。」
我癟癟嘴：「也是，按官職，我也快接三四品官員的任務了。」
「都這樣了，不養兩天，還想著接任務呢？」
我嘆口氣：「我想早點卸甲歸田。」
師傅說，完成一百項任務，就放我自由。現在我已經完成快八十了。
「其實你下一個任務已經下來了。」
我扭頭看向高晟祁：「真的？是什麼？」
「嫁人。」
「什麼？」上好藥換好衣服，被高晟祁拖到師傅房裡的我，看著師傅不敢置信。
「沒錯。」
師傅不理會我的震驚，張口繼續：「這幾日便隨她學習禮儀，下月初八，嫁四皇子。」
四皇子？皇帝不是隻有三個兒子，S了倆，還剩一個是太子嗎？這是剛生了個皇子？
「師傅，說好了賣藝不賣身的。」
「不賣身。你隻是作為他名義上的妻，必要時候露臉。」師傅頭也不抬，不知又在寫什麼。
「算在任務裡嗎？」
師傅放下筆，看著我：「算，以一抵十。」
於是，馮素芳成了我的教習嬤嬤，我成了名Ŧū́⁷喚蘇祐寧的待嫁新娘。
「高晟祁，我嫁人那天你陪我不？」難得休息，我躺在院裡草地上。
高晟祁笑著扔給我一個洗好的果子：「好。你可得把持住自己，可別對四皇子下手。」
我翻了個白眼：「誰會對自己的黑心老板萌發愛意？」
「萬一他才貌雙全還文武兼備？」高晟祁輕笑，「對了，你的京城娘家都準備好了，首飾衣物也快送來了。」
「哦？宅子買在哪兒的？」
「放心，絕對好地段。」
「那就好，房契是誰的名？」
「自然是你的。」
「誰出的錢？」
「自然是四皇子。」
「下次還有皇子能嫁嗎？」
「……」
21
從那之後，師傅讓我和高晟祁淨幹了些偷雞摸狗的事。
朝中官員藏在暗格、密室和地磚下的珠寶、文契和書信，都被我倆摸了出來，搬到了師傅房裡。
與此同時，京中一新開醫館隨四皇子歸朝，一同聲名鵲起。
除此之外，我在秋草堂學禮儀，練字畫；高晟祁調制各種藥膏，讓我美容養顏。
日子過得很快，還有兩日便是初八。
像世家子弟一樣，我們打扮好與師傅同乘馬車，去了替我置辦的京城娘家。
「師傅，我不會嫁進去就出不來了吧？」
「不會。」
一路上，師傅口中關於四皇子的信息，隻說了一句，他生母是貴妃娘娘。
嘆了口氣，我又瞄向一頭銀發，但長相年輕，配上一身華服，顯得莫名其妙仙風道骨的師傅。
「師傅，你用的什麼駐顏術？我拿去哄哄貴妃娘娘？」
「……」
「師傅，我……」
「閉嘴。」
馬車停了，三進的宅子，風水布局，園林裝飾，都是上好。轉了一圈，我們坐在花廳，僕人端來茶點。
「怎不見你們替我找的假娘親？」
高晟祁兩指捏起一塊糕：「馬上來了，包你滿意。」
「秦阿娘？」
「哎呀，高公子，楚大師。明月！」秦阿娘瞬間眼含淚光，「真好，真好。」
她雙手放在我肩膀上捏了捏，向前一把抱住了我：「你娘知道你要成親了，不知會多高興。」
「我……」其實我覺得，我娘不一定會想我成親的，我笑了笑，「文元呢？」
「在醫館忙呢。」
「你們將醫館搬來京城了？起的什麼名？」
秦阿娘點點頭，有些嬌羞地將發絲往耳後撩：「仁心閣。還得多謝高公子，替我們租建了醫館。」
我瞥了一眼高晟祁，他連忙輕微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做過奇怪的事。
「阿娘，你兒媳婦呢，也跟在醫館裡？」
「說來話長。等你完婚，他們再成親。」秦阿娘抿了抿嘴，「其實，我們在家鄉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