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等到張老師回復我，坐在裡間的教務處處長簡涼秋走了出來，陰著一張臉：「哪個副院長說的？誰說的讓誰支付！我們教務處從來沒說過一句這樣的話。

「我也不知道你是哪個學院的老師，竟然說出這種離譜的話。

 

「現在整個教育行業都在縮水，招生情況堪憂。你們還能待在學校裡，有份工作就應該感恩戴德。

 

「你們就隻要上上課就行，這麼輕松的工作還想上哪兒找？」

 

這是堂堂教務處處長說出來的話？

 

根本沒當過老師的人卻說老師隻需要輕輕松松地上上課就能拿工資？

 

我早就看她不爽了，也不知道是董事長哪門子親戚，年紀輕輕就上位了。

 

專業的事是一竅不通，整天就會立威信，強調部門的權威。

 

看著她扭曲的嘴臉，我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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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副院長說的話難道不是學校層面的意思，不是董事長的意思嗎？

 

「讓我們加班、幹活的時候就是傳遞學校精神，現在年終獎不給發了就又不是學校的意思了？

 

「要不是所有老師們任勞任怨地加班加點，評估能這麼順利嗎？

 

「現在倒好，評估結束了就不把老師們當人了？就卸磨S驢了？」

 

同樣類型的學校裡，我們這個專業因為招生情況不佳都直接砍掉了。

 

而咱們學校，在我的帶領下，教研室被評為省級優秀教學組織，獲得了不少榮譽。

 

簡涼秋隻看到學校的繁榮發展，卻不知道全校的招生很大一部分靠我們學院撐著。

 

而我們學院的王牌專業就在我的教研室。

 

她根本不知道，為了申請優秀教學組織獎，我帶著整個團隊的老師做了多少工作。

 

我們沒日沒夜地敲定課程體系，精心打磨每一節課程，就是為了能夠讓學生滿意、讓教學督導滿意。

 

我們一天排滿了課，一站就是一天，很多老師的腰病犯了也堅持著站完課堂。

 

在教學評估的過程中，是我衝鋒在前，積極和專家們對接，介紹學科特色和成果，才讓專家團隊點頭稱贊。

 

有的老師抱怨課程任務太重，也是我費盡心思去安撫情緒。

 

在我們的悉心指導下，本專業學生的畢業去向最優，甚至很多學生成才後反哺學校，給學院建設出了不少人力和財力。

 

這也是學校打出名聲的特色和亮點之一。

 

我不指望我們所做的這一切能被學校看得到。

 

但是作為管理教學的教務處處長，竟然認為我們隻需要輕輕松松上上課就好了？

 

6

 

一直被各個學院供起來的簡涼秋一臉的不可置信。

 

「學校的意思是讓大家更團結，建設更好的學校。

 

「如果不這麼說，老師們還會好好工作嗎？

 

「評估這麼重要的事情哪裡能有一點點松懈！跟你們說年終獎翻番，不就是為了讓你們為了學校的建設多奉獻？也別跟我說什麼標準，制度已經重新修訂了，你們自己不查看怪誰都沒用！

 

「教育這行本來就求奉獻，你要是這點意識都沒有不配做老師！」

 

好啊！這個時候跟我談奉獻了！

 

連制度都同步修改了，就為了不發年終獎！感情這年終獎根本就是個空頭支票！

 

簡涼秋頤指氣使地繼續說道：「這位老師，你也別覺得自己是教研室主任就了不起了！

 

「你們學院的名師多的是，我們也不是招不到優秀教師！

 

「你以為就你們專業能招到學生，別的專業就是幹吃等S的？

 

「還不是我們送出去那麼多優秀的畢業生？本來就靠著光環生存，現在倒是自己往臉上貼金！

 

「你信不信，我隨便調一個老師去你們專業，照樣可以運轉起來？

 

「這年頭，這麼輕松的工作大把人擠破頭想來！你要是有任何不滿意隨時走人！」

 

我辛苦付出的這麼多在她的眼裡是任何人都可以取代的。

 

我狠狠盯著她，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上：「行啊，我早就看不慣教務處的作風了！一天天地淨折騰老師，行政的事情也塞給老師！

 

「求奉獻是吧！你愛奉獻你去奉獻吧！」

 

劍拔弩張時，門口出現了王茗副院長的身影。

 

看起來是教務處的張老師通風報信了。

 

王茗對著簡涼秋點頭哈腰地連連道歉。

 

「簡處長，我給您賠個不是，是我沒處理好學院的工作，學院的老師不懂規矩，直接鬧到教務處來了，我回去一定好好培訓！

 

「周老師再怎麼說也是學院元老級人物，一路把專業建設這麼好，不管怎麼說都肯定不能埋沒她的功勞的！

 

「這樣吧，您先去休息一下，我帶周老師出去聊兩句。」

 

簡涼秋瞪了王茗幾眼，一副「好好管管」的表情，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進了辦公室。

 

7

 

王茗拉著我出了教務處的門，一臉的著急：「周老師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怎麼不經過學院的同意就鬧到教務處來了？！」

 

真可笑，年紀比我小的王茗教訓我不懂事。

 

當初要不是我們幾個年長的有經驗的老師們都不願意擔任副院長的職務，哪裡輪到她！

 

她倒是好，現在反過來教訓我了。

 

我白了她一眼：「學院能解決嗎？」

 

一句話把她堵得說不出話。

 

「之前讓老師們加工作量的時候口口聲聲說可以期待一下年終獎，現在全都是一句奉獻就想堵住我們的嘴。

 

「如果不是我們辛辛苦苦地加班，評估連個影都沒有！我們大家就指著年終獎發下來能過個好年，學院不能不管這事兒！」

 

王茗急得跺腳，降低音量質問我：「我就不知道你們怎麼這麼軸！

 

「我都說了今年學校花了不少錢搞建設，董事長今年沒怎麼賺，這麼多老師等著發錢，哪裡發得下來？

 

「等明年招生情況變好了，學校自然賺得多了，你還愁不給你們補獎金嗎？」

 

我一臉好笑地看著她，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先騙著穩定我的情緒。

 

「所以，王院長，你的消息這麼不靈通？

 

「簡處長可是說了，為了不發年終獎，連制度都一並修改了呢！」

 

王茗的臉色變了，但是還在嘴硬。

 

「制度都是不停修訂的，今年的形勢所迫才修改了，免得全校的老師都有意見。

 

「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溝通？你非得鬧到教務處來，我和院長的面上都過不去。

 

「你這麼一鬧搞不好學校就要你走人了！現在行業環境都不好，你還能跳到哪兒去呢？

 

「你趕緊回去跟老師們也都說說這個情況，別再鬧了哈！」

 

說罷，王茗把我推向電梯，自己卻推開門進了教務處。

 

8

 

「砰」的一聲，我的思緒被拉到剛來學校的時候。

 

那個時候學校都沒幾個學院，我們一個老師就要帶一個學院的所有課程。

 

那時的人際關系還是很簡單的，院長和老師們有什麼話都直說。

 

所有人的目標都隻有一個，就是把學校建設得更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一切都變了。

 

學院裡到處都是董事長的親戚，所有的會首先強調奉獻。

 

我查看了上午剛發布的文件，去年要求的全年一百九十二個工作量，今年已經提高到四百。

 

怪不得我超了一倍多也才拿了二十塊，而薛夢雲甚至沒達標！

 

這哪是把我們當作辛勤的園丁，簡直是倒貼錢的牛馬！

 

看來，這年終獎鐵定是沒了。

 

我心裡開始計劃著聯系別的學校。

 

就在這時，辦公室內的對話傳進了我的耳朵。

 

想來他們以為我要不到錢已經走了。

 

「剛才那誰啊？一個小老師居然也敢鬧到教務處來！

 

「老師都不用坐班，天天上上課就行了，能給他們發工資就不錯了。

 

「要是下次再鬧過來，我直接讓人事開了她！」好大的口氣。

 

「簡處您消消氣，我早就看周老師不爽了，仗著自己年紀大什麼事都要提意見。

 

「但是院長覺得她對學院還有點用。她帶的教學團隊今年還申請了優秀教學組織獎，我們學院還指著他們專業能招生呢！」

 

「你這說的也不是沒道理，留著她也不是沒用。」

 

真不知道這兩人都是怎麼做到管理層的，就這情商和智商。

 

所以說，我的付出他們不是沒看在眼裡。

 

他們也知道如果沒有我們專業，學院就招不到學生了。

 

他們壓根就是不想認這筆賬，就想讓我們白幹活！

 

他倆的對話讓我怒氣直衝天靈蓋。

 

不管我走不走人，年終獎這事必須得說明白！

 

我顧不上敲門，怒氣衝衝推開了門。

 

裡面的幾個人一顫，尤其是王茗，一臉震驚：「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也不繞彎子了，開門見山：「簡處長，這年終獎還發不發了？不發我明天也不來坐班了。」

 

王茗趕忙在旁邊打圓場：「周老師，咱都說好了看明年招生情況，你怎麼還在糾結這事兒！」

 

我沒理睬她，看向簡涼秋：「行，那就等招完生我再來。」

 

「什麼意思？不幹了是吧？要走就走，別在這礙眼。

 

「你別以為沒了你，學院就轉不起來了！」

 

我看向一旁的王茗：「王院長，你也覺得隨便找個老師咱們學院都能越辦越好？」

 

王茗一臉尷尬地移開了視線：「周老師，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如果你執意要把這事兒鬧大，學院也保不住你。」

 

我深深看了辦公室裡的幾個人，果斷地轉身出了門。

 

下了樓的第一件事，給兄弟院校的院長發了條短信：

 

【嚴院長，你們學院還招人嗎？】

 

9

 

沒隔幾分鍾，嚴院長就回了個電話，聲音難掩激動：「周老師您終於考慮清楚了！我們學院就愁招不到像您這麼優秀的學科帶頭人！」

 

她生怕隔了夜我就反悔了，連夜約我去咖啡廳聊。

 

「周老師，我可算把您這尊大佛請來了！我已經把這個好消息報給學校了！

 

「你們學校也真是沒救了，為了幾萬的年終獎把優秀老師都氣跑了。

 

「管理層做決定都是靠腳底板嗎？他們難道不知道你們學院都靠你撐著嗎？」

 

嚴院長將蛋糕往我面前推了推，滿臉喜色：「也多虧得他們識人不善，不然我這挖了多少回都沒把你請到位啊。」

 

「您放心，校長都已經放話了，條件您隨便談！」緊接著她掏出提前擬好的合同，「您把銀行卡先填著，人才引進費用先打給您，也算是表明我們學校的誠意。」

 

這幾年嚴院長聯系了我幾次，拿出可觀的薪酬想引進我去他們學院。

 

但是想著我在原來的學校待了這麼久，兩個學校關系又不錯。

 

要是我真過去了，面子和心裡都過不去。

 

所以我婉拒了嚴院長好幾次。

 

但是現在雖然他們學校早就放寒假了，嚴院長還是第一時間聯系我來跟我談條件。

 

想到今天發生的那些事兒，我不禁有些鼻酸：「嚴院長，這不太好吧，學校都放假了……」

 

嚴院長又遞過來一支筆：「周老師您不知道，這個合同是我們早就擬好的，隨時等著您過來呢！

 

「校長都說了錢不是問題，我們很重視人才的！」

 

再推脫下去就是我不懂事了，我迅速籤了字，抬頭看著她：「嚴院長……如果我把團隊其他幾個老師一起帶過來的話，學校願意接收嗎？」

 

我沒忘記鄭甜甜手頭的拮據，而薛夢雲也是學院的骨幹教師，卻一直得不到應有的待遇。

 

還有團隊裡其他的優秀教師，大家都在教學和科研上頗有成就。

 

如果一起去了嚴院長的學院，再創輝煌指日可待。

 

嚴院長眼睛都亮了：「真的嗎？那可太好了！這都不用我們花精力找人了！快快快，我回去就找人事加個班擬合同！」

 

和嚴院長談妥後我立刻在教研群裡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我原本想著老師們自己決定跟不跟我走。

 

沒想到大家都對學校年終獎這事頗有抱怨，心都被傷透了。

 

【太好了周老師，要不是有你在我早就想跳槽了！

 

【你去哪我們去哪！】

 

10

 

我們都過了個好年。

 

鄭甜甜奶奶的看病錢成功續上了，而我也提了自己心愛的小車，全家一起自駕遊了一圈。