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深秋明
第7章
又是一支長箭朝舞女射去,我偷偷彈出一個果核將它打落在地。
隨之傳來皇帝的怒吼:「侍衛都撤了!弓箭手也撤了!太子過來!」
接著是錦華的控訴:「齊思彧,放了屹禮和知衍。」
嘶……滿場倒吸一口涼氣。
齊屹禮和齊知衍,是太子齊思彧上位前的兩位太子,私兵、結黨、謀反、貪墨……種種名頭,S得連皇陵都不準進。
難道,之前暗中傳播的話本裡寫的是真的?
底下各位文官豎著耳朵,興奮焦灼,三代為史的林家,已經掏出隨身攜帶的筆墨寫上了。
太子齊思彧黑著臉,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一介舞娘,信口雌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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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被自己兒子的操作震驚到失語,有些結巴地吼道:「都給朕出去!」
文官們一步三回頭,有些舍不得,磨磨蹭蹭半天沒走出去。
雖然我知道皇家多不是人,也沒想到太子他這麼不是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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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控訴後,錦華與舞女褪下易容,她們竟是之前的太子妃。
萬籟俱靜。
窗外噼啪的火把聲中,國師帶著兩位瘦弱的男子進了殿。
這不是已被處S的兩位太子嗎?
磨蹭著沒有出去的文官,趁機定住,站往兩邊。
師傅揮手,又押進來兩位老嬤嬤,其中一位就是馮素芳。
另一位嬤嬤哭得涕泗橫流:「皇上開恩,娘娘開恩啊……當時是靜妃讓奴婢們這麼做的,用當時意外承蒙龍恩的宮女的孩子,換了貴妃娘娘的孩子……」
靜妃是太子早逝的生母,之後太子就養在了貴妃娘娘名下。除他以外,貴妃娘娘膝下隻有一位公主。
皇帝坐回龍椅,怒氣衝天:「還有何辯解?」
太子辯著:「誰知這兩人是不是還有一層易容假裝,來陷害兒臣的!」
內監公公出來,把兩人的腦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沒有易容。」
師傅的聲音同往常一樣,透著淡淡的不似有活物的氣息:「還有,四皇子曾一度遭受太子追S人證物證,皆已呈交大理寺。」
皇帝鼓起掌:「朕竟不知,皇兒如此消息靈通,行動果決!」
「父皇,這一切都是你教我做的。」太子突然笑了出來,「兒臣,無話可說。」
喝了酒,遭了罪,皇帝已然沒了耐心:「把太子給我拉下去!」
「是!」
一眾文官再一次面面相覷。師傅拂塵一揮:「稟陛下,四皇子歸位,搖動的紫薇星趨於平穩,大吉。」
丞相向前一步,聲音洪亮:「臣,提請,立四皇子為太子!」
接著跪了一片:「立四皇子為太子!」
要不說丞相能當丞相呢,就這決斷力。
皇帝沒有追錦華她們的責,御林軍撤退,眾人陸續離開。貴妃娘娘伏在衛寧秋胸前哭泣,她的哽咽與淚水,讓我想起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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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壽宴遇刺,太子囚兄,花魁刺S,四皇子儲君,每一個詞拉出來都很爆炸。
當我把最新流行的話本看了好幾冊後,高晟祁從窗戶跳了進來。
他在我對面坐下,我又翻看了幾頁:「沒你寫的帶勁。」
高晟祁自豪地說:「那自然。」
「藝術來源於生活,這種類型還得經驗豐富的,才能寫得好。」我把手裡寫兄弟囚愛的話本丟給高晟祁,換了本。
高晟祁反駁道:「手段相似,用途可不一樣。」
不過,話本和城中流言裡,都沒有提及花魁的身份,想來花魁是前太子妃扮的這件事,皇帝下令讓所有人爛在了肚子裡。
我說:「我想回一趟秋草堂。」
高晟祁一聽,換了表情:「你想叛出師門?」
我熟練地翻了一個白眼:「去不去吧。」
「去。」
小心翼翼回到秋草堂,我帶著高晟祁勇闖師傅廂房。
我們先用小魚幹將守在師傅房前的雪團引開,隨後麻利打開房門溜了進去。
一案,一椅,一畫,一盆花,四面書架,別無他物。
書,沒有特別的;畫用火烤水噴都沒反應;信是不可能有的。我嘆氣坐下,腳邊碰到了案邊斜立著的一把傘。
打開傘,一枚藏在其中,綁在傘架上的玉佩懸在我面前。是花鳥佩,與衛寧秋給我的那枚洽成一對。
如果是衛家給師傅的,那師傅不會對衛家的覆滅袖手旁觀。更有可能,這是貴妃娘娘給師傅的。
那衛寧秋,是皇帝的兒子,還是……
「可有什麼?」翻完花盆土的高晟祁見我發愣,走到我面前。
我回過神,連忙收傘把花鳥佩塞了回去。
「沒,我隻是在想一把傘幹嘛不放門口。」
見高晟祁不以為然,我試探地說:「你覺沒覺得,衛寧秋和師傅,有點像?」
「廢話,」高晟祁開始翻書,「上位者的嘴臉都差不多。」
「不,我是說長相。」
高晟祁停下動作,認真看著我:「難道……」在我期待的眼神裡,他接著說,「你覺得他倆是父子?」
「哎,」我兩手一拍,食指指著高晟祁,「是的。」
沒想到,高晟祁臉一黑:「你想翻身做主人,然後也對我發號施令?」
這哪兒跟哪兒?
「我說,」我扶額嘆氣,「要是真的,咱倆可就成家生奴才了。」
不等高晟祁說話,門外傳來一句回答:「家生的奴才用著才順手。」
衛寧秋推開門,對目瞪口呆的我倆溫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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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高晟祁把衛寧秋按在椅子上,一左一右地看著他。
「所以你倆是父子。」高晟祁問。
「算……是吧。」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我問。
「你稱高晟祁為白師兄那日,我才知道。」
「那我撿到你是意外嗎?」我繼續問。
「是。」
衛寧秋的回答讓我轉移了矛頭,我目光鎖定高晟祁:「你呢?」
「一半一半?要是碰上別人,就別人撿咯,我隻是把他扔那裡而已。」
高晟祁其實也難受,那天丟下衛寧秋後,怕沒人救他,就把路都攔了隻留了往山崖去的那條,結果愣是沒人上去,隻有我。
「行。」我點頭,繼續問,「我師傅要當皇帝還是太上皇?」
「都不,他應該會帶著我娘雲遊四海。」
好家伙,從皇宮私奔?
「你不怕我倆立馬跑路?」
「你們不會。」衛寧秋淡定地說,「如何壓制你們體內的蠱毒,國師早就交給了我。」
我內心一陣哀嚎,我們這行的手段,關鍵時刻真要命,這得什麼時候才能告老還鄉了。
「放心,你們之前與師傅的約定依舊算數的。」
「那我還有不到十件事,完成就讓我走?」
衛寧秋抬頭與我對視:「依你。但你離開的方式得聽我安排。」
「沒問題。」我回答得很幹脆,自己掛著四皇妃的名頭,總得讓人體面退場。
我抬了抬下巴,問高晟祁:「你呢?走嗎?」
「跟你一起的話,當然……」
高晟祁眉眼彎彎,衛寧秋就開口,笑得很表面:「不行。」
在兩人眼神電光火石的碰撞中,我嘆了口氣走向門外:「你們不走?待會兒師傅可要來了。」
高晟祁:「練練?」
衛寧秋:「好啊。」
去練武院子的路上,高晟祁問:「你來秋草堂幹什麼?」
「自然是取東西。」衛寧秋兩手攏在袖中,像北方怕冷的遊牧人。
高晟祁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倒是衛寧秋又開口:「要不要讓讓你?」
「呵。」
衛寧秋和我都以為,高晟祁這一聲輕笑是拒絕,誰料到他要說的是:「有便宜不佔王八蛋,你讓我三招。」
ťù⁶不愧是你,高晟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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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招內,高晟祁沒有傷到衛寧秋。準確地說,是隻劃破了他的衣服。
說實話,雖然高晟祁這人平日裡挺犯賤的,但他對我是真的好。
每個月師傅給的零花錢,他的有一半都花在了我身上,剩下一半的一半是給雪團買小魚幹。
我要是在外面受了欺負,他都會衝前去給我找場子。
但還是抵不過他的騷浪賤。
念在平日的情分上,我笑眯眯地做好了今天替我這完犢子二師兄「收屍」的準備。
結果,衛寧秋點到即止,急得我在旁邊大唉一聲。
「你好像很失望?」衛寧秋收手,轉頭問我。
「沒,」我搖搖頭,「酸梅幹掉了一顆。」
衛寧秋理了理衣服:「時候不早,我準備回府了。」
「那我呢?」
「明月一向自由。」衛寧秋笑道,「你要是想,便在秋草堂住一晚吧。」
我麻溜行了個禮:「好嘞,恭送四皇子。」
說完,我一個果核砸向躺在地上的高晟祁,他伸手夾住。
「你怎麼不回去?」
我笑道:「院子裡雞挺肥了,想吃頓你做的飯。」
高晟祁翻身起來:「行。」
我跟在他身後,捧著一把酸梅幹,看他抓雞S雞,收菜洗菜。
「你是一點下手都不打?」
「沒事,」我眨眼一笑,「我可以等。」
「……」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終於吃上了高晟祁做的,香噴噴的紅燒雞。
我夾住一塊雞肉送進嘴裡:「就是這個味兒。對了,你跟師傅的約定是什麼?」
「你是指?」
「當然是跑路條件。」
「非要說的話,S了皇帝?」
「厲害啊。」我筷子不停,「成了之後呢?」
高晟祁揚了揚嘴角:「跟你一起唄。」
「可以,我準了。」山下傳來了梆子聲,我突然想起了那把火,又問,「你放火時,可看見我家上鎖房間裡的東西了?」
「沒看,」高晟祁搖搖頭,「火燒起來那麼大,再說,你能有什麼值錢物品?」
「行吧。」
高晟祁內心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告訴小師妹,那房間裡放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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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的是,衛寧秋隻身回府的這一趟,遭遇了三次劫S。
哪怕回了四皇子府,半夜仍來了一批S手於府中一戰。
衛寧秋雖強,但架不住再三攻擊受了傷。處理完府中一切,連夜離開了。
從秋草堂回來後幾日,衛寧秋一直不見人影,我在四皇子府裡無所事事,連師傅的肥信鴿都沒來過。
「哎。」
我蹲在花園裡,一片一片扯著花瓣。如意跟在我身後,安慰道:「夫人別難過,四皇子在外定也是念著夫人的。」
我起身一甩袖子,往臥室走去:「備車,去仁心閣。」
路上,我開口問如意:「我不在府中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發生什麼!」如意搖頭。
「一天時間,僕人換了近十個,花草換了一大批,燈籠換了樣式。」我冷下臉,「連我房中的床都換了,哄誰呢?」
如意連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我俯身用梅花針挑起她的下巴,對視中,如意咽了咽口水,針尖也順著她下颌弧度逼近咽喉。
「是四皇子,」如意終於開口,「那夜有人偷襲,四皇子受了傷。」
「他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