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弟弟向我出櫃後，讓我給他的男朋友生孩子。

 

「姐，你不是對男人沒興趣隻想去父留子嘛，這裡有個現成的不錯。」

 

我愣住：「不錯的什麼？」

 

弟弟腆著個 P 臉：「你要是生了羿陽的孩子，孩子既有咱家基因，也有他的基因，你還能做孩子的媽媽，咱們三個一起，肯定能把日子過好。」

 

我反手截圖扔 50 人家族大群。

 

「新時代家族共夫，同意的舉手？！」

 

1.

 

某天上網無意中發現某個博主去海外做了供精，生下基因優秀的混血寶寶。

 

Advertisement

她作為單身媽媽，經濟實力 ok，原生家庭和睦，零婆媳關系，沒有男人拖後腿，孩子目前過得很快樂。

 

一鍵轉發給同樣不婚主義的閨蜜汪雪春。

 

她和我一拍即合：【行啊，賺夠錢就馬上出國操作。】

 

其實錢已經賺得差不多了。

 

我倆是大學舍友，畢業後白手創業 5 年，合伙開的家政公司越做越大，去年創下了八百萬淨利，今年估摸著還得飚高幾成。

 

汪雪春靈魂拷問：「我爸媽倒是同意了，你呢？」

 

說到這個，我瞬間枯萎。

 

我跟她不一樣，她是獨生女，父母都是留過學的高知，思想格外開明。

 

反觀我，三孩家庭，太爺太奶都還活著，身處最為強調家庭凝聚力的 IP，肖家枝繁葉茂、特別龐大，需要徵求意見的人太多。

 

越是傳統的地方，就越不允許存在變數。

 

就連我堂姐被家暴想離婚，受到多個爺爺的阻撓，硬是上訴了 5 年才成功離掉。

 

上周，我有意無意提及這個育兒博主的事。

 

話裡話外充滿了暗示。

 

我媽聽懂了，把我批一頓：「供精？我看你還是別想了，要是讓你太爺知道，明天就得請全村吃席，到時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S。」

 

我想也是，想得到老人同意不太可能，隻能找個時間先斬後奏。

 

前兩天，許久不聯系的弟弟肖煜然突然敲我微信：【姐，我的回國禮物呢？】

 

他口氣格外理直氣壯。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哪次回國我不給你買？生日買，聖誕買，手機一年換一隻，你數數從小到大我給你買過多少？你馬上都要畢業了怎麼不想著攢錢買給我？】

 

肖煜然在回我之前，先把我們的對話框截進了家族大群，群裡 80% 都是男性長輩。

 

裝可憐，是他的慣用伎倆。

 

【大家看吶，二姐對我好兇（委屈）～】

 

一時間，我受到了平均年齡 60 歲老人們的圍攻。

 

先發言的是我爸，他是我們五口之家的權威，得到祖輩完美遺傳，渾身彌漫著爹味。

 

他說：【煜然是你弟弟，難得回來過年，買個禮物怎麼了？】

 

爺爺：【你一年賺那麼些錢，對家裡人怎麼摳摳搜搜的。】

 

二伯母：【我家妞妞也總是給弟弟買禮物呀，算什麼難事？】

 

太爺拍了拍我爸：【自己的娃好好教。】

 

我爸羞愧不已：【女不教，父之過】

 

弟弟旗開得勝，跑來私聊：【姐，看見沒，大家都讓你給我買鞋，少數服從多數。】

 

——我服你爸了個根。

 

二十八年來，我秉持著獨立自主的生存觀。

 

明明家大業大，但我從小到大用的穿的都是姐姐們剩下的。家裡除了一天三頓飯，從不給我零花錢，一節補習班興趣班兒都沒上過，更別說留學了，這是男孩才有的福利。

 

我自打上大學起，就出去幫人洗衣服做飯刷馬桶，靠做家政供自己去學鋼琴和外語，吃的喝的用的全部自己賺。

 

肖煜然這個S崽子怎麼跟我如此不同？

 

他莫非是腦癱並發植物人？

 

斷手又斷腳？

 

要不是怕有人當場氣S，我多少要呼他兩嘴巴子泄憤。

 

【有屁快放。】

 

【球鞋可以嗎？一雙 45，一雙 42。】

 

【什麼鬼，45 誰的？】

 

肖煜然甩我一張神似 AI 的網圖：【這是我的男朋友。】

 

【？】

 

【不信？】

 

【不是，你確定他不是搞詐騙的？】

 

【怎麼可能？！我跟他認識一年了！我男朋友張羿陽，劍橋本碩，身高 188，帥得不可置信是不是？他還是個香港的富二代，嘻嘻。】

 

我想了想我弟的熊樣：不嘻嘻。

 

【你就不怕我告訴全家人？】

 

他S豬不怕開水燙：【你敢氣S太爺太奶就說去唄，他們隻會罵你，又不會罵我。】

 

【……】

 

【（分享鏈接）這裡快遞慢，你得早點下單哦～】

 

有個精通道德綁架的精明弟弟，有個腦子被驢踢了幹啥啥不行的敗家子大哥。

 

家裡產業跟我屁關系沒有，卻要我一個月上交三萬家用——送給那些吃幹飯的人。

 

我怎麼好像冤大頭？

 

2

 

幾天後，我太爺 98 歲生日。

 

宴會辦得特別大，應老人邀請，市裡各個產業大佬都來參加，帶著他們的子子孫孫齊聚一堂，湊了一百桌。

 

誰都知道這是個相親大會。

 

我對相親沒興趣，特意來遲了半小時。

 

靠近我弟那桌時，背對著我坐的堂妹田田笑得正歡，她是我大伯的二女兒：「我聽說煜雨姐不想找男人，要去國外供精當單身媽媽呢，懷上一個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野種，天吶，越想越覺得離譜……」

 

不是，我跟肖田田向來無仇無怨，她在放啥大屁呢？

 

我氣得頭頂冒煙，當著所有人的面懟了回去：「覺得離譜那你就別想，再說了，這是你這種無業遊民想得起的嗎？」

 

田田見我突然出現，露出畏畏縮縮的可憐樣：「姐，你來了啊，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管你幾個意思？！」

 

S綠茶！

 

聲線一抬，一桌小年輕都不敢再造次，他們都知道，我瘋起來誰都咬。

 

隻有我弟耳朵提溜著，很來勁的模樣：「姐，田田說的都是真的嗎？你想當媽啦？」

 

「關你屁事？吃飯堵不住你的豬嘴？」

 

飯後，我卻收到一條好友申請：【我是張羿陽。】

 

看到這個S豬盤頭像，我馬上反應過來是「弟夫」。

 

這兩個人是不是有神經病？

 

趁著肖煜然人還沒走，我揪住他問：「把你男人推給我幹嘛？」

 

他油嘴滑舌：「以後都是一家人，先交個朋友。」

 

我笑S嘞，「弟夫」要是能被太爺認可，我直播倒立修祖墳。

 

當天晚上，肖煜然追問我跟他「親親老公」聊得怎麼樣。

 

我看了眼聊天記錄停留在「你好」。

 

手頭有一大堆事要忙，我懶得跟他嘰嘰歪歪：【你他媽到底憋什麼壞？】

 

他嘿嘿一笑：【姐，你不是對男人沒興趣，隻想去父留子嘛，這裡有個現成的不錯。】【不錯什麼？什麼不錯？】

 

肖煜然腆著個 P 臉：【羿陽又帥又聰明，還是我男朋友。你可以生個羿陽的孩子，這樣孩子既有咱家的基因，也有他的基因，你做孩子的媽媽，咱們三個一起，肯定能把日子過好。】

 

看到這裡，我眼珠子快掉出來了。

 

這是什麼髒東西？？？

 

我拿你當家人。

 

你惦記我的子宮？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吃席就吃席吧，吃他媽三百桌！

 

我反手截圖扔 50 人家族大群。

 

【新時代家族共夫，同意的舉手？】

 

群聊瞬間被點燃，老頭子們七嘴八舌。

 

太爺驚恐萬狀：【你說、誰的老公？】

 

肖煜然一通電話打過來：「給我撤回——」

 

我：「嘻嘻，不給。」

 

3

 

這事鬧得很大，我家九層豪宅一夜燈火通明，十幾個老男人把肖煜然拉去祠堂開大會。

 

「姐，你趕緊來說幾句啊，他們會把我打S的！」

 

「姐！求你了！」

 

面對肖煜然的微信求救，我選擇躲在房裡看鬼片。

 

無論我媽怎麼敲門，我都不應。

 

「凌然，你出來，媽想跟你談談。」

 

「不出，問題又不在我身上，找我有屁用？」

 

我聽到了來自門外的長長的嘆息。

 

電影裡的女鬼在咆哮。

 

唉，和我的生活相比，鬼片算什麼。

 

我親弟弟竟然讓我給他的男朋友生孩子，這不他媽活見鬼嗎？

 

不知道誰把群聊截圖傳播了出去，整個 G 市穿得沸沸揚揚。

 

閨蜜遠在三十公裡外都聽說了。

 

「不愧是你，牛！」

 

第二天早上，我在餐廳碰到大哭包弟弟，看起來毫發無損的樣子，唯獨兩個眼睛腫得跟核桃沒差。

 

我美美朝著他喊了聲：「yo～」

 

肖煜然惡毒地瞪著我。

 

準備出門上班，我爸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臉色黢黑：「你太爺進醫院了。」

 

「哦，你攔錯人了，你應該跟肖煜然說。」

 

「煜然年紀小，他懂什麼？」

 

又是這種話，無論肖煜然發生什麼事，都可以歸結為「他年紀小，他還不懂」。

 

他都二十二了，連男人怎麼跟男人生孩子都懂，他能不懂什麼？

 

我扯嗓子：「我年紀大，我就應該什麼都懂？我倒是想讓他別打我肚子主意，你聽聽他說的是不是人話再說！」

 

「他說得再不對他也是你弟弟，你就該讓著他！」

 

我冷笑一聲：「那您是長輩，您啥都懂，您各位怎麼不讓著我，您在這拿我撒氣，您就對麼？」

 

我爸暴怒，抬起手給了我一個無敵大巴掌：「你怎麼跟我說話？！你是我的種，我愛怎麼罵怎麼罵，愛怎麼打怎麼打——」

 

我猛得摔趴在地，腦瓜子被他扇得嗡嗡的。

 

喜歡湊熱鬧的大哥不知從哪竄了出來，一邊啃西瓜一邊對我冷嘲熱諷：「妹妹，哥早就警告過你，目無尊長是要出大事的，咱太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指定把你逐出家門！」

 

我弟也跑了出來哭唧唧的：「太爺對我這麼好，誰把他氣S，我跟她沒完！」

 

那小腳一跺的樣子，把我「可愛」笑了。

 

我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呸了口血。

 

行啊，打人我也會。

 

我抓起香奈兒包「哐哐」往肖煜然身上一頓亂甩：「S娘炮挺會甩鍋哈！出櫃的不是你？找男人的不是你？讓我給你男人生孩子的奇葩不是你？笑S人咯，你生不了就生不了，沒子宮就沒子宮，承認自己沒種繼承狗盆很難嗎？窩囊S的東西，脫了這個家，你就是個萬人嫌的廢物！」

 

我哥震驚：「你你你，怎麼說弟弟呢……」

 

我一把火燒到我哥身上：「你以為你多吃幾年飯就比肖煜然強？二位數加減法都不會算的蠢貨，屁點本事沒有，老婆也找不到，光長年齡不長腦子，你他媽的也是個廢物！」

 

他們三個七嘴八舌朝我開火。

 

我豁出去了，指著他們一個個：「你們這群男人長了根東西真以為自己能通天了？！」

 

一通輸出下來，給我爸驚得目瞪口呆。

 

他扶著後頸：「肖凌然，你這畜……」

 

我揣起破爛的包包：「呵呵，不用你們說，我現在就走！」

 

收拾東西離開家，世界安靜了。

 

三天過後，我媽微信聯系。

 

【你爸高血壓控制不住，住院了。】

 

【你爸跟你爺爺雖然生氣，但你畢竟是他們的孩子啊。這樣，你去給他們道個歉。咱們把事兒應下來，就結束了，昂？】

 

我納悶：【應什麼？】

 

【就是，你不是想當媽媽嗎？媽支持你生孩子。】她補了一句，【其實生誰的，都一樣。】

 

這下可好，我媽也瘋了。

 

我還能忍下去麼？

 

他們把我當佛祖吶？！

 

4

 

有孩子離家出走，對傳統家族來說是件大醜事，他們派出各路調解人員試圖破局。

 

我幹脆破罐子破摔。

 

誰怕誰啊？

 

大不了變成孤兒！

 

舅舅打電話勸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讓你爸媽太難看。」

 

不是，這舅舅跟我隻是一年見一次面的關系，他有什麼面子要我看的？

 

我不聽，並且轉口就跟他借錢：「舅啊，親舅，說實話我今年挺難的，公司好多人辭職了，我的活兒供不上，服務品質也跟不上，營收甚微，投訴多得接不過來，我還不知道怎麼給他們發錢過年呢，你怎麼不先擔心擔心我？」

 

「舅啊，聽我媽說您最近生意做得特別大，要不然借我三四百個周轉一下，也算是對我這個大外甥女的照顧。」

 

「舅啊……诶？怎麼掛了？」

 

田田也來勸我。

 

「姐呀，我有個好辦法，你不想生煜然對象的孩子，那你就自己找個對象，談個戀愛，順理成章結婚生子，隨便你生幾個，到時候嫁出去了眼不見心不煩，多好啊？」

 

我不假思索：「結婚影響我掙錢。你懂掙錢的意義嗎？哦，我忘了，你沒掙過……」

 

「田田……诶？你怎麼也掛了？」

 

外婆找我哭，我比她哭得更大聲。

 

「我知道我媽苦啊，有的女人嫁出去了，就有了兩個家，有的女人嫁出去了，一個家也沒啦……」

 

三叔向我說教：「家和萬事興。」

 

我比他更能說：「三叔，家和萬事興的完整表述是這樣的，您聽好：父愛則母靜，母靜則子安，子安則家和，家和萬事興。父懶則母苦，母苦則子懼，子懼則家衰，家衰敗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