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也懶得戳穿，隻是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隻見侍衛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然後就看到趙沂瞳孔緊縮，猛地起身。

 

我停下腳步，明知故問：「可是出事了？」

 

「嗯，軍營裡出了點事，但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你別擔心。」他眼神閃躲，笑得很是勉強。

 

依我對他的了解，能讓他緊張成這樣的，也就隻有裴清清一人了。

 

「哦。」

 

我點點頭，沒再吭聲，抬腳就走。

 

「阿虞。」他突然叫住我，然後快步來到我面前，俯身在我的眉心輕輕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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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和孩子了。」

 

盡管嫌棄得要命，但我面上表露出的，依舊是以往端莊賢淑的模樣：「沒事，夫君有事就去忙，我沒關系的。」

 

趙沂聞言面露滿意，闊步離開。

 

他走得很著急，許是太過擔憂裴清清，他全然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尾隨他。

 

我在城外已經廢棄的桃花庵裡，看到了一臉落寞的裴清清。

 

她穿著白衣，鬢間斜插著一根白玉簪，面容絕美，神情高冷，就淡淡地望著遠方。

 

朝臣因皇嗣問題上諫，她跟景熙帝大吵一架後，負氣出宮，險些被敵國探子擄走。

 

所以趙沂得知後，會那麼緊張。

 

待趙沂上前看到她臉上的淚痕，瞬間心疼壞了，抓著她的手腕就問：「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沒有。」裴清清咬唇回應。

 

隻是看到趙沂眼裡呼之欲出的擔憂，她到底忍不住，把腦袋抵在他心口處，語帶哽咽地說：「我隻是有些後悔了，後悔把自己整顆心都交給了他，讓自己不再灑脫。」

 

「趙沂，你知道嗎，他動了納妃的念頭，他甚至對沈閣老的大孫女沈嘉卉起了心思。」

 

「呵，說什麼隻是權宜之計，卻沒發現自己眼裡全是野心欲望。」裴清清冷笑連連，哪裡還有以往淡定從容的模樣。

 

見裴清清這樣，趙沂哪裡還有什麼理智可言，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脫口而出：「既然他不珍惜你，那假S跟我離開京城好不好，我帶你去西北，在那裡，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敢幹涉你。」

 

裴清清驚詫一瞬，笑了。

 

「那宋虞呢？」

 

「雖然我不喜歡她，覺得她小家子氣配不上你，但她到底是無辜的，腹中還有了你的骨肉。」

 

說到我，趙沂眼裡有過一瞬間的無措，但也隻是一瞬而已。

 

「我……我會給她一紙和離書，也會在金錢上，給她足夠多的補償。」

 

「至於孩子，打掉就是。」這一句，趙沂聲音森寒，顯然是下了決心的。

 

「清兒，你放心，她不會成為你我……」

 

隻是沒等他說完，裴清清就雙眼一閉，軟軟倒了下去。

 

趙沂再顧不上其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樹葉簌簌落下，他低下頭，下巴緊貼著她絕美的容顏，喉嚨微微滾動，嗓音啞得不像話：「清兒，我後悔了，後悔把你讓給他。」

 

兩人就這樣摟抱著，不知過了多久，大夫被侍衛提來。

 

待診過脈，他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戰戰兢兢開口：「將軍，夫人這是有喜了。」

 

「但因為鬱結於心，胎相不穩，需要靜養。」

 

聽到大夫這麼說，趙沂低低笑了，雖是笑著，但眼底悲痛的情緒如墨水般暈染開來，看得人壓抑。

 

他當真是愛慘了裴清清。

 

我就站在破敗不堪的牆角下，靜靜看著，垂下的手不自覺攥緊，又松開。

 

最後轉身離開。

 

7

 

裴清清是被景熙帝派來的宮女侍衛接走的，兩人因為突如其來的孩子重歸於好，感情更甚從前。

 

至於趙沂，在暴烈的雨夜淋了整整兩個時辰後，大病一場，整個人瘦了一圈。

 

都說哀莫大於心S，他發高燒時，我就站在床邊，聽他喃喃叫著裴清清的閨名，指責她對自己太殘忍。

 

「小姐，奴婢幫你捶S他算了……」琉璃一臉氣憤地看著趙沂，手指掰得咔咔響。

 

「沒必要。」

 

「他隻會髒了你的手，而且你家小姐我現在還不想做寡婦，再等等吧！」

 

許是真的S心了，待恢復理智後，趙沂不再刻意打聽裴清清的事，就連他派去保護她安危的暗衛，也都撤了回來。

 

他還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砸碎了裴清清送給他的生辰禮物，是一枚玉佩，他這些年一直貼身帶著，寶貝得不得了，連我都不能碰。

 

經此一遭，他開始全心全意待我，事事順著我，還總愛趴在我肚子上，聽孩子的動靜。

 

可我始終記得他那句「打掉就是」，是那般的冷酷無情。

 

所以我誘著他喝下混有絕育藥和一點點慢性毒藥的安神湯。

 

既然成功和離的可能性不大，宋家根基又不在京城，無人為我出頭，那我便要讓自己的孩子成為趙家唯一的少主。

 

都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剛，我總歸要為自己的孩子打算一番。

 

他既敢這般欺瞞禍害我，那我讓他子嗣斷絕也不算太過分。

 

因為被我冷了一個月，趙沂也自知對我有愧，端起來就喝，全然不懷疑。

 

我嘴角微勾，如以往那般，拿起手帕幫他擦了擦嘴角的湯漬。

 

趙沂見此，一把捉住我的手，情不自禁吻了一下，深情款款：「阿虞，我們今後好好過，好不好？」

 

這是在裴清清那跌了大跟頭，回頭想起我來了？

 

可惜……我已經不在乎了。

 

在他一次又一次地為了裴清清放棄我時，他在我心裡，就什麼都不是了。

 

「那你想怎麼過？」我瞥了他滿是青筋的大手一眼，倒是沒抽出來。

 

他稍頓，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處，極鄭重地對我說：「我會向陛下請調去西北駐守，你同我一起去，等去了那裡，我帶你去看真正的塞外風光，再給你挑選一匹溫順的馬，我們一家三口再不回京城了好不好？」

 

見我一直不吭聲，他有些不安，聲音都弱了幾分：「你……你不願意嗎？」

 

我頓了頓，溫聲解釋：「怎會，我隻是有些詫異你這突然的決定，可是陛下忌憚你手上的兵權了？」

 

他聞言舒了口氣，「也不是很突然，因為我早就有此想法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不喜京城官場裡的爾虞我詐，畢竟伴君如伴虎。」

 

嗤，說得倒是好聽，不過是不想看到裴清清和景熙帝你儂我儂罷了。

 

尤其是看到心愛之人在別的男人身上承歡，無異於剜心。

 

我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嘲諷，淡漠道：「那等孩子出生後，我們再離開吧！我和孩子實在受不住路上那麼大的顛簸。」

 

「也是，是我沒有考慮好。」

 

他將我擁入懷裡，撫摸著我隆起的肚子，輕嘆一聲：「還好你和孩子還在。」

 

8

 

隻是，趙沂好像真的變了。

 

變得越來越在乎我。

 

同時，他開始躲著裴清清。

 

每每說到她，都刻意岔開話題。

 

中秋宴上，兩人對視上，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夾雜著愛意。

 

隻一心一意守在我身邊，事事周到，唯恐我哪裡不舒服。

 

「將軍夫人好福氣。」

 

裴清清的聲音幽幽響起，唇邊還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引得在場所有人都看向我。

 

一旁的景熙帝也由著她，一臉寵溺縱容。

 

一段時間沒見，她憔悴好多。

 

不僅害喜嚴重，還因為沈嘉卉進宮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雖說是以女官名義進的宮，但還是在景熙帝跟前侍奉，跟嫔妃差不了多少，更別說太後也喜歡她，裴清清怎會開心。

 

尤其前不久，景熙帝醉酒寵幸了一個小宮女，雖然被她發現，及時一棍打S宮女，但這也讓她開始多疑敏感起來。

 

她不得不承認，帝王再痴情，也會有膩的一天。

 

更別說她隻生下了一雙兒女，朝臣因皇嗣問題已經多次上奏，大有逼景熙帝廣納後宮的意思。

 

也正因為如此，裴清清一心認定，是我佔到了大便宜，就因為容貌跟她有幾分相似，得了她的利，才會被趙沂注意到。

 

可她從未想過，我根本就不想要一個心裡有白月光，甚至在遇到危險時，會毫不猶豫拋棄我的丈夫。

 

我有我自己的驕傲。

 

宋虞就是宋虞，從來不是誰的替身，也不屑於當誰的替身。

 

大殿安靜得厲害，對於她這突然的針對，我剛想回話，就見趙沂起身行了個禮，朗聲道：「陛下、娘娘，臣倒是覺得自己才有福氣，能娶到這麼好的娘子。」

 

這是趙沂第一次當著裴清清的面，這麼堅定不移地維護我。

 

如果是以前，我或許會很感動，但現在，我隻當個笑話聽著。

 

「也是，全京城誰不知道你們夫妻恩愛，倒顯得本宮多管闲事了。」裴清清笑意漸濃，卻沒再看趙沂一眼。

 

此後，她沒再吭聲。

 

最後更是以身子不適為由，提前離場。

 

至於景熙帝，目送裴清清離開後，轉頭用帶著打量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9

 

又過了幾天，管家來報，說貴客來了。

 

「夫人，是宮裡那位。」

 

僅一瞬，我就想到了裴清清。

 

來的也確實是她，她一副男裝打扮，身上披著錦白色披風，小腹微微隆起，想來應該有四個月了。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我挺著大肚子，被琉璃攙扶著跪下，給她請安。

 

「起吧！」叫人退下後，她側坐在太師椅上，把玩著手裡的九連環，看都不看我一眼。

 

待玩厭了，才抬頭問一句：「趙沂什麼時候回來？」

 

我低著頭，淡淡回應：「不知。」

 

見我這般，裴清清扯了扯嘴角，開始發難：「將軍夫人當真是好大的威風，威風到連我這個皇後都不看在眼裡了。」

 

「難道你宋家女都是這般教養的？」說完她怒摔九連環，發泄著這些日子的委屈和不甘。

 

她好像也意識到，趙沂真的要放下她了。

 

就連那個太子少傅上官珏也忙著追未婚妻，將她拋之腦後，對她這段時間的處境不聞不問。

 

「宋虞，你有什麼可驕傲的，你還不知道吧！你從始至終都是別人的替身。」

 

裴清清說著，冷笑起來：「我實話告訴你，趙沂心裡有個忘不掉的天上月，你永遠也比不上她，畢竟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

 

「你見過他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少年模樣嗎？見過他曾為了心愛的女子，不顧自身安危，隻身去往那滿是毒蟲的瘴氣林嗎？」

 

「你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你隻是一個外來者，一個什麼都沒付出，卻佔盡好處的替身。」

 

裴清清到底存了些理智，沒說自己就是那女子。

 

我也佯裝不知，思索片刻後，認同般地點了點頭。

 

「嗯，這麼說來，臣婦真挺感謝那女子的，感謝她把這麼一個不納妾、不收通房的好男人讓給我。」

 

「娘娘知道嗎，夫君待我體貼極了，如今我懷有身孕，更是恨不得日日守在我身邊，替我承受生育之苦。」說著，我十分不好意思地朝她行了個禮。

 

我這話可謂是誅心，隻見裴清清臉色更難看了。

 

這一兩年，景熙帝太忙了，忙著開疆擴土，忙著收攏權力，世家勳貴又蠢蠢欲動，都想往皇帝後宮裡塞人。

 

裴清清現在當真是內憂外患。

 

我甚至在她眼裡看到了一絲悔意，悔當初沒有阻止趙沂娶我，以致讓我在趙沂心裡的分量越來越重，重到可以跟她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